罪恶边缘

    
    在回警视厅的路上，林真一和小岛瑛太都不会想到，他们手里这本看似普通的大桥美姬的就诊病历，在后续的调查中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根据病历记录，大桥美姬在她自杀前一个月确实去过医院就诊，但她并不是因为身体出现异样才去的，而是挂了妇产科的号，并进行了血检、尿检以及B超。
    而且从B超单上的结论来看，当时的大桥美姬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她应该是发现自己的例假没有准时到，并且出现了一些明显的早孕反应，这才去了医院，希望能最终确定下来。
    “这就太奇怪了。”日暮俊介皱着眉头将那本病历从头翻到尾，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特别或引人注意的地方：“她自杀的时候难道还怀着孩子？可如果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或者……或者这孩子不是神之木英矢的，那也不至于要自杀吧，她又不是没有经济能力的未成年人，可以自行去医院打掉啊。”
    “说不定已经打掉了，所以才导致了她的自杀。”中村真纪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一般来说，如果这个孩子是神之木英矢的，他们感情又还不错，打算要结婚的话，大桥美姬就绝不会选择自杀，而是会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毕竟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如果这孩子不是神之木英矢的，而大桥美姬仍然想和他在一起的话，那她就会选择瞒着神之木英矢打掉。但是打掉孩子之后，因为激素的作祟，大桥美姬有了类似于产后抑郁的情况，陷入了后悔和痛苦中不可自拔。
    所以她后来还去寻求了心理医生的帮助，并且在就诊时使用了化名，应该是不想让父母和神之木英矢知道，这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第二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更高一些，也更合理一些，是吧？”林真一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大桥美姬的父母当年提出过尸体解剖就好了，一切都能水落石出。可是现在她早就已经被火葬，不可能查出来了。”
    这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始翻起了手中的病历：“等一下，不论大桥美姬有没有选择把孩子打掉，医院的病历上，怎么会没有任何后续的记录呢？
    她如果要这个孩子，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并且建立妊娠档案；如果不要这个孩子，那也得再去一次医院，做堕胎手术；就算再不幸一点，胚胎发育不全，孩子自己掉了，还是得去医院做后续处理。
    可是你们看，大桥美姬在查出自己怀孕了之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直到她上吊身亡，她什么都没有做，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那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了。”沉默许久的铃木光彦开口说道：“对于这个孩子的去留，大桥美姬和神之木英矢之间应该是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神之木英矢不想要，而大桥美姬想要，所以两人发生了争吵，甚至严重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你们应该还记得，神之木吉良曾经说过，在大桥美姬自杀前，曾去他们家找过神之木英矢，并且说他已经许久不愿意见自己。这不就能对上了吗？
    我猜，大桥美姬并没有把孩子打掉，但是神之木英矢的态度又让她伤透了心，并随之出现了心理疾病。由于她身怀六甲，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她可能也没办法去服用，所以病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只能靠自杀来解脱，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就目前来看，铃木光彦的这个推测确实是最合理的。日暮俊介低头想了一会儿后，转身对林真一说道：“林君，我还想到一个可能。有很多女性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会选择离家近一些的妇产科医院建立档案，方便孕中检查和最终生产，大桥美姬说不定也是这种情况。
    这样吧，我们接下来兵分几路，以大桥美姬的家庭中心为原点，查一下她家附近的其他医院和妇产科医院。尤其是中小型的妇产科医院，他们的信息没有联网，信息科有可能会查不到。”
    日暮俊介的猜测果然很快就被应验了。半小时后，林真一就收到了距离大桥美姬家只有6公里的一家小型妇产科诊所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表示，他们诊所确实在两年前曾经接收过一位姓大桥的病人，不过，那位病人的病历记录有异常，如果警方想要获取，那就要申请搜查令。
    林真一的心头闪过一丝阴霾。按照自己以往的办案经验，这一类诊所管理不严，一般而言不会对警方的要求这般拿乔。另外，诊所方会将一个普通孕妇的病历卡保留了两年之久，难道说，大桥美姬的身体情况有什么特殊问题？
    林真一越想越心惊，让小岛瑛太立刻申请搜查令，而他自己则起身叫上铃木光彦，两人马上动身前往那家妇产科诊所。
    这一次，搜查令的下达速度比之前要快了许多，当林真一和铃木光彦到达那家诊所门口时，小岛瑛太的邮件也如约而至。而且比起林真一上午在大医院受到的冷遇，小诊所的工作人员态度明显要好了许多，在查验完两人出示的证件和搜查令真伪后，立刻就将准备好的病历递了过来。
    可是还没将这本病历打开，林真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许是因为妇产科诊所的关系，病人全部都是女性，所以这家医院的病历封面基本都是淡淡的粉色，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和缓的感觉来。但是大桥美姬的病历则不同，不仅封面是天蓝色的，并且还在右上角贴上了一个醒目的黄色五角星。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这位病人的病历好像有些与众不同似的，这是为什么呢？”林真一扬了扬手中的病历，好奇地向那位工作人员发问道。
    对方掩饰地轻咳了一声，随后便耐心解释了起来：“警官，是这样的。在我们医院，一般来说，只有医生建议停止妊娠的病人，才会使用天蓝色的病历封面。而且……这位小姐还被贴上了五角星标签，说明……说明她是被重点关注的病人，有可能带有传染性疾病或更严重的疾病。
    当然，我只是个行政科的科员，详细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两位有需求的话，可以按照病历里面的医生名字去找当时的主治医生。我们诊所每年使用天蓝色病历的病人并不多，贴五角星的就更少了，医生有可能还是有印象的。”
    怎么兜兜转转，又绕回到大桥美姬的健康问题上去了？而且居然严重到连主治医生都建议她停止妊娠的地步。林真一一脸狐疑地打开病历封面，里面医生写的字就跟鬼画符似的，他愣是一个字都没有看懂，夹带的那一沓检查单也是让人不明其意。
    不过幸好，那位主治医生的名字签得还算清楚，而且他今天正好在医院上班。十分钟后，林真一和铃木光彦就顺利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室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轻微的甜香，让人闻着既不甜腻，又心情舒畅。见林真一看来看去地寻找香味的来源，那位慈眉善目，像弥勒佛一样矮胖的中村医生呵呵笑了起来：“警官，你也别费心找了，这个是我自己调的熏香，就放在那边的置物架上，是想给我的病人放松心情用的，外面可买不到。”
    林真一尴尬而遗憾地笑了笑，本来他还想问一问医生这熏香在哪儿买，好给自己的女朋友星野美都也买上一些来着。既然是医生自己配的，那就没戏了。
    他低下头，将手里的病历记录递了过去：“医生，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想问一下有关于这个病人的资料。她名叫大桥美姬，两年前您是她的主治医生，不知道您对她还有没有印象呢？”
    “大桥美姬？我好像确实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中村医生将病历打开，从头到脚仔细翻了一遍后，再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肃穆：“这个姑娘，她现在在哪里？大桥美姬，我记得她，当时我就告诉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留下来。可是在那次之后，她连档案信息都没有填完，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为什么，医生，为什么大桥美姬的孩子不能留下来？”林真一急切地问道：“孩子还这么小，应该看不出它有什么缺陷吧？难道是大桥美姬这个母体出现了问题不成？”
    “我不能告诉你们，即使你们是刑警。”中村医生坚决地摇着头拒绝道：“这是我的职业操守，我不能说出来。大桥小姐，她现在人在哪里？除非有她本人的允许，我才能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他的坚决让林真一不禁一愣，考虑再三后只能实话实说：“中村医生，不瞒您说，其实大桥小姐在两年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我们警方是在追查最近的一起谋杀案时，发现大桥小姐和死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所以才来医院寻求您的帮助。”
    “什么，她，她两年前就自杀死了？”中村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双手甚至开始微微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