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接壤,能述说的仅是片面辰光,
一两桩人情世故而已。能说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独。〔简婥〕
「他就这么死了。」孙昔明捏了会鼻梁,稍稍调着座椅,往后缓缓躺下,口吻对着刚坐上后座不久的封沉,「你信吗?」
封沉显然不以为然,他尽显着狐疑,说:「我信,王叔已经被人凶杀了,怎么还能活命?」
听到这段话,孙昔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人难道果真就如同队员所说的「天真」?还是察言观色?如果是前者,那种情商属实堪忧啊!
正常人如果听不懂,定时会问个明白,追根究底的,可他直接来一个——我信,什么鬼啊?
「「信」倒也完全不是对的,有时这背后掩盖着某些真相,如果不刨根究底,那么就会被风吹走,再也寻不到了。」孙昔明眼神不知看向哪,冒着深沉,反正没把身子对着后头。
后头仅仅只传了一重声的嗯,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辆车子上,而且各怀心思,气氛不觉尴尬到了极点。
这使得逐渐把记忆全部拼好的图景实时的按在封沉的脑海里,往日重重复现,他对于孙明关心备至的「亲」儿子,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
此刻,沉浸在独自思考空间的孙昔明也在回顾记忆,只不过是关于王叔生前至王叔死亡的情景的记忆。
死亡之时,他翻动过王叔的身体,拨开黑衣裹着满当当的上层,从内衬的夹层里他翻到了折的乱七八糟的,大概五六厘米的纸张以及在白衣上点缀的血渍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难发现,这白衣上的血迹更像是通过某种图形去告知凶手的一个方向,它的笔画看似歪歪扭扭,更像是英文字母。
那么王叔,他又会写什么样的字母?那他为什么要写字母呢?这字母按在他的岁数上,姓氏首字母或者物品的首字母又或是高大上的单词?
思路清晰之后,看着歪曲的血渍越发顺眼了,似乎是「sx」,但是其中有些地方并非连得起来,只是看样子有些像。
他脑海刹那间涌出了很多个字母组合,譬如fx、、sx、.。但是要表达什么,还得需要交给专业技术部门研究才行。
想到这,他的心事稍微松了点,眉峰的紧皱,眼神一直观望着斜对面的封闭房车,健康的小麦皮肤上涌现出了焦躁的心情。
「彭姐进行的是初步心理治疗,我相信她的意志肯定坚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封沉冲房车那移步孙昔明的侧脸,「孙队长,不用太过担心的。」
他还未说话,对方紧接着说。
「再说了,王叔不是彭姐的至亲嘛,做心理辅导肯定要多些时候的,我们做这行的不能怠慢。」
这么一说,他的关注点一下子定在王叔这个称号上,他怎么会知道王叔是个称号?
孙昔明移动着靠椅,每个字并非轻易说,咬的格外清醒。
「你从哪里得知死者是王叔的?你为什么要称他为王叔呢?」
垂着头的封沉像沙漠里栖息地的响尾蛇,正用着清脆的摇铃吸引猎物。他的眼神富有少年的气息,但总感觉是笼着一层悲伤。
「我叫他王叔,之前不是正好遇到他送来吃食,彭姐告诉我的。」
解释的很正常。
「至于死者是王叔的事情,我看到他们手里的资料了……不过,我看的只是我可以知道的那些部分,当然,也包括死者的面部特征和头像。」封沉一脸正经地辩解着,正刚直气的眼神让人难以不敢相信。
语毕,他静静的等待着孙昔明接下来的问话,坐姿往后倾,更显随意了。
说的有理有据,放在以往,连孙昔明自己也不由
得相信了。只可是,他想起了王叔生前在世给她的叮嘱——注意封沉。
而他的记忆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多一份,属于他的,也属于他和封沉的。
呆在车里,想多了,总容易犯困。车内冷空调的寒气直逼双腿膝盖,微微刺着中枢神经。
神不知鬼不觉,他感觉左手渐渐地被什么物体所缠绕。惯性的向左侧方看去,逼入眼底的是一张看似是自己的脸,就像一面镜子,正定睛打量着自己,随后,带着嘲讽的意味笑出了声。
「孙昔明啊,孙昔明。我已经给你那么多线索了,难道自己还搞不明白吗?时间我只给你这么多了。」
一脸遗憾的垂下头,随后眼角轻蔑一笑。
「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想走你父亲的路吧!那我一定支持你,这样我就数不清的乐子可以玩了。
只不过让***心的事,怎么去像那些后人消失了。」
只要是孙昔明一听到有关于自己父亲的,特别是在儿时就抛妻弃子的父亲!还被顶了替罪羔羊,最后痛失她/他手,抑郁不得而终。他发誓过,无论未来怎么样?他定不会像父亲那样,满心求荣最后不得善终。
果然,他如憎恶般用眼神扼杀着对方,硬生生地逼出咸味的泪水,嘴角却带着看笑话的笑容。
「我说过了,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我从不相信你说的两次,不管有多少次,我都随心出发。」
镜子里的男人敞开心扉地狂笑起来,脸上的肉像是割裂般被笑容硬生生的拆成两段,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博人眼球。
「可是……」声音是那种挑逗的意味,「可是无论哪一次,都救回不了那个人的心智,就像你父亲时常对你说的,那算什么成功?」
「呵!」孙昔明啧了一口,带着挑衅的意味「既然你需要劝我什么?但是你没有成功,那算什么成功。」
对方明显被说的恼了火气,像是在压制着什么,依旧笑容春风的摆摆手,随即又像鬼魂似的飘荡在孙昔明的正前方,脸正在风云变幻着,时而是记忆深处,年轻的父亲;时而是卧在病床上骨骼削瘦的母亲。
接下来,眼前的怪物变换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彭可,只不过形象更加妩媚,挑逗意味更足。
修长柔软的手指,用着娇滴滴的眼眸抵着孙昔明的下巴,饶有兴趣的往上抬了几毫米,肉嘟嘟的小唇微微启开,像是在炎热的夏天里迫不及待的解暑红豆,甚是饥渴,挑拨心弦。
孙昔明睫毛一顿,不露声色的犹豫了半秒。他不得不承认,从未见过如此形象的彭可,娇艳欲滴。但是他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挂在心尖上的宝。
随即,使出左手一勾拳,将聚拢的画面不留一丝余地的打散在风尘仆仆的暗灰里。
对方依旧穷追不舍,正当他再一次挥舞拳头之时,自己的脸庞再一次出现在那面镜子上。一贯的白衬衫加黑色西装,套在读经的皮肤上更显得干练、直白。
但是这画面看久了又有点不像自己,倒像是跟……跟……
「跟什么?」怪物像是和他的心思连在一块,直接脱口而出问道,不过对方不领情,依旧不跟自己搭话,并非自讨没趣,「这就是我给你要寻找答案。」
随之,一切幻想又在回忆里烟消云散。等到浑身的感受逐渐恢复在他的身体里,头重的好厉害。
此刻已经在高速路上行驶了,周围的风景,快速的从他身边蹭过,一点风情味都未曾跟他遗留下,紧跟着是碎片化的回忆……
他敷过额头上的细汗,手脚松松的,坐落在空调车里,习惯性地咽下干燥的口水。
随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女士呼吸声,坐直直的身子朝
反光镜看了一眼,是彭可,她坐在闭眼入睡的封沉旁。
警员在开车。
孙昔明缓过神后,这才发觉身上凉飕飕的。
「把空调温度降一下。」他出声对驾驶员说。
「好的好,孙队。」许是孙昔明的声音醒后太硬了,感觉带着怒气,警员立刻抖了抖身体,坐姿变得紧张了。
顺着空调声音从轰隆轰隆变得细风,他将,自己从梦里剥离开来,不再踌躇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把重心集中在王叔刚刚发生的命案中。
孙昔明低下沉沉的眼神注视着一闪而过的手机光亮,眨了两下眼皮。左手划过相册,将手肘重心抵在右手手面上,随后注视着相册里来自王叔里掩好的纸头。
纸张不大,大概中小学生使用的绿色的练习本大小,只不过除去了条条框框,按上几行大大小小的诗句。
正文如下:
「一扇又一扇门
推开树林
太阳把血
放入灯盏
河静静卧在
人的村庄
人居住的地方
人的门环上
鸟巢挂在
离人间八尺
的树上
我仿佛离人间二丈
一切都原模原样
一切都存入
人的
世世代代的脸,一切不幸
我仿佛
一口祖先们
向后代挖堀的井
一切不幸都源于,我幽深的水..
1985.6.19(海子)」
手写的,笔锋铿锵有力。只是这段短长诗没有名头,可是就算没有名头,他似乎也知道——孙昔明曾在来自办公的一年前,曾在〔第一个〕封沉那看到过,那时,封沉解释着说:「哦,我喜欢抄写诗句,让自己静下心来。」
诗句?使得孙昔明好奇,多驻足跟观看了一页,结果,倒是发觉心静自然凉的好处。
而回忆里的封沉则正在写这篇诗的前半段,后头注明了来源何方——海子所著《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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