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山河

第两百七十八章 红纱

    
    小道童孙玉山被推倒,愤恨的朝吾亮瞪眼皱眉,可前面之人压根儿就没回头看他,自然也见不着这神头鬼脸的表情。
    当然,倘若被看见了,没准儿吾亮一时兴起,那又是一顿挨打。
    其实吾亮也不是脾气差的人,对于小孩子还是有那么一份耐心的,就拿那唯一能在他手上撑过二十招的剑道灵童来说话,吾亮不仅没杀了他,还给足了面子,任由其夸下海口,十年后再来挑战。
    对于女子与孩童,他都有着一副大好心肠,有一股天生的温柔,并非和那些江湖上的剑客等同,浑身上下都是铮铮傲骨,和剑一般凌厉无钝锋。
    吾亮之所以对小道童这般不耐烦,其实也没有办法,一开始他来到院子里,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和小道童嬉闹一番,那小道童大概是因为被吾亮欺骗,一直心中不平,所以每次下手都没轻没重,尤其学了上官龙阳传授的剑术,最好背后偷袭,吾亮每次来到院中,都喜欢给他来那么一下。
    次数久了,吾亮再有耐心,那也会恼了。
    “小贼吾亮,快来和我正面过几招!看我刚学得的神功,你刚才那不算数,那是无耻偷袭……”
    没理会小道童孙玉山的叫嚷,吾亮径直破门而入,他没有再做那绅士风度的敲门,因为这里不仅没有人看着,而且也是多此一举。
    现在的情形,完全就是掌控在他吾亮的手中,梁昕云说的好听些是暂住在这间深闺院落,但说的难听,那就是阶下囚。
    南天剑宫中的丰腴妇人长老苏黎,她的话起初吾亮听起来觉得太过腥荤,与剑修所行的风格差距太大,但随着妇人的离去,那些话语却没有随风散去,而是偶尔会在夜梦中,在吾亮的头脑中回荡。
    每逢想起来的时候,吾亮的嘴角微微抿起,似乎觉着那听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果然女子到了三十的年纪才算是成熟,一朵熟牡丹好像来得更体贴人心,懂得的妙趣细细思来,好像还真挺诱人。
    但他也只是这般想着,心中知晓底线,一来剑修还是要保持自己的灵台清明,万不可越过雷池,去踏那痴念,而来梁昕云已经被吾心明截胡收入囊中,按道理吾亮该喊上一声嫂子,所以他也不敢胡来。
    推门二人,房中自带一股幽香,也不知是点了茴香,还是乌沉香,亦或者是苏合香。
    当然了,说是女子的温柔体香也未尝不可,更让人遐想连篇。
    吾亮对于香味不太敏感,他个人喜欢最清淡的乳香。
    房中的光线并不是很亮,而是显得有些昏沉,就像是有一股忧伤的情调环绕其中,与房间内那张贴着的福纸,在房梁上和勾栏外挂着的大红灯笼大相庭径。
    一名女子呆呆的坐在床铺上,看不到她的面庞与神情,因为有一面红纱悄悄的拢住了她的容颜。
    她的双手安静的垂落在双腿上,即便是听到了外边传来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因为她似乎是知道,自己既然在这里,任何的抗争都是徒劳的,她已经成了一具牵线木偶般的存在。
    “梁姑娘,你有些紧张了。”
    吾亮笑呵呵的走过来,他的神情十分自然,就好像这间房并非是吾心明与梁昕云的婚房,而是他自己的房间那样,他从容且娴熟的在房中找到了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是绿叶龙舌兰,清香扑鼻。
    吾亮一饮而尽,似乎不过瘾又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像他这样喝茶如喝酒的,倘若给某个喜好品鉴茶品的大家望见了,一定会怒目斥责,拍案高声呼喝暴殄天物。
    喝罢,吾亮另外拿起一个杯子,往里边倒了半壶,然后走到梁昕云的面前说道:“坐了这么久,嘴上干不?”
    似
    乎是知道梁昕云不会理睬他,吾亮将杯子放在一边的茶几上,说道:“给你放在这了。”
    然后他在房中踱步,自言自语说道:“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啊,就是需要人伺候着,所以才惯出来的这种娇气,对人不理不睬的,明明已经当了阶下囚,却好像还是高高在上,仿佛要人求着你才行。”
    “女子要富养没错,可这种冷冰冰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却会在江湖上吃尽苦头,倒不如那些女子豪侠……怎么说来着,对了女汉子,来的更安全,也更好相处。”
    “可惜喽,某人和你一样,甚至更加冰冷不好相处,不然我吾某人如此之良才,又怎地到现在还是一个孑然一身的下场。”
    吾亮忽然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放在了梁昕云的手上,摸了摸梁昕云温热的手掌,笑道:“梁姑娘你手心出汗了,我说了不必太紧张,虽然吾心明他不在这里,但我吾亮也不至于趁人之危。”
    但想到梁昕云之所以待在这里,受人约束,甚至还要以红纱覆面,才能避开那些浮世教中人不善的目光,其实也是因为他的趁人之危,欺瞒了这个初入江湖又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虽然年纪差不多,但论道江湖阅历,在吾亮的面前,梁昕云可就算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手指轻拂过梁昕云的青葱手指,吾亮能够明显感受到女子全身的微颤,似乎在红纱之下,女子的脸上已经有了愠怒,只是没有发作。
    吾亮突发奇想,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再大胆一下,于是便将手往梁昕云的细腰上搂去。
    但突然他神色骤然一变,捂住自己的手指疼痛的大叫,梁昕云忍无可忍,出手一指剑气割在吾亮的手心,而且是全力施展。
    因为她知晓吾亮有着吞剑秘术,这剑气伤不了他,却足够让他吃痛。
    吾亮小声叫嚣着四处蹦跳,他嘴里嘀咕道:“只是想看看姑娘睡着时候,是否还是将那细云软剑缠绕在腰间,这也不让看啊!”
    红纱微颤,红衣忽然一动,一股剑气又是贴着地面滚滚刺向吾亮,虽然红纱遮住了眼睛,但这么近的距离,听声辩位却还是不难。
    吾亮这次学聪明,乖乖的倒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过了那道激射而出的剑气,他口中啧啧感叹道:“越凶越好,等到成婚的那天,再变成乖顺的小绵羊可就有意思了。”
    但他所说的成婚,却不是在三日之后,因为他心中无比清楚那一场婚礼的目的,这只是一个噱头,既能够保住眼前这个有趣的女子不死,又能钓上一条大鱼上钩。
    过了一会儿,吾亮见眼前的女子略微平静,再次胆大了些,身子悄悄往床沿挪了挪,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梁昕云的边上,紧接着他就感受到床沿震动,身侧传来一股实质般的杀气。
    吾亮连忙解释道:“梁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走着累了,找个地方坐着歇歇,绝不会动手动脚。”
    “茶几边上不能坐?”
    面对这个冰山美人这么久,终于开口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虽然还是生硬的语气,但吾亮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道:“茶几太远了么,刚刚脚上被梁姑娘的剑气所伤,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梁昕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吾亮坐在梁昕云的边上,两人之间的间隔不过十寸,甚至有股温热且淡淡的女子幽香就能飘到他的身前,但吾亮当真按照约定那样,双手工整的放在膝盖上,没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其实他的头脑中,此刻想着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眼前那红纱掩面,颇有让人掀开一睹芳颜冲动的女子,他是在想,为何自己走进这个屋子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想要挑逗梁昕云,惹怒后最后还是自己吃苦头。
    也许这样的女子才有灵性吧,自从上次在风涯上见到了那个身材娇小但胸前的巍峨壮观却可以缝隙夹住翡翠的女弟子,他本是好着心中教其学剑,但后来所有南天剑宫的女弟子见到他,无一不是望风而逃。
    吾亮心中也在诧异,他觉着自己行事颇有风度,并没有任何唐突的地方。
    实在是无趣!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于梁昕云,吾亮想了又想,心中终于冒出一个答案,或许此女子的冷若冰霜和在他心中的那位太过相像,因此挑逗梁昕云就有一种让他距离自己心中的那位有接近了一步的感觉。
    “今日……又是逢不到敌手,一个能过招的都没有。”
    “那些说是从天下各地来的高手剑修,没想到真正能入眼的却根本是寥寥无几,那些个沽名钓誉的剑修,拿出来简直是丢剑修的脸面,死了才算好。”
    吾亮在梁昕云的面前大发感慨,也不知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单纯为了炫耀。
    梁昕云道:“你会败给林潜。”
    吾亮轻笑道:“这么说,那你也太低看了我,也高看了你的那个心上人。连你们绝意宗的神剑涯望现在都落入了我的手里,你觉得他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比剑?单论功力境界,甚至他都比不上前几日登山的关中剑修。”
    梁昕云只是又重复了一句:“你会败在他手里。”
    吾亮又说道:“上次只是告诉你,那些从不周山赶回来的魔教弟子在林潜与降煞子手中夺来绝意宗的涯望,但最后两人侥幸没死,逃入了不周山的腹地禁区,当初在老疯子院落中一战,那林潜确实有些天赋,突破二品境界后,未入一品却有了一颗先天无上剑胎。”
    梁昕云默不作声,只是在红纱之下,她的脸色忽然红润,眼中露出了一丝希望。
    但听那吾亮继续道:“只不过,最后他们二人还是被逼上绝路,你降煞子师叔生死不明,但那林潜却在浮世教大批人马的带领下,由着那浮世教长老亲自出手,无奈只能自碎神胎功力全废,最后坠入一个古菩提树下的深渊洞穴,到现在了无音讯。”
    吾亮啧啧感叹,却是出于真心,他说道:“倘若林潜的剑胎不碎,倒是真有可能当我的对手,与我的吞剑术一样不凡。只可惜这样一个大好前途的剑修,却被浮世教给毁了,就是能侥幸活下来,也沦落为凡人了吧。”
    “他是没有胆气再来南天剑宫露面的。”吾亮望着梁昕云深深说了一句。
    他能够感受到身边的女子红衣忽然浑身一颤,刹那间就像心中的什么东西被击碎了,吾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这里安静地留给眼前的女子,然后一个人默然走了出去。
    路过门外的时候,被小道童狠狠地瞥了一眼,肆意讥讽道:“怎样,被我大师姐赶出来了吧?”
    吾亮温和着脸庞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小道童的肩膀,后者顿时如遭雷击,感觉全身上下的经脉都在震颤,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吾亮笑着道:“是赶出来了,所以现在我要找个人撒撒气。”
    “别……吾大哥,我错了……”小道童立马认怂。
    吾亮大笑一声离开,其实他是来找吾心明的,既然他不在,吾亮也就不逗留了。
    留下梁昕云一人在房中,她忽然就变得眼神空洞,想到了吾亮口中说的先天剑胎,本是天下少有罕见的天赋,却被浮世教人给逼碎了,这是多大的委屈。
    相当于从天上坠落人间,如此巨大的反差,就算是林潜能活下来,他又能走出这件事的阴影吗?自己一直所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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