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南天剑宫中排的上名号的人来说,或许才会感受到那无形中的压迫感和约束感,才能观望到黑暗将近,宗门所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也只有那些杰出的弟子,他们的视野与见识更宽阔,有种将宗门重担与自己的使命相结合的归宿感,所以这些人的脸上普遍都布满了愁怨,脸色低沉的就像一团黑云。
他们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只为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能够站出来,支撑在老宗主上官龙阳的背后,让老宗主的脊梁骨能够挺直,不会像当日在大堂中的那样,被一个小小的年轻后生吾亮折颜。
所以眼前的这位首席弟子李叮咚,也算是老宗主上官龙阳在众多弟子之中比较看重和赏识的一位,现在面色凝重,紧紧望着不算蓝的天空愣神,这让首席弟子身边的其他弟子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窃窃私语。
“难道……你们都没有看出一点不同吗?”李叮咚望罢苍穹,望着这群神情木讷的弟子,他表示很十分失望,自己这一辈的师弟师妹,在那大堂上见到了吾亮的手段,似乎丧失了信心,意志变得格外消沉。
尤其是剑修宗门,被其他一派占据山头打到脸面上,却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这是极其丢人的。
见识到吾亮在南天剑宫上挫败天下各路前来挑战的剑修,这些年轻弟子们似乎是知道单论自己的天赋,就算是让吾亮天天吃吃喝喝,什么事都不干几十年,自己也追不上,因为他们心中的那份肝胆气已经没了。
李叮咚哀叹一声,怒其不争,即使他这个首席大弟子发了疯一般的修行,不说是一日千里吧,起码也每日都有或大或小的进步,既然知道那吾亮是个天才剑修,并非心存畏惧,李叮咚在每次吾亮比剑的时候,都会提前到场去观摩,十几天过去,他竟然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悟。
“修行……还是和自己比。与天争,与己争。”李叮咚望着那些垂头丧气,站在这里就好像是接受惩罚似的诸位弟子,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老宗主上官龙阳曾说过的话,当时李叮咚就觉着很有道理,所以就一直将其铭记在心。
现在他说出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勉励自己,挑选的路没有错,只要能坚持走下去。
李叮咚顿时心中鼓起一腔正气,好像胸中的浩然真气能够将眼前的这座天下填满,只不过站在他面前的各位师弟师妹们,却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唯有一名昂首挺胸的弟子,正双眼专注的望着他,眼神坚毅,看的李叮咚心头一喜。
他朝众弟子中表现得有些鹤立鸡群的那位看去,只记得这一位年轻的弟子名字叫做小豪,是无论是相貌还是资质都比较的平庸,此刻他居然能够听的进自己的话,实在是让李叮咚大感惊讶。
李叮咚走上前,人潮向两边自动退开,留下弟子小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
独树一帜的作风,李叮咚眼中赞叹的眼神越烈,他径直走过去拍了拍小豪的肩膀说道:“很好,虽然天赋不怎
地,但胜在有志气,我很赏识你。”
小豪一怔,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站在了首席弟子的对立面,他根本就没有听那李叮咚在说些什么。其实是在发呆。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李叮咚与小豪四目相接,于是这位其实在发呆的弟子,从即日起便被委以一份重任。
天色昏暗,月色下的梧桐枝干,显得有一丝诡异,夜风吹的背后发凉,小豪一手提着承载南天剑宫饭盒的木箱,另一只手冻的揣在怀里,独自一人走向春阁院。
就像李叮咚所说的那样,弟子小豪只是南天剑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甚至在挑选入剑宫的时候,他的排名也是在诸位弟子中倒数的。
虽然一开始不服气,觉着自己只是修道太晚,在基础上落后了些,凭借自己的天赋完全可以追赶上来,因此小豪在南天剑宫的第一个三年内还是比较有雄心壮志的。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天赋在其他人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三年的时间过去,他不仅没有追赶上,反而又落下了一大截。
从此小豪便彻底明白了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卑微又不起眼。就他那几样三角猫功夫,和那山下的普通人比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嘛,唯一能够让自己想起来是剑宫弟子身份的,只有那每月还算丰厚的贡钱,以及分发下来的玄青剑。
关于剑宫近日以来的变化,小豪压根儿就懒得理会,反正觉着不管在哪里,自己都是混子一个,天天白天睡醒,吃饭,然后就是抱着一本功法睡觉,唯一的一个念想,当初口口声声说要出人头地,让漂亮师姐爱上自己的豪言壮举,早就被同门当成了笑话,只有自己还当做宝贝似的藏在心底。
李叮咚根本就是看走了眼,之所以小豪昂着头看,其实不是在瞧着李叮咚,而是望着李叮咚身后那个让他一直魂牵梦绕的师姐,倘若他知晓就是因为自己的专注眼神,才令李叮咚对其刮目相看,才有了这份苦差,小豪简直要骂娘了。
他不是因为吾亮而丧失了信心,而是本身对于剑道一途就彻底没了执着,抱着无欲无求的态度。
小豪是唯一一个当初在大殿中,面对吾亮一手挑剑绝技,没有收到丝毫影响的人物,即便是首席弟子李叮咚,都需要运作全身的内力,镇压自己腰间玄青剑出鞘的冲动,但小豪根本不需要。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佩剑,那柄玄青剑被他留在了某个当铺之中,是在一次下山游历的时候,贪玩贪赌输掉了钱,将玄青剑当做抵押,还要等着这个月的贡钱才能下山赎回来。
小豪一人走在那弯曲的小路上,路过第四宫的那条长廊,河堤忽然翻滚起一阵波涛来。
曾经有几名弟子,就是在夜晚来到河岸偷偷幽会,然后就被这河堤中涌出的波涛裹挟,落入了水中,第二日清早被那清水河啃食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事后,其实有些弟
子并不太傻,他们是知道南天剑宫在这十几人内宫中多了许多个客卿,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些人,那些在剑宫中生活了十几年的弟子没理由感觉不出异样。
闹鬼这种事情,说出来吓人,但也是信的人信,不信的人不信,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后来就有人揣度出来,其实这些弟子是被那些古怪的客卿杀了,只是消息被隐瞒着。
小豪他却是不怕的,一来老宗主上官龙阳已经出言遏制,而来他自己本身不是什么俊秀弟子,就算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古怪人,小号也平庸的难以让其多看一眼。
护宫河堤翻滚起波涛,小豪走着走着,当他到长廊的中间位置的时候,已经有河水越过栏杆去,将他的鞋面染湿,小豪迈步在长廊中,几乎是一步一个水印子。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走,并且没有回头。
就在距离长廊尽头还有三分之二的位置时候,河堤中忽然起了一道漩涡,紧接着河水极其诡异的朝四面退散,那水面中央的睡莲忽然震颤,然后小豪看到从河水中递出一只漆黑的手,从他的脚下爬过来。
小豪怔住了,而那只漆黑的手扣住河堤的护栏,紧接着另外一只手也缓慢的从河水中升起,荡开一圈水波涟漪,忽得传来哗哗水响,然后一个漆黑的人影就从河水中冒了出来,冷冰冰的盯着小豪看。
小豪心里颤抖,战战兢兢望着眼前,但他却没有一动不动,低头弯腰,从手上提着的那木箱子里取出了一盒餐饭,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带着讶异的声音:“你这小娃子……倒是可爱,居然不怕我。”
七江水鬼夜晚沉入河道中修炼,饥饿难耐,听闻岸上有脚步声,本想破戒再杀一人,打不了将其拖入河中,尸体搅碎,永远沉沦,不过小豪给他递过去一盒热腾腾的餐饭。
到底是人不是鬼,谁会放着那美味的菜肴不享用,去和冷血啃冷骨?
七江水鬼卷起一道博掏出,重新钻入河中,只是在小豪拎着那饭盒跑远后,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今日没死在我手上……这娃子以后有大福分。”
在路过第六宫的时候,之前听说了蝙蝠吃人的事情,刚刚自己又遭遇怪事,小豪再不敢大意,将木箱中的盒饭又取出一份,小心翼翼的放在房内的地板上。
忽然扑棱棱的几声,从房梁下飞窜出一堆漆黑的影子,围绕着小豪方才递出去的盒饭争抢,一盒饭菜很快就被撕咬的一点不剩,甚至盒子都已损坏。
虽然规定了浮世教人不能再滥杀无辜,但却没有规定饥饿的蝙蝠不能出来觅食,小豪拍着胸脯,暗叹自己捡回来两条性命。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经过第六宫的房亭,深怕惹出动静来,惊扰到那些个没吃饱的吸血蝙蝠,终于走了不知多远,他看到了远处阁楼的灯火,那是春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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