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到底叹口气,抬眸看向了花林之上的清冷月色。
在那密林的晦暗之间,是见不着如此明朗的月光。
落在了花林之间,显出幽幽光辉。
楚炎在那晦暗的林子的时候,是有那么一刻,觉着自己要死在了那里。
而他还是走到了现在。
是沈落再一次救了他的性命。
而他自己,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从眼下的无措里挣脱出来,也能够为自己的师姐和自己的师弟做一些什么呢?
自从火列鼎的事情发生以后,几日来仿佛是已经过了沧海桑田一般,眼下终于是能够得了安宁,楚炎的心头翻覆着复杂的滋味,深深的反思着。
而他也不得不接受了,沈清和确实是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他的师父,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往后,他的身边只有沈落和赵惊云。
楚炎体会过失去自己的珍惜的人的滋味,而到了沈清和离开了自己的时候,虽然他不曾见着,但是他清楚的记着在火列鼎的海潮之上,翻覆着的烈火和魔气,那仿佛是末日一般的场面,留在楚炎的心里,让他难以能够平复。
沈清和便是在那火列鼎里离开的。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离开,他都不曾能够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看着清冷的月色,楚炎深深叹口气。
他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成为拥有更大力量的人,希望着自己能够不必再成为那些魔修轻而易举便能够伤害的人。
终有一日,他要做能够为自己珍惜的人,给出力量的人。
赵惊云颇有些困意,吃完了烧饼以后,已经是趴在了石桌上。
他眯着眼睛,看到楚炎仰头看着夜空,神色是越来越凄凉的了。
赵惊云不禁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清原的后山离开的时候,便已经是陷入了那种落魄的悲怆里。
可是这两日来的纷乱和危机,他甚至是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小师兄,你在想什么?」
赵惊云开了口,轻轻询问道。
楚炎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到底是偏过头,看向了赵惊云。
「我想师父了。」
楚炎诚恳道。
赵惊云不由得垂眸,眼底已经是闪着泪光。
「我们……还没有能够见到师父最后一面……」
赵惊云悲伤道。
楚炎深吸口气。
清原的同门之间,只有沈落是亲眼见着了沈清和的离开。
他们没有见着自己的珍惜的人离开的场面都已经是这样的悲伤不堪,对于沈落那样尊敬师父想为师父和山门而守望千古的人,她又是会有多么的痛苦呢。
楚炎又想到了在石林里的时候,大抵是因为自己提起了沈宴卿,沈落才会像冷落他了一般。
想来,沈落从沈清和离开以后,诚然是一个人支撑着到了而今,她又怎么能够听得那些呢?
「离开的人便不会再回来了,但,我们要像师姐一样,好好的修炼,好好的守护着清原,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师父。」
楚炎看着赵惊云的眼睛,安抚道。
赵惊云坚定的点头,「明白了,小师兄,往后我一定跟着你好好修炼。」
楚炎笑了一下,「你看你师兄我,像是能教给你什么的模样么?」
楚炎颇有些无奈道。
赵惊云滞了一下,抿了抿唇。
「唔,在我们之间,确实是只有师姐,才能够做独当一面的人。」
赵惊云认真道
。
「话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们也不能够再让师姐为了保护我们而受伤了。」
楚炎看着赵惊云的眼睛,「惊云,师姐的心里,一定是比谁都要难受的。她最珍惜的就是师父和清原,和大师兄也是认识最早的,如今还被火列的烈火伤得至深。」
赵惊云叹口气。「是,师姐受了太多苦了。可是我却不能够帮到师姐什么。」
「你师兄也是一样。这些年来学的符咒之术,在大战之前,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只能够让师姐来保护我。若是我能够做成什么,练一道精绝的符咒之术来,那便不会是如此被动了。」
「那我……我这些年来只跟着师父学了那入道之术,但资质实在愚钝,看起来我确实是只能够做些什么饭菜来的。在山里的时候,还能够整日醉心于此,而今颠沛路上,我诚然是做了废物了。」
赵惊云用落魄的声音说道。
「师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说起来,师姐要好好养伤,饭菜还得靠你,我才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的那个。」
楚炎自嘲道。
赵惊云看楚炎,无奈,两个人对视一笑。
楚炎想了想,道,「这样,从明日开始,师姐好好养伤,我修炼符咒之术,你好好为师姐准备可大补的饭菜。我们便在这幽冥山的花林里,好好的重整旗鼓。」
楚炎坚定的说起来。
赵惊云立刻是点头,「好,师兄。」
楚炎欢喜一笑,伸手去拍了拍赵惊云的肩膀,「好好休息吧。」
赵惊云「嗯」了一声,趴在石桌上睡去了。
楚炎也轻轻的靠在了亭子的柱子上。
他的心里还颇有些起伏。
但是到底,眼下的光景,已经是此间最好的一段。
无论过去的事情如何,那诚然是已经过去了。
往后的时间里,他还拥有着能够往前走的机会。
一路往前,再没有回头路能够走了。
楚炎抬起头,看着月色,就好像是在看着清原山上的夜色一般,他轻轻的想,「师父,弟子一定尽力走好接下来的路。」
楚炎的心里坚定着。
无论如何,他要做那个能够好好的走下去的人。
也能够帮着沈落走下去的人。
花林里月色弥漫,那样的动人而又美好。
眼下的光景便是这样的十分难得。
而楚炎的心里,是愈发的坚定。
在木屋里,一盏灯火亮着。
沈落躺在床榻上,手抓紧了被角。
诚然,在睡梦之中,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折磨里。
在石林里练就烈火之身,几乎是让她脱胎换骨了一回,凭着身上的真气支撑着,她才能够坚持下来。
而内府之间的平白剑的魔障之气,也只是暂时的被压制了下去。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内力和精神都十分薄弱之际,不管是来自烈火修炼之后的痛感,还是来自魔障的折磨,都疯狂的磨砺着沈落的心。
沈落痛苦的呜咽了一声。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希望着能够尽快毫无意识的睡过去。
她诚然是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好好休息一遭。
这两日以来经历的痛苦都已经是那样的灼烧着她的身心。
沈落没有什么能够支撑下去的力气了。
一直到了凌晨的时候,沈落才真的昏睡了过去。
疼痛是已经到了真正使得沈落麻木了一般,仿佛是解脱一般,沈落才能够当真没有了意识。
进入了昏昏的梦境里。
一片烈火燎原。
沈落一个人,往前走。
两旁也是烈火烧不尽。
沈落抬眸,看见了在烈火之外的沈清和。
沈清和已经是动身走远。
没有回头。
沈落想开口去喊沈清和,她想要能够把自己的师父留下,可是到底,沈落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对于沈清和来说,如今,是不是也能够算得是解脱呢?
沈落的心里,不禁是有了这样的念头。
沈清和是分明能够飞升得道的。
但是他并没有。
他是守在了清原山上,等待着自己的旧友转世,看着这一代的清原有了能够依托之人,为了将火列鼎封印,终究是为此而死。
沈清和这些年,便是为了守着一个清原而活。
沈落不禁想,她在清原山上,有自己的师父,有师兄,有两位师弟,因此,她才是觉着这些年的光阴而来,她将清原当成是她的归宿。在她的心里,清原是她的家。
可是对于沈清和来说,在没有他的这四位弟子的时候,他又是如何渡过来的呢?
在漫长岁月里,风雨如晦,沈清和是一个人,守在那没有人间烟火气的清原山上,一个人坐在古钟之前,一个人踱步在听风斋,一个人听夜雨,一个人走过这些年。
沈落不禁是想,如果是自己,这些年,又会过得如何呢?
身边不再有所珍惜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再走进她的心里的人,便是她守着清原山,千秋万代的走下去,那她自己,为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了这里,在沈落的眼前,烈火缓缓熄灭了,显现出的,是真正的清原山。
沈落深吸口气。
她没有往前。
在事情没有完成之前,她还不能回到清原山。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从清原的山道上走了过来。
沈宴卿。
他没有穿着他那一身红衣。
而是穿着初初入清原山,应该穿着的那一身素色衣裳。
沈宴卿是生得十分俊秀的。
穿上这一身素色衣裳,显得他多了一分清冷的气质。
沈落抿了抿唇。
她一时想要走近过去。
而她又不由得想到,沈宴卿,是想离开清原的。
那既然是他已经做了的决定,她又何必是再去说什么做什么了。
沈落到底是叹口气。
自己终究也不是那个能够将沈宴卿留下的人。
至于沈宴卿会不会回到清原……
正如沈清和所说,顺心而为。
那是沈宴卿的事情了。
沈落垂眸,转了身,从清原的山道前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沈宴卿会不会来看她一眼。
沈落走过了山道,进了山中山。
山中山里却是宁静尤其。
并没有像沈落想得那样纷乱可怕。
沈落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怎么与她所想的是十分不一样的。
她往林子里又过去。
越发是感受到了十分荒凉的气息。
直到了这个时候,沈落才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安宁,而是在已经经历了一场大乱之后,荒凉的了无生机。
沈落不禁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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