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一支刚刚渡河的骑军正在暂作休整,数量不多,但细数之下,也有近两千之众。若是用心去看,他们所打的旗号,上面多写的是“张”字,只是军中大纛却写着“李”字。
“珏多谢先生相助。”看到张既也在下马进餐,李珏拿着食物与水来到张既面前。
张既并未直接开口,而是待将嘴中干粮咽下去之后,方才拱手道:“公子不必如此,三辅一家,何做如此见外。”
“虽是如此,珏依旧多谢先生阵前美言之恩。”李珏恭敬道。
虽然刚开始,因为张既在两军阵前咄咄逼人,兴师问罪,李珏对他还是有些反感的;但后来张既在衡农面前“仗义执言”,李珏方才将厌恶降低,等到了想通张既之谋之后,那仅存的一点点恶感,也消失不见。
只是,那也仅仅只是猜测,还需验证一番,李珏如是想。
“公子,此话怎讲。”
“先生在三军之前,虽如此相怼于珏,然细想之下,却有其他之意。”李珏到这住了口,打起了哑谜。
听闻此话,张既眼中到有了了几分莫名的意思:“哦?”
“先生初以三句话相询,看似将矛头直指我等,却在隐藏之下,给了某解释的机会。如此解释,虽于明面之上是给衡太守及冯翊军诸军将所说,实际不然。”
张既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紧紧盯着李珏,等待着下文。
看到张既如此表情,李珏也是不在乎,自顾自的继续开口道:“然而,军中诸将士皆是百姓之子弟。如今发生的兵灾虽说使世家、百姓都遭受了损失,但对于世家来说,那点损失不过九牛一毛,而对百姓来说,却是切骨之痛。”
“公子以为关中之乱罪责在谁?”张既突然出声打断李珏。
这一次相询,不同于前面李珏所言。
前面所说的,李珏主动承认错误,详细解释了是因为外来因素,也就是西凉军和黄巾余孽,众人皆是三辅本地之人,都没能逃过这一场灾乱。感同身受之下,李珏将矛头直指二者,而且还顺便还狠狠的拉了一拨好感。
这一次,李珏有一种感觉,接下来他的回答将决定着眼前这个人的去向,也一样决定着左冯翊军中跟来的一千八百儿郎的去留。
“如今之天下,于内,帝星晦暗不明,朝廷奸逆当道,地方官吏横行,豪强不法。”
“于外,北有匈奴,南有蛮族,东有鲜卑,西有胡羌,异族环绕,欲窥华夏,先生岂不闻群狼饲虎。我汉家之天下,如此看来,危矣!”
纵使这些话所阐述出来的现在大汉王朝的局势很正确,可在张既内心深处并未对此有太大的认同,在他看来,王朝兴衰终是因为内患,至于外族,呵呵,别说张既,上至天子,下到百姓,便是大汉的孩童,也还真没将外族放在眼里。
不信?呵呵,君不见卫、霍祁连山刻石立功;来、马陇西平羌、胡之乱。南越屠为九郡,大宛王头悬北阙,卫氏ChaoXian即时诛灭。
大汉用他的刀剑告诉每一个胆敢向他、向他的人民亮兵锋的异族,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因此,张既不知可否。至于说欲窥华夏?神州之地浩瀚无垠,山川灵秀,土地富足,周边没有国家不想得到。可是,你也得有实力才能得到不是!
但是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让他打断,只是静静的等候着下文。
相反,与张既的不以为意不同,李珏则是越说越气愤,越想越激动。因为他知道,百年过后,这片土地将迎第一次迎来外族的统治,这个民族将迎来她的第一次大劫难。
五指紧攥,李珏强迫自己先将这些事情暂时放下,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某以为,三辅之乱究其原因,在于,呃,在于…”
“哦,在于什么?”见李珏吞吞吐吐,张既似笑非笑。
“在于当朝天子!”一咬牙,李珏终是说出了大逆不道之话。
“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怎能如此大不敬,此等话语莫要再讲!”张既虽是口中在责怪李珏,但声音却是极小,仅仅只入两人耳朵。
看到张既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李珏也不计较那句批语,继续趁热打铁道:“敢问兄长,今日之天下,与我世宗武帝、世祖光武帝,比之如何?”
世宗武帝便是汉武帝,世祖光武帝,前者加强集权,尊崇儒术,币制改革,打通西域,兴利开边,建立年号。
后者剪灭群雄,释放奴婢、设立度田制度、抑制豪强、复汉家之正统。
“这个,不如。”张既思考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如今的百姓家庭,可如文景二帝那般殷实富足?”
“这个,也不如。”
文帝励精图治,兴修水利,厉行节俭朴素,废除肉刑,实现国家强盛,百姓小康。景帝勘定七国之乱,两人开创延续文景之治。
“如今的局势比之明章二帝,又是如何?”
“不如!”
许是心中渐渐涌了气,又或是被自己年岁小的少年如此“询问”,张既说出的话已是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明帝对内提倡儒学,注重刑名文法,为政苛察,总揽权柄,权不借下。章帝励精图治,注重农桑,使西域称藩。
李珏心中暗暗感慨,以往只知汉武帝对于中华民族的功绩是那般雄伟,不想今日细数之下,这汉朝英明之君还挺多。
然而在张既的心中,却并非那般平静,而是天崩地裂、石破天惊。
他的信仰崩塌了!
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论是自己想法,还是与旁人论道时所遗留的记忆都认为,现在汉室衰落,战乱不休,多是天子深居内宫,不谙世事,宦官屏蔽天聪耳目,世家勾结把持朝政……
宦官、世家、外戚、豪强、宗族、宗教这些,皆是乱天下之辈。
然而如今,李珏将矛头直指天子,又以三个连续的问句,将张既心中打击的很是心痛,尤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了不如。
哦,不,准确的说是从心里,比较过后,一切的反驳是那么苍白无力,两相对比,天壤之别。
“那也不能说明…”张既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
“不能说明天子之错是吗?某听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
“如今之天下,已有乱相,先生将一切错误归咎于其他,而忘记造成这般现象的根本。恕珏直言,坐在那个位置,平庸也是罪!”
“嘶~”
说完之后,李珏并没有再说其他,因为欲速则不达,即使他很喜欢眼前这人的智慧,但他只能做个引路人,最主要还是在于张既是否能想得出其中关键,又是否能从这个困局中跳将出来,毕竟他所问的是一个不可解的题,又或许是一个太超前的想法,毕竟,现在还是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
李珏站起身子,唤来侍卫,下令集结,准备出发。
回过头来,看到张既依旧在那块大石头上发呆,李珏无奈的叹了口气,留下几十人留守等待后,便不在做搭理,手一挥,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出发!”
两千精骑,山呼海啸般往长安飞奔而去。
哈哈,大风起兮汉旗扬,锐士勇猛兮威震四方!
PS:不好意思,前两天手指受伤了,更新不易,琐事繁多,学业未成,自即日起,每日更新,非重要事,绝不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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