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艳的光出现在山尖上时,黑暗像幕布一样拉开了,长安城渐渐地显现在金色的阳光里。
若是平日见到这般大的太阳,照着太常寺那帮占星师的说法,必定会说是我大汉中兴之兆云云,要知道那帮人粉饰太平、借天言事的能力非常人所不能及也。
可是,在百姓的心中却没有那般大的说法,他们只是知道,今天可以借助阳光好好驱散一下身体的寒意。
当然,京兆尹李靖也是这般想法。
“大军出发多久了?”
“禀主公,约莫已有一个半时辰。”
“好,传令诸军,开拔。”
“诺!”
……
铜人原,位于长安城东部,邻近灞河。相传,大秦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为了巩固统治,下令收缴全国所有的兵器,一律运往咸阳,铸成十二铜人,放于阿房宫门口。后来大汉建立又将其放置于长乐宫门口。
再到后来,王莽篡汉,天下义军群起,王莽为平息战乱,便大肆招兵买马,结果导致兵器不够用,其麾下近臣献言将铜人运至此地,妄想炼化后铸造兵器。结果才弄了两三个,不想绿林军攻入长安,铸造之事也一并终止。
光武帝中兴后,也曾有人建言说将剩下的铜人运至洛阳,结果光武帝以不愿劳民伤财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因此剩余铜人也一并在此地,皇帝不发话,无人敢动,本地官府又怕被百姓东凿一块,西取一截,将其损坏。若是天子心血来潮,记起来该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下令将铜人放于山谷之中。
咚咚~,行军的脚步重重的砸在这片坚硬的土地之上,一枝约莫四千多人的军队排着一字长蛇阵自南向北而行,旌旗猎猎,枪矛如林,往来斥候联系紧密,约莫一刻左右便有哨探回队。
时值冬日,路边树林已是光秃秃一片,但清晨之中还有些阴雾,却是看不到树林深处。
“呱呱~”几声鸣叫在队伍的头上响起,于不远处的林中久久盘旋,既不落下,也不离去。
“嗯?这是,乌鸦?”军中主将皱着眉头喃喃道。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此鸟皆昭示着不详,如此盘踞与军队之上,甚是奇怪。要知道这样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军,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就连附近经过的人都得俯腰缩首,更别说天生感官比较敏感的动物了。
“军中射声士何在?”领军校尉邹暄叫到。
射声士,顾名思义就是神射手。昔日,汉武帝始置北军八校,东汉改组只设置五校,其中便有射声营,择天下善射之士组建,传说他们能在黑暗中闻声而射,百发百中。除了天子禁军之外,地方郡县兵及边境戍卫军,也时常将弓驽手中的射的好称之曰:射声士!
“在!”身旁一年轻人首先应诺,驱马向前几步找好角度,身子斜躺,弯弓引箭,一套的动作行云流水,好不痛快!
一声惊弦骤然响起,弓上的箭如一道流星般破空而去,须臾之间,两声刺耳的悲鸣声响起,羽箭穿过一只乌鸦后,威势不停,协着难挡之力狠狠的再次向第二只乌鸦扎去。
刹那之间,准确的说箭闪鸦亡的那一瞬间,所有乌鸦如同炸锅一般,四散而飞,一时间尽起鸦鸣。
“好箭法!”从他开始喊到此人射杀黑鸟也不过两三息而已,而且其更是一箭双鸟,因此邹暄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好!”军中行走之人及在原地观望的人也一并叫好喝彩,军中皆是豪爽英武之辈,这些人最是慕强。
那射生士拨转马头,回到邹暄面前,弯腰拱手道:“校尉大人,幸不辱命!”
邹暄满面笑容,抬手重重拍了射生士两下,面带笑意道:“好小子!”
射生士脸上的笑意即使低着头也能使周围人感觉出来,他轻声唤了声:“暄叔。”
只是,呼啸而来的破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年轻人自小练弓,听觉自是不凡,首先听到,便想四处查看,只是抬眼之下,看到邹暄还无动作,心中不仅大急。
而且刚才余光已经看到身旁放箭那人面向的是自己这方,那这箭一定是奔着自己或是暄叔来的。
听着破空声越来越近,少年已是来不及多想,双手一推,将眼前的暄叔用力推下马去。但是,自己却没能躲开,“噗呲”一声,一道寒光径直在青年骑士的脖颈上炸裂,一朵血花是,那样的,鲜艳!
邹暄发誓,这几天一定是自己最倒霉的时候,一定是!前几日,他刚将自家的儿子送到少主的身旁,两人刚去城北就传来城北灾民造反的消息。这几日天天担惊受怕,即使说哨探斥候和暗卫传来的消息,自家儿子和少主都平安无恙,可他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要知道他可就这一个儿子。
今天终于可以出兵平叛了,可是,他,京兆府霸上校尉邹暄,就又失去了他,唯一的侄子。
“嗬嗬嗬”青年骑士已是说不出来话,口鼻之中不断涌出鲜血,手臂伸直似是用尽全身力气要抓住什么,只是可惜,据他不过三步的叔父此时在他眼中,是那么遥远,而且眼中的世界越来越黑暗……
“敌袭,防御!”邹暄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在喊出那两个词之后,便飞扑到青年骑士身旁,只是却晚了一步,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侄儿手臂落下,眼睛也合在了一起。
抱着自家侄儿还有温度的身体,邹暄的双手及前身的铠甲也被鲜血浸透,这一刻的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给我杀!”
在青年射生士被羽箭射杀的同时,右侧传出一声大喊:“放箭!”
瞬间,箭如雨下,行军的就算是战阵好手,可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未能组成有效防御,竟是死伤惨重。
“中军不动,左右营入林中,逼其出来。命前军回师。后军加速向前协同前军一并剿灭贼军!”轻轻的放下侄子,邹暄下令道。
“咚咚咚”久违的战鼓响起,亲卫们将邹暄的指令传达到战场的各个角落。
有了军中主将的命令,原本一团撒沙各自为战的将士,此时就向叛军展现了什么叫训练有素。
“杀!”京兆军的将士们在各自屯长的带领下狠狠杀向了埋伏的叛军。
埋伏的贼军将领眼见官军的身影越来越近,大吼一声,弃了弓箭,拿起刀冲向了敌军:“兄弟们,杀这群狗官军!”
即使这群贼军是从弘农一路杀出来的,即使他们曾在北地郡抢夺了好几个匈奴的寨子,可在训练有素的官军面前,仅仅接触片刻,便被杀的有些难以招架。
邹暄狠狠的瞪着右侧的叛军,准确的是狠狠的瞪着那个与官军厮杀的贼汉,看那厮武艺,便是杀死自家侄儿的罪魁祸首。
邹暄抽刀便要向前,只是还未动身,便被一旁的几名军将拦了下来。
“校尉请坐镇指挥,某去将其拿下。”百战之兵,自有精锐,身旁一壮汉抱拳请战。
“我军已然占据上风,待前军后军赶到,定让这帮贼军偿命。”军中参谋拱手劝谏道。
邹暄面露狰狞没有答应,反而咬牙切齿:“所言甚是,不过,某要亲手拧下这贼厮的脑袋,你等在此观战!”
可惜,天又不测风运,他终究是没有行动起来。
“报!”远处一骑从前方驶来,来人面色焦急,手中马鞭不停的鞭挞在胯下军马身上,并且全然不顾身旁唰唰的流箭。
听到这一声,众人的心中都是一惊,却无人开口,只是静静等着那人上前。
斥候到跟前,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军中有规,若事遇紧急,可不必施以全礼。
“校尉,大事不好,贼军先有弓弩伏击,再以大批骑军冲阵,前军骤然遇袭之下,已是抵挡不住,属下来时,已有溃败之象。”
“报,校尉,后军被大批贼军拖住,一时之间,恐不能赶来!”
“嘶~”众人目惊口呆,一时竟都是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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