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季节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佳人陨落,涅槃

    
    千年后,南方终于再一次下雪。
    有人看见,此次大雪竟是无视了明月圣地的层层防护,片片降落在了这片千百年来不曾有人轻易踏足的大地上。
    一道女子的倩影站在明月圣地深处,在这里,一座极端奢华的楼阁之上,其曼妙的身形若隐若现,即便是看不清楚容颜,也足以让人痴迷。
    好大的一场雪!
    女子若有所思,看着前方的景象,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嘴角勾起了一抹别样的弧度。
    她的容颜也在此刻逐渐变得清晰,这是一副近乎不可挑剔的面庞,甚至美得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依稀可见的眉目间流转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时而怅然若失的表情带着几丝沧桑的味道,她的衣裙贵气逼人,有着掩饰不住的雍容华丽。
    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她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枯败的感觉,那是岁月的力量,虽然她的修为通天彻地,也是无法抗拒这股力量。
    道心有瑕,境界停滞不前,恰逢天人五衰,已是江河日下,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她的表情凝重,却又有着一种释然。
    她现如今的身体情况极度糟糕,这是一种外人无法感受的无形法则,又好似是命运年轮最真切的体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逐渐在被吞噬,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甚至都让她忘记了现如今所处的状况。
    “时隔多年,南方再次下雪,却没想到,是因我而下。”
    女子低语,看着面前的大雪纷纷扬扬,她依稀能够察觉到大雪中的一种召唤感,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一般。
    她的面庞中没有一丝伤感之意,似乎即将面对的死亡也是不过如此,极少人可以理解,已经处于生命尽头的她,究竟是有着怎样的念想。
    女子漫步出了亭楼,她的莲步轻移,行走中没有动用任何法力,来隔绝这片片雪花。
    “圣主……”有侍从从远处赶来,她们面容虽然带笑,但也是很难掩饰其心中的悲伤。
    神座境,竟然也会道心有瑕,怎会如此?
    “若不是恰逢天地大变,神座境怎会老死?沈兄,一切都为有缘法,却奈何最后一面都是无法相见……”
    一念至此,女子脸上多了一些郁结之色。
    还好,这终究是一闪即逝。
    “不必多说什么,早一点也好,晚一点也好,终究不过是一定要遭遇的事,你们退下吧,我想安静点。”
    侍从们应声而动,退至了远处,待女子走后,一位年纪尚幼的侍从哭的梨花带雨,“圣主……”
    小书亭
    ……
    她在身份上是尊不可言的圣主,但在此刻,她就好似是凡尘中第一次见到大雪的妙龄少女。
    她眼中有着几分欣喜,展颜间,百花齐放。
    但是想到这将是她此生中能看到的最后一场大雪,眼中难免又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神色。
    毕竟,这将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看到这世界,最后一次美好的经历。
    雪下得越来越大,天地间的声音似乎都已经被完全吞并,这方天地唯有女子一人的身影。
    “终究还是到了一个收尾的时候,只可惜……”
    那女子的眼神飘忽不定,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另其愉悦的回忆,她的嘴角掀起了淡淡的甜蜜,刹那间,这股思恋的气息变得极为浓厚。
    女子身后一股明月的虚影在此刻缓缓升起,她的身形逐渐变得缥缈不定,“这雪白如纸,充满令人心碎的娇美,只是此刻,远方的你,可能感受得到?”
    “再见,不了,还是再也不见……”
    女子身后的明月虚影越发的明亮,明月圣地的每一个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这高空中的异象,没有一丝喧哗,偶尔从他们神情中流露出的,唯有一些伤感之意。
    蓦然,只见这女子的一袭青丝在转眼间竟已是变得雪白,混杂在降落在大雪中,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安然。
    山川河海,诸天星辰,映照在她的美眸中,仿佛所有的温柔都在瞬间陷落,随后便得死灰一片……
    随后,天空中有血雨落下,与雪花混在了一起,这是天地有感,降有异象。
    这也意味着,一尊神座境的巨臂,在此刻陨落了。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角,有一面容苍老的男子抬起了头。
    “这是雪?”
    青年男子低喃,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行从他心里掉落了一般,他微微皱眉,眼角有一滴眼泪无意识的滑下。
    骤然,一缕心悸之感生出。
    青年男子略微失神,伸手向前抓了抓,却是只有二两清风。
    天地间万法不显,唯有青年男子怆然若失的表情隐约浮现,嘴角无意识的咬破了皮。
    “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
    青年男子眼眸中闪过一缕追思,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滑过……万般思绪流转,最终定格在眼前那平静但却略有苍老的容颜上。
    “自己的死亡,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生死之间,原来是如此的短暂……我终究是违约了……红妆,唉……”
    他眼中含笑,他感觉此生从未有过如此豁达的时候,他闭上了双眼,其身上的死气,在这一瞬间浓郁至了巅峰,但却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
    千年后。
    天云大陆,一处无人问津的小山丘内。
    “嘎吱嘎吱!”
    一处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坟墓下传出了拍打的声音。
    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这是哪里?我是谁?”
    宁静的夜晚,微风阵阵。
    从坟墓中爬起的沈七望着漫天的星河,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寂廖。
    岁月确实会改变一个人,一场死亡就更是让人脱胎换骨。
    经过了修行界的这些年,沈七除了对故去的安然村的追思,世间能引起他在意的东西已经不多,在明悟了世间因果后,他心中,更是孤寂一人,难有牵挂。
    比起心中开始时的仇恨,此刻重生的他,更多的是一种眷恋。
    或许唯有追寻大道,才能让他感到他那份寂寥的心得到安放吧,至于在这之前,他想起了他与青衣仙子的约定。
    只是,
    沈七念头一动,神魂波动宛若青天盖压而下,时间长河降临,这一千年来发生得一切,宛若电影般播放。
    “这不过是为了保全我们村落,他的天命不在此处……”
    透过时间长河,沈七似乎看清楚了,那是王二爷和村长在交谈。
    “所以我们村子想要规避这一风险,必须让他自己走出去。”
    ……
    原来是这样吗?
    沈七一瞬间感到信念都有些崩毁,只是毕竟死过一次了,倒也没有太过难过。
    ……
    抛弃吗?算不上。
    只是因果循环,自然而然的一种生存手段,想到雪姨,他的脸上终是再度展现出了笑颜。
    她并不知情,还在一直找寻,直至寿元枯竭……
    他还看到了很多,有与他纠葛颇深的天行门,那尊门内的大能,有何文……只是这些,沈七都感觉不重要了。
    他想要看的更多是他生命中其他重要的人。
    随后,他看到了颜冰若,坦然赴死,眷恋犹存,沈七心神悸动,一副黯然神伤。
    “没有我的话,你的仙途怎至于有如此破绽,让你苦苦不得破镜?冰若,冰若……”
    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时间长河深处,终于,一道熟悉的青衣出现在了他的眼眸。
    “我愿付出生命、神魂,自此消散得一干二净,再无回头的余地,也要救我的夫君!”
    四处占卜,神通秘法找寻,青衣仙子终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座孤坟。
    这座孤坟没有立碑,甚至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表明墓中人的身份,青衣仙子手抚墓穴上的陈年泥土,笑得让人心碎。
    “我终是找到你了,可是为什么你是在里面?就那么嫌弃我嘛。”
    “你怎的不等等我,你说过的还没有兑现,为什么?”
    一袭青衣绝世,走在沈七的坟前,呕血不止,化出一道禁术,只是等了很久,直到青衣的神魂之力耗尽,也没能看到沈七复活。
    “那我们便葬在一起!夫君。”
    青衣缓缓扒开坟墓,似乎怕吵到沈七,静静地躺在了沈七的怀中。
    莹莹玉色,清冷入骨,在此刻,却是驱散了晚冬的寒寂。
    ……
    “她还记得,她还记得!原来只有我是违约的人!”
    沈七体内的源诀无意识的运转,借着月光,漫天的星辉向他的身躯奔袭而来,这一刻,他朦胧的身影宛若人间神祗。
    能量浓郁,仿佛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层薄纱。
    此刻,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的飘渺,但是也是不足以掩下心中的落寞。
    “一生在世,半晌清欢,或许他日回想,不过也是黄粱一梦罢了。只是有很多东西,我们不得不做,也应该去做。”
    对着逝去的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吊唁,沈七神情莫名有些低落,“走好!”
    为他付出一切的青衣仙子,还是冰若……
    我一定会找到世间真正的轮回之法,将你们复活!
    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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