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泥石流

第三百零一章 田地城

    
    田地城,三丈高,土石垒就的城墙不算太厚实。
    因为地方特色,田地城没有护城河,有的只是干壕沟,在这个时代称为隍、隍堑。
    城楼上的矮墙,泛称女墙,  亦称为睥睨、陴。
    没办法,西域的地上河流并不多,用水多数是靠坎儿井,也称井渠、坎儿孜,其中的明渠部分少之又少。
    谁让西域的水分蒸发大呢?
    所以,护城河这种浪费水的行为,  在田地城是万万不可的。
    麹智高打头,在城下高声劝降,  得到的是呼啸的箭矢,  只能无功而返。
    幸而麹智高的立身之处,始终在箭矢的射程之外。
    田地公麹智湛一身甲胄,臂膀上扎一块黑布,为守孝之意。
    尽管有些恼怒父亲的惹是生非,但逝者已矣,生者且须继续负重,直到脊梁被压断。
    五千对五万,倚仗城墙之利,虽是必败之局,但唐军多少得付出些代价吧?
    亲眼目睹唐军的一百架投石车迅速组装,麹智湛龇牙。
    “建武将军、伏波将军,我们的投石车,能砸到唐军的投石车吗?”
    建武将军沮渠恶虎眯着眼,  仔细看了一遍,  无奈地摇头:“唐军有高人呐!这个距离,  即便不逆风,田地城的投石车也砸不到。”
    伏波将军强梁也只能附和。
    说真的,强梁的封号是高昌最名不副实的,  整个高昌,只有西南海拔-154米处的洼地中心,才有觉洛浣(后称艾丁库勒、艾丁湖)的存在,还是个盐湖!
    伏波,伏个鬼的波!
    倒是与史上最强海军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军一发试射,石弹砸到女墙上,砸裂了干燥得异常坚硬的黄土。
    距离麹智湛十丈,可麹智湛的面色同样难堪。
    也就是说,田地城的投石车,在唐军的投石车面前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撅着腚挨揍。
    这仗,可怎么打哟!
    沮渠恶虎拍着睥睨:“只能在唐军投石时,全体注意隐藏了。”
    强梁倚陴而叹:“头疼的是,人家不是一次性投石,时不时来上两弹,掩着辅兵填隍。”
    经验再丰富的将领,面前这种完全被压制的战争,  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注定了只有用人命去填。
    但是,田地城占地不广、兵力也不多啊!
    兵五千、民五千,  有多少性命够填?
    但麹智湛只能硬挺。
    哪怕是强梁、沮渠恶虎他们降唐,麹智湛也不可能降唐。
    因为,高昌是他们麹家的基业!
    哪怕麹智湛隐隐想觊觎那把交椅,也得先退了强敌!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石弹不紧不慢地砸到城头上,不时带走几个倒霉鬼的性命。
    哦,死了的人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是那些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了伤员,被石弹碾伤之处,皮、肉、骨尽成碎渣,偏偏人还没死,只是凄厉地嚎叫。
    战场上,这样的人,极伤士气。
    高昌军可不像唐军,有充足的随军医师。
    那么……
    麹智湛的亲卫将他护入城楼中,鱼跃而出,马刀闪动处,世界清静了。
    城头上的高昌军士都找地方蜷缩着,尽量减少中弹的可能。
    至于说城下的突厥兵马骑马运送土石、拖木头填隍,顾不得了。
    头都抬不起来,怎么张弓搭箭?
    死,是早晚都得死的,可能晚死一点不是更好吗?
    死得痛快一点,是一个勇士最好的归宿。
    辅兵们推着撞车,一次次地冲向城墙,撞得睥睨倒了数丈。
    投石车的石弹并没有十分精准,一部分甚至飞过了城墙,砸到了城里,砸坏了民居。
    城中的百姓惊叫着,纷纷大张氈被,以求能延缓一下石弹的冲势,以争取一点少得可怜的应变时间。
    原本脾气暴躁的男人,此刻再也不叫嚣要对战唐军了。
    不是他们不勇敢,只是,唐军已经成为了人力不可抗拒因素,连保险都不会赔的。
    唐军没有选择撞城门的原因,是麹智湛早已用土石将城门的甬道堵死,撞也没有意义。
    障填满,云梯架上,脾气暴躁的辛獠儿着步兵甲,挥舞着横刀,在云梯上健步如飞,率本部疾冲。
    投石车停了下来。
    总不能不分敌我,一通乱砸吧?
    而且,投石的事吧,往往是初期效果最好,等到敌军适应了,效率就低下了。
    辛獠儿跳上城头,一刀斩杀了一名刚刚起身的高昌军士,咆哮着挥刀格住沮渠恶虎的马刀,顺势一脚踢飞一名扑过来的高昌军士,拼命地护住身后的云梯。
    一名名交河军快速攀登上来,与辛獠儿一起,组成了一道安全环。
    环内,绝对安全。
    军士,可以随时从后方补充过来!
    见猎心喜的契苾何力,一扯身上的甲胄,光着膀子前冲,身后的契苾部也呐喊着冲锋。
    契苾部向来好战,否则以他们的品行,早被灭族了。
    占了一架云梯,契苾部咆哮着冲锋,不避箭矢,不畏刀锋,在契苾何力的带领下,又占据了一段城头。
    侯君集抚须轻笑。
    辛獠儿是他麾下干将,这一次猛虎出柙,表现得很卖力。
    “监军以为,辛獠儿如何?”
    连副总管薛万均都面露嘉许啊!
    柴令武笑了笑,看看身边摩拳擦掌的白雨棠:“有兴趣,就上去玩玩。”
    “羊腿!我来啦!”
    白雨棠地动山摇地奔跑着,连坚固无比的云梯在她脚下都忍不住发出“咯吱”声,跳落城头那一下更是让强梁都吓了一跳。
    “呸!胖婆姨,去死!”
    强梁挥舞着铜棍砸了过来。
    很巧,两个都是力量型选手,双椎与铜棍砸得咣咣响,无论是唐军还是高昌军士都自觉地离远一些,免得震破耳膜。
    “她生了娃儿,居然更强了啊!”
    侯君集是知道白雨棠的,也知道白雨棠力大,现在看起来似乎更厉害了。
    侯某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可武勇遇上白雨棠这样天赋异禀的选手,就真没看头了。
    薛万均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想不到监军的护卫,武勇竟不逊于某三弟。”
    薛家四兄弟都在大唐为将,也算是一桩美谈。
    长兄薛万淑曾战营州,三弟薛万彻有万夫不当之勇,四弟薛万备亦在后来建功。
    论武力,薛万彻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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