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泥石流

    
    回到鸿胪寺，看着大大小小的官吏环聚，柴令武颔首。
    这就是混官场的基本功，无论你愿不愿意，除非想当另类，否则必要的礼仪要遵循。
    “诸位的心意，本官心领。有事的,  依序入公廨议事；无事的，散衙。”
    散衙是唐朝时代特色的词语，并不是让官吏们下衙回家，而是各自回部门做事。
    衙有访客，倒不是很稀奇的事，稀奇的是来访者是素无交集的右武候将军、天水郡公丘行恭。
    丘行恭是大唐名将之一,  随李世民讨伐灭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势力。
    武德四年，丘行恭跟随李世民讨伐王世充，与王世充军在邙山决战。
    战前，丘行恭随李世民试探敌军虚实，带领数十名骑兵冲进敌阵，势不可挡，杀伤很多敌军。
    不久因长堤所阻，李世民和众骑兵走散，惟有丘行恭跟随着李世民。敌军几名骑兵追上来，流箭射中李世民的战马。
    丘行恭调转马头返回，射击追赶的敌军，箭无虚发，敌军不敢向前。
    于是丘行恭下马将李世民的战马所中之箭拔出，然后把自己的战马让给李世民，自己在马前步行，手执长刀，大声呼喊，威震敌阵，并一连斩杀数名敌军,  保护李世民突出重围，返回唐军大营。
    贞观年间,  李世民为表彰丘行恭的功绩，诏令镌刻丘行恭拔箭石雕，立于昭陵阙前，以昭示后世。
    但丘行恭生性严酷，颇为同僚、下属忌惮，多次因手段残酷而遭弹劾免职，但唐太宗念及他对朝廷有功，往往不超过一季度恢复官职。
    但是，丘行恭最渴望的事，还是打仗、杀人。
    可能是他家基因的变异，不仅丘行恭嗜血，连他娃儿丘神勣都是有名的酷吏。
    丘行恭食人心肝，在《旧唐书·列传第十九·刘兰》明确记载。
    不排除丘行恭有媚上之嫌，但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干不出这事的。
    “当年，某从兄长丘师（有部分《旧唐书》版本是丘师利，但墓碑是丘师）,  附平阳昭公主骥尾，战旧隋逆兵……”
    好嘛，柴令武第一次知道，原来丘行恭也是娘子军的人。
    相对当时出名的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丘行恭不算出彩，也许是其时太过年轻的缘故，很多人不知道他出身娘子军。
    丘行恭的功劳不低，但没有独自领军、独当一面的经历，起点也不是很高，一个右武候将军，已经不低了。
    “二公子，可不能因为某兄长丘师卒了，就不管娘子军旧部啊！”
    丘师是今年亡故的，可丘行恭家兄弟十五人都在大唐为官，现在还多半存世呢。
    当然，其他人没有丘行恭出名就是了。
    丘行恭不满意，或者不知足，倒不是因为官爵的问题，而是从大唐安定下来，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侯君集讨伐高昌，丘行恭倒是也去了，可透明得不存在似的，连柴令武这个监军都想不起他。
    除了好战之外，丘行恭应该是怕自己太久没有建树，从而被皇帝遗忘。
    “陛下有意明年封禅泰山，你不愿随行护驾？”柴令武微微惊讶。
    “某只求能痛快厮杀一场，护驾伴驾，换谁不行？”丘行恭的目标很清晰。
    “朔方、灵州、营州、凉州，四个都督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考虑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遥领太子左内率、英国公李勣走近一些。”
    看在娘子军出身的份上，柴令武还是指点了迷津。
    至于原因，不准问，不解释。
    丘行恭有点为难了。
    柴令武不会和他说原因，他只有两个选择，信或不信。
    四个都督的位置上都有人，一个钉子一个眼，未必能把别人挤走。
    至于李勣，虽然战绩耀眼，可一来是武德二年才归唐，资历在丘行恭之下；二来有武德二年败于窦建德、武德四年败于刘黑闼之战绩，略为影响他的光辉；三来，丘行恭算是娘子军系或秦王系，李勣却是瓦岗系。
    丘行恭对屈于李勣之下，多少是有点抵触的。
    但是，大唐可独当一面的统帅之才，李世民是不能轻动的，李孝恭今年薨了，李靖年迈、且夫人今年方薨，柴绍与李道宗为将有余、为帅不足，李勣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贞观十四年，大唐凋零的名人委实不少。
    丘行恭眼珠子转动，想了一阵，对柴令武叉手一礼。
    柴令武话虽未挑明，丘行恭已经大致清楚，按这条线连下去，不是要打突厥，就是要打薛延陀。
    考虑到近年突厥实际上已经稀碎，根本不值得大唐大动干戈，目标呼之欲出了。
    丘行恭与李勣之间又没有什么过节，顶多是一些心结，在出战的目标之前，不值一提。
    ……
    李明英已经显怀，依旧不时在寒风中走动。
    公主府内，地龙、炕、烟囱全部由柴刀带着庄户全部布置好，石炭尽可放心烧了取暖。
    “注意保暖，每天坚持走动，分娩时才少遭罪。”
    柴令武发现自己有点嘴碎了。
    当真是关心则乱。
    一旁诊脉的殿中省尚药局侍御医颔首：“驸马都尉所言甚是，一些贵人有了身子，当心影响到胎儿，少动少行，其实是错误的。适量、轻缓的活动，有益于贵人身体，分娩也更能挺得住。”
    这不是在逢迎拍马，这个时代的分娩，确实容易出事，即便你身边都是名医，也得讲几分天命。
    能够使分娩成功率增加的，最靠谱的方法还是孕妇的适当运动。
    旁边的尚药局直长白色了一眼侍御医：“公主吉人天相，自然无病无灾。”
    从六品上的技术宅，就是不会说话，还是我正七品上政事官会圆话。
    柴令武笑了笑：“在这府内，二位无须拘束，有话且直说。”
    侍御医犹豫了一下：“公主、驸马都尉，恕我直言，公主这身子，大毛病没有，却需要注意一下饮食。公主平日应该喜食荤菜吧？要加一些素食均衡一下才好。”
    李明英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要吃肉！”
    直长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该死的技术宅，你就不能宛转一些么？
    柴令武乐呵呵地握着李明英的手：“又不是不让你吃肉，是让你多吃一点素食。为了娃儿，辛苦一点？”
    李明英委屈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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