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庭芳纵然年轻时文武双全,可此时他已经是一个古稀老人,又身带箭伤,只能拿着木剑将冲近的人击退,艰难自保。
眼看张起也陷入包围,秦扬怒喝一声,使出一招“苍龙出海”,将张起面前的五人一剑刺飞。
这一招用出,围攻的人也停了下来。厅里,除了秦扬、赵语柔、顾瑶、孙庭芳、张起五人,所有骧骑营的士兵都已经阵亡,那些榆安的官员也无一幸免。
而冯川的人也仅剩四十多人。这些人手持利刃,在距离秦扬等人二十步的地方围护住冯川,不敢轻举妄动。
大厅之中,一时竟然安静下来。
孙庭芳四下望去,一声长叹——
“骧骑营本是骑兵,在被包围、步兵作战的劣势下,依然可以以寡敌众,无一人苟且偷生,这才是我大楚男儿啊!”
“哈哈哈——”
冯川嘴唇青紫,目如毒蛇:“想你一世英名,最终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上。这大世之中,必将有我冯川之名!”
孙庭芳虽然身处绝境,却依旧从容淡定,谈笑风生。
“哈哈,古往今来,哪个卖主求荣的人都是遗臭万年。老夫看你是拿水当酒喝——自己醉自己。”
冯川咬牙怒喝:“老东西,一会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拎回去泡在酒里,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功成名就!”
顾瑶忍耐住轻喘,走上前拍了拍秦扬:“笨蛋……说好的杀了冯川,现在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秦扬用染血的衣袖抹去脸上的汗水和血污,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我出手时,你们全都趴到地上。”
顾瑶不懂秦扬何意,刚要发问,却被秦扬一把抓住手。
“听话。”
随后,秦扬将顾瑶甩开。顾瑶倒退几步,紧紧盯住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秦扬将青虹剑收回剑鞘,右手握实剑柄,左腿后撤半步,腰身重心微微下沉,缓缓偏侧半个身。
一种没来由的窒息感涌上冯川的头顶,让他呼吸不能。他预感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却如同鱼儿搁浅在干岸上,只觉周身如同陷入泥泞,绝望地动弹不得!
“趴下!”
顾瑶张开双臂,将其余三人拉住。孙庭芳、赵语柔、张起自然知道秦扬嘱咐了什么,此时只能相信他。
青虹剑乍现一点寒光,那一瞬的拔剑之声里,竟藏着一丝龙吼!
“亢龙无悔!”
三尺宽的剑芒如苍龙般,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出,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轰鸣,瞬间将厅内的一切湮没!
身后伏在地上的四人只觉得背上卷起了飓风,仿佛能将人从地上吸附起来,不由压沉重心,死死扣紧地面!
前方冯川等人连同地上的横尸,全部被这道剑芒荡碎,顷刻间化为残渣碎骨!
厅内的立柱开始垮塌,厅顶的大梁不堪重负,折断砸落,瓦片如暴风骤雨般洒落下来!
张起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
“下…下雨了?”
厅堂的前半已经粉碎坍塌,深红色的雨水在夜幕里,伴着寒风倾盆而下,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冲天腥臭。
秦扬突然单膝跪地,用青虹剑支撑住平衡,额头挥汗如雨,浑身骨骼止不住地颤抖。
赵语柔飞快地爬起来,上前扶住秦扬。
“秦将军,你怎么样?”
秦扬低下头,努力地回应:“回殿下……末将已将叛贼全部消灭……我部阵亡九十……”
“别说了。”
赵语柔不顾秦扬身上的血泥,环抱住他的肩膀。
“殿下……使不得……”
“瑶瑶,快去把那边没有损坏的椅子搬过来一把。”
赵语柔不管不顾,将秦扬扶起。顾瑶借着身后尚未熄灭的灯火,摸着瓦砾碎木,搬来条只剩三条腿的椅子让秦扬坐下,自己则在后面撑住。
坐下来后,秦扬紧绷的身躯舒缓了不少。他刚刚虽然还留有体力,却不足以在四十人的围攻下,保全身后四人毫发无损,逼不得已,只能拼尽所有的精力,使出那惊天的一招。
孙庭芳缓缓站起身,走到秦扬身边,简单查探后说:“并无大碍,只是精疲力尽,好好修养两天就可以恢复。”
秦扬并未考虑自身,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厅外:“我此刻尚且能偷生……可怜诸位同袍……连尸骨都存留不下来……”
张起也走上前,见秦扬平静不少,问:“大人,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会弄成这般模样。”
秦扬不禁惨笑,无力地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向厅外——
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只听得冷风呼啸,什么也没有。
张起向外走了两步,准备一探究竟,只见数百根火把突然亮起,将厅外照的如白昼一般!
“竟然是——”
关山第一个走近,他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秦扬,一言不发。
随后,关夫人拉着关月,跨过断壁残垣,也走上前。身后,密密麻麻的飞鹰骑跟随进来,弯弓搭箭,只需一声令下,秦扬等人便会被万箭穿心。
关夫人平静地说:“秦公子——不,应该称你为秦将军。今日一战真如天神魔主,不愧是我夫君都青睐的人。”
秦扬咬牙将转动身体,挤出笑容:“夫人才是技高一筹。”
关夫人扭头看向关月:“错了,你的对手不是我,是月儿。”
关月笑如银铃:“秦哥哥,你赢了我哥,却输给我了——”
原来,当秦扬第一次拜访关府时,关月就意识到秦扬并非凡人。
而她再了解父亲不过,大战在即,能被关定边欣赏的人,自然和他一样志同道合,一起赶赴战场快意杀敌。
如此一来,一个身手不凡又能得到关定边欣赏的青年才俊,却不顾国家跑到晋西来,必定有诈。在秦扬祭拜时,她便授意本来有些身体不适的关夫人借机装病,把秦扬推到台面上,让他始终在明处,无所遁形。
同时,关月一边派人盯紧秦扬,一边调查当日从临阳到达榆安的镖队,很快就找上李记分号。经过对李记分号伙计的盘问,自然得知了秦扬所部的人手数量以及特征。
百人团队还带了一个女子,知道这些,只需要把榆安城内足以容纳百人以上的客栈排查一遍,自然就不会疏漏。关月在秦扬去落花阁的那夜,就已经摸清了秦扬所部居住的客栈。
不过关月并没有打草惊蛇,在秦扬没有表现出对关府不利前,她只需要确保掌控住大局即可。
原本关月已经准备静观其变,而彻底改变她策略的,正是赵语柔昨天夜里提到的,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
关月拿出一封密信,笑盈盈地看着秦扬。
“秦哥哥,这封信是一位与你神交已久的好友送来的。”
秦扬疑惑不解,抬起手抱拳:“请关小姐明言,是秦某哪位好友?”
“嘿嘿,你还记得鹰绝山吗?就是射死王乾叔叔的那次,你赢过他了。”
秦扬瞳孔微缩。他自然不会忘记鹰绝山之战,那是他显露峥嵘的第一战。
听关月这样说,那些被他忽视的记忆碎片也重拾起来——
是谁让飞鹰骑用以命搏命的手段押送粮草?
祝良曾经说过,晋军的统帅是一位旷世奇才,这又是谁?
在淮陵,为何飞鹰骑会第一时间向北搜索他们?
秦扬总感觉晋军之中有这样一个人,如同下棋般,和他不断的对弈。对方出招狠辣,又总能猜对他的想法;而他全凭机动灵活,才可以略胜一筹。
关月将密信收起,遗憾地说:“可惜,你的这位好友因为要管很多很多事,一直无法和你专心博弈。不过说来也巧,我爹是他的部下,跟他提起了临阳的事,他就猜到你的身份了,于是八百里加急送来密信,让我家好生招待你。”
秦扬终于明白,昨天下午为何会遇见关月。那时她已经收到密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告知冯川。而那把折扇也被她拿去,用来骗杨成等人来关府。
“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不直接让飞鹰骑抓了我,非要让冯川做挡箭牌?”
关月张开纤细的双臂,露出和她年纪不符的胜利者的表情:“秦哥哥,你觉得榆安的官场如何?”
秦扬想起进城以来所见种种,回答:“官官相护,污秽不堪。”
“那现在呢?”
秦扬这边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关月必定是以天大的功劳来诱惑冯川出这个风头,再借两家之手,把榆安城里这些烂透的官员诛杀殆尽!
这样一来,榆安官场彻底洗牌,罪名也可以扣在秦扬身上。尽管并不知道关月出于什么目的血洗榆安官场,可这样的手腕,不可谓不铁血——
好狠的小姑娘!
关月冷笑:“至于那冯川,不过是渣滓败类,还敢觊觎我娘。用他的烂命给你祭剑,你也算替人间除掉一恶。可惜,我这愚蠢的亲哥只知道舞刀弄枪。关山,杀人要用这里,懂吗?”
关月指着心口,对着关山一通嘲讽。关山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她。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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