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翠玉雕刻而成的莲花步摇因为风吹而珠玉相撞,女人纤细的手轻轻拂过坠在步摇上的南海珍珠,站在玉阶上望着四皇子远去的背影。
女婢瞧着自己主子的眼色说话:“淑妃娘娘宽心,咱们四皇子最是孝顺,对娘娘没有什么是不依的。”
这位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后宫中的四妃之一,淑妃。
不知是这类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已经波澜不惊,还是她另有思量,淑妃娘娘并没有因为婢子的话而面色好上几分,当然,也说不上是忧心忡忡。
她只是目光深远,望着四皇子走过的道路,直到这位满腹野心和大业的皇子消失在宫门外,她才轻点点头:“不过是一个幕僚罢了。”
女婢乖巧的应声,搀着淑妃往殿里走:“是了,咱们府上养出来的好闺秀,无论许配给谁,对方都要感恩戴德的。咱们既成全了小姐,也替四殿下巩固了人心,一石二鸟,全是娘娘费心筹谋,四殿下也和娘娘心意相通,才答应的这么快。”
淑妃扶着美人榻坐下,案几上的铜樽正燃着一撮名贵的香料,袅袅娜娜,缭绕鼻息,一点点蔓延在这密不透风的宫城之中。
此时的宋樟,却没来由的背后一凉。他正和宋怀予在青梅坞中饮酒游园,突然猛地一激灵,手中的酒都洒落了几滴,落在青石砌成的地上。
“怎么?”宋怀予问道。
最近宋樟总是闲时拉着宋怀予来这青梅坞游园打发时间,是怡红楼也不去、翠音馆也不入,只是似乎墨暖好像很忙的样子,每次来时都不在这青梅坞,只打发下人来跟着伺候。
宋樟将手中的酒放下,看着亭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偶有枯叶飘落,泛起阵阵涟漪,看上去是另一番静谧。他缓缓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平静日子,有些过于长了?”
听到这话,宋怀予也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下,青瓷碰触到这石桌时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的眉头微蹙:“你是说……”
宋樟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最近的日子太过安生,令我有些不安。”
宋怀予没有反驳这话,点了点头:“这长安城从来都不是太平的地方。”
宋樟终于说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似乎要发生一些什么事。”他一向不信预感、直觉这一类的说法,可仔细一想,确实好些日子没有什么“新鲜事”了,这令他有些不安。
宋怀予与他一同看着这静谧的湖水,秋风渐起,湖水泛起阵阵波澜。这园子四处可见墨暖的品味,最近宋樟总是拉着他游园,却也总是见不到墨暖。
她有什么好忙的呢?听墨苏说,墨暖已经渐渐的放权给墨隽,颇有隐退之意。墨府上下除了内院的事仍是她在管,商业上的事几乎鲜少过问。成日里除了自己的青梅坞,也没什么其他的要紧事。
宋怀予很清楚,墨暖在躲着自己。
他将怀里的鱼食悉数倒入湖中,数不清的红色锦鲤在一瞬间游来,抢夺鱼食,湖面也被这群躁动的鱼儿搅、弄的开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和着那秋风搅动的波澜,经久不息。
“这长安城里,总有人在搅、弄风云。”
最后一粒鱼食被宋怀予丢进湖中。
“主子。”柏酒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墨暖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翻着闲书。这些日子,什么也不知道的宋樟总是拉着宋怀予去青梅坞,她就只能成日里呆在墨府,看这些文人墨客写的闲书来打发时光。
这回的闲书说的十分有意趣,没有情情爱爱,也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就只是简单地神鬼传说。墨暖迷上了闲书里的莲花仙,又或是哪只动物化成的妖精,总是看的入迷。
“怎么了?”墨暖看向柏酒,大多时候,她和绍酒就是自己的左右手。只是绍酒更加机敏活泼,而柏酒就多了几分沉稳和大局观。而如今,自己闲暇之余,还是怀念那个灵动的绍酒。
此刻的柏酒,面色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一桩大事要说,又好似是一件不说也没什么的事。最终,她斟酌着开口,道:“听说,淑妃娘娘的母家有位待字闺中的小姐,淑妃娘娘的亲侄女,想要许配给……”柏酒抬眼看着墨暖的脸色,一字一句道:“宋樟大人。”
墨暖一愣,不自觉的重复:“宋樟?”
柏酒点点头:“只是有意。但宋樟大人那边似乎并不情愿。幸而四殿下那边没有做什么郑重的举动,也不算太拂了淑妃娘娘和四殿下的面子。
索性,淑妃娘娘的亲侄女有两位,也年龄相仿,叫人猜不出来是哪一位被拒。只是……总归是不好看的。”
是不好看,淑妃娘娘母家的小姐,长安城里多少的好青年都挤破头的想要和四殿下这一门沾亲带故。如今人家自己送上门,宋樟却不要,像是不识好歹。
墨暖几乎下意识的一问:“为什么?”
可这话说到一半,墨暖就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为什么三个字说的太快,已经落了地。她看向柏酒,柏酒并没有应声回答这句话,显然和她心中所想的一样。墨暖因为这句话的缘由而脸上有些讪讪的,她合上书,起身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
“宋樟这个人!”墨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她咬着牙道:“平日里狡猾的像个狐狸,怎么在这事上这么一根筋!”
她的思绪一团乱,想起和宋樟相互戒备的初时,又这么多年仿佛战友一般的共同渡过难关,逐渐了解彼此心性,其实除去身世背景和肩上的责任,他二人该是很合得来的知己朋友……
墨暖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着和宋樟的初识直到现在,包括他远去南海寻找她,她的眉头忽然紧蹙,眸子在一瞬间睁开:“不好。”
所谓旁观者轻,柏酒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是,只怕会让百姓们议论您和宋樟的关系。”
八卦是百姓们最热衷的饭后谈资,可是无论如何,只要是自己身处在这漩涡中,就挣脱不掉了。
墨暖的心中逐渐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她走出阁门,抬头看着屋外的天气。此时此刻,长安城的天空正慢慢聚起了乌云,渐渐地密布在天空之上。空气之中多了一份令人压抑的低沉,风也越来越大,吹着树枝嗦嗦作响,也卷走地上的飞沙走石。
轰的一声,一个惊雷在天上炸开。
墨暖一仰头,一滴雨,啪的一下落在了她的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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