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温淑妃娘娘发了大火。
然而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皇城里的昭纯宫,这两年来一直是最热闹的一处。不是这个妃子来串门,就是哪个三司六局的管事来请安,朝朝暮暮,络绎不绝。
而近几日,却一直觉得有一片乌云笼罩在昭纯宫上,挥之不去,很是压抑。
白玉石铺就的台阶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缓缓而上。她发髻上的珠翠熠熠生辉。
耳边是一副双凤衔珠的金翅步摇,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光芒,而那妇人莲步缓缓,步摇竟丝毫未动,可见仪态之端庄。
身后的宫女,怀抱这一把紫檀琴,低眉敛目,跟着亦步亦趋。
宫门打开,内殿恢弘大气,殿里的人纷纷起身行礼:“给淑妃娘娘请安——”
裙摆曳地,温淑妃缓缓落座在主位上,眼风一一扫过众人。略一颔首,身旁的女官当即拊掌轻拍两声,大殿两旁的女姬旋即坐定,人手一把琵琶,声乐起,歌舞姬长袖而入,莲步款款,琴瑟和鸣。
坐在左右两侧的宫妃纷纷出声附和,赞叹淑妃娘娘精通乐理,调教过的宫人就是不一样。那淑妃娘娘豆蔻指甲轻轻剥开一个葡萄,送入口中,眉眼含着微微得意的笑意,眼角却尽是凌厉锋芒与傲气,盖也盖不住。
时光流转,宴席一晃而过,众人散去,唯剩下几个宫妃,闲话聊天。
“每个月最期待娘娘编排的新曲子和歌舞,否则在宫里实在是无聊。”坐在左侧的一个宫妃开口道。
“是了是了,前些日子,我母家妹妹参加温家姑娘的席面,那歌舞当真是惊艳,听说本来是在青梅坞订的席面,可那墨掌柜排出来的歌舞奏乐还是差点意思,温家姑娘亲自指点,才更上一层楼,我母家妹妹……”话一顿,才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连忙噤声,看了看淑妃的脸色。
“明嫔这话说的,那青梅坞的掌柜就是一介商女,懂什么雅乐音律?温家姑娘受淑妃娘娘指点教导,自然是造诣过人。”宁嫔皮笑肉不笑的道。
被称呼为明嫔的那个宫妃脸上讪讪的,一边尴尬笑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撇着温淑妃娘娘的脸色,见淑妃面色自然,鼓起勇气道:“淑妃娘娘母家侄女,国色天香,知书达理……”
话还没说完,就见淑妃娘娘悠悠抬手,轻点了点额角:“本宫乏了,诸位姐妹今日就散了吧。”
“是……”
“嫔妾告退……”
几个宫妃快步走出了昭纯宫,淑妃娘娘原本眉眼含笑的脸也逐渐变得面无表情,直到宫里只剩下自己的人,才缓缓开口道:“我母家可有什么话传来?”
“回娘娘,只说燕槐姑娘近日来不思饮食,旁的倒没什么……”
温淑妃的眸色冷了一冷:“谣言可真?”
女官斟酌着用词回答道:“近年来那墨掌柜确实和宋公子走的近了些,可那墨掌柜也不单单是和宋公子来往交际,官中的一些大人们,还有城中的一些掌柜们,这位女掌柜都是笑脸相迎的,也不曾与什么人结仇。奴婢瞧着,不像是有私情,不过是为商者的本能,讨好结交上位者罢了。”
她伸出手落在淑妃的肩膀上,轻轻地为她揉捏着:“奴婢觉得,这女掌柜不过是九曲玲珑心,能说会道一些。老百姓嘛,见识粗浅,难免有些流言蜚语就往脏了处想。恕奴婢直言,那宋公子早年间在长安城里饮酒作乐惯了,与他有流言的行首就有十多个……”
温淑妃略一沉吟:“也不知燕槐如何看得上这样的男子。若依本宫,自然是瞧不上眼。”
女官答道:“咱们燕槐姑娘贴心,惦记着母家荣耀,也惦记着咱们四殿下的前程,那日她的进言,也不无道理。等将来咱们殿下继承大统……任他宋家的什么风流公子,也得收敛看姑娘的脸色了,难道还敢出去胡作非为不成?姑娘眼光长远的很,娘娘不必忧心。”
温淑妃点了点头:“四皇子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太监高声道:“四殿下到——”
温淑妃缓缓抬头:“皇儿今日怎么进宫了?”
四殿下一边往殿内走一边答道:“来看看母妃。”话罢,走到温淑妃的面前,跪下行礼:“也是向母妃赔罪。”
温淑妃笑着回话,却没有急着扶起他:“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四皇子低下头:“儿子御下无能,将温家推上了风口浪尖,失了温家的体面。”
温淑妃的眸光幽深,她悠悠起身,“皇儿此言差矣。你虽不是本宫亲生,可在世人看来,你就是本宫的孩子,身上流着一半温家的血。温家失了体面,就是你失了体面。”
话罢,将四皇子扶起:“但皇儿还有第二错。”
她缓缓转身,走到大殿的一侧,案几上摆着琉璃花瓶,正插着几束含苞待放的花。她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事不该皇儿来请罪。本来不过是百姓谣传,市井小民,见识粗鄙,接头闲话的事当不得真,否则就贻笑大方。可皇儿却认真的当回事,还来请罪,便说明市井小民的闲话是真话,那就真的丢了脸面。”
四殿下默了一默,只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又低下头去:“母妃说的是。”
可话音刚落,温淑妃就抬手掐去一个绽放正盛的花头,道:“但市井小民的闲话过于腌臜,便是对上位者的不敬。皇儿身为皇子,不可被人冒犯威严,所以这事,你要生气。”
话罢,她转过身去,将刚掐下来的花递到四皇子的手中:“花瓶里留什么花,盛开成什么样子才算好看,得是赏花的人说了算。皇儿可懂得?”
……
最后,四殿下沉着一张脸走出了皇宫。那淑妃娘娘明明是慈眉善目,温言细语,可不知怎么,都说四殿下被自己的母妃训斥。
底下的人最会瞄准风向,一时间,就连青梅坞都人丁寥落,生意稀薄。
一连数日,原本订好了青梅坞席面的人家,都纷纷退订反悔,管事愁的成天哀声哉道,而墨暖,则不慌不忙的在自己的园子里看话本,听歌舞奏乐。
一直到这日正午,一匹马马终于出现在了青梅坞的园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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