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中原礼做了个揖:“恕在下直言,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阴谋。”高丽人看了一眼墨暖:“当年顾家嫡女与宋公子的父亲相恋,却因为宋敬也心生爱慕,为夺妻,争执之中失手将您的父亲推入河中至死。而那时顾家女儿已经有孕,顾家为保住女儿名声,只得以助宋敬科考为筹码,令宋敬婚娶并允诺孩子的平安诞生,事后,生下的孩子由顾家抚养。”
话罢,高丽人也不在意剩下人是何反应,只看着宋怀予和墨暖二人:“公子,恩待您的养父养母,不过是为了遮住自家的丑罢了。”
柏酒终于被今夜一桩又一桩的秘事冲击的受不住,她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声嘶力竭的哭到:“姑娘!姑娘这么多年为了墨家甚至不惜做出当年那样的事,累的和宋公子意难平,可你二人之间所谓的血海深仇,竟是个虚幻!宋家墨家顾家的阴谋诡计,害的你二人蹉跎了这些年!”
天上一个绚丽烟花徒然炸开,街上热闹声渐起,孩童提着花灯玩闹,来往路人各个喜笑颜开,繁闹之声传进墨府,却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
自大年夜之后,一连数日墨隽和墨昭在没有见过墨暖一面。墨家仿佛被蒙了一层灰般的,大门紧闭,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的活力,各个沉默寡言,端坐在自己的房中一言不发。可墨暖是高丽贵女一事堪比燃烧正旺的大火,不断绵延,登时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墨暖端坐在第五非明的府邸里,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这里,像是在刻意躲避着墨家。只是时常发呆,不知道想着什么。可无非,就是将从小到大的事如走马花一般的在脑海中过一遍。越过心越凉,越过,便越觉得镜花水月梦一场。
“宋怀予与你,墨家与你,可还回得去?”第五非明递了杯热茶:我去看了宋兄,他亦是迷茫。
墨暖抬眼:“我去找他。”
北风呼啸而来,墨暖与宋怀予不过十日未见,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彼此的心境,都苍老许多。
“墨家毁了我的一生。”墨暖说这话时,正伫立在窗前,院落里是傲人红梅,可墨暖一双眼睛却闭着:“墨鹤利用我来保护他的墨家……”
犀利的眼睛猛然睁开,像是有刀剑射出一般的寒芒迸发出来:“可我偏要把墨家变成自己的。”
鹅毛大雪扑朔而至,不出片刻就白茫茫的一片,宛如当年墨暖与宋怀予离别的那个雪夜。狂风呼啸,大雪纷纷,只不过,远去的人变成了墨暖,伫立在原地的人变成了宋怀予。
雪落了宋怀予满身,仿佛突生华发。墨暖形单影只地走在大雪中,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公子为何不劝?”阿才地眼睛哭得红肿。
“她照顾了墨家二十余年,早就无法舍弃了。”宋怀予淡淡的嗓音响起,他看着墨暖去时的路,那地上的脚印,早就被不断地大雪覆盖,堆积起层层叠叠的厚度,像是如此这般,就能遮盖住一切。
自墨暖再回到墨家后,她便专权更甚,不容墨家长辈一句异议。这么多年的照料和苦心经营,墨家的弱点和命脉她甚至比墨隽还要清楚,墨家各个人心惶惶。墨家长辈恐墨暖掌家有异,闹了一出以死相逼,却又不敢真的去死,反被墨暖一通戏谑,半是威胁半是讽刺的,不知不觉中就削了墨家各房的盐利。
宋怀予也未曾停住脚步,多年来铺的暗线使宋家四面楚歌,宋敬摇摇欲坠。这年的雪格外肆虐,大雪纷飞了数日,和着北风席卷着长安城的各个角落,宛若正在谱写的战歌。
这天老树抽芽,太阳化雪,屋檐上的冰凌不断地滴水化冰,滴答滴答的落在窗台上。如此新景,墨家却一片肃穆,墨暖坐在副座上,一言不发。
沈荣炔因递了一份奏折,惹得龙颜大怒,被下令处死。索性没有殃及族亲,可到底,墨芊成了寡妇。
沈京兆尹一病不起,沈家亲眷纷纷指责墨芊嫁入沈家无所出,宛若不会生蛋的鸡,害的沈家绝后。
“墨隽,待沈荣炔葬礼结束,你亲去将墨芊带回来,以后她也不回沈家了。至于葬礼,墨昭一人去即可。沈荣炔一死,我们和沈家也没什么情分脸面了,不必顾全。”墨暖吩咐着,便起了身,要往外走去。
“这便完了?”墨隽一愣。
“否则?”墨暖回身,不解。
墨隽的面上浮起一层怒色:“芊儿才多大的年纪,就成了寡妇!长姐却只计算和沈家的利益脸面?”
他对墨暖这副冷静自持和冷漠忍无可忍:“你这些日子,独断专权,诸多种种我都可以不计,你向来便霸道如此,说一不二,可是长姐,你还是真心为墨家筹谋吗?”
墨隽疾步向前,走到墨暖面前:“当年是你说把墨芊嫁到沈府的,可后来莫名要扶持七王爷的也是你,累的芊儿在沈家身份尴尬,寸步难行,如今年纪轻轻又成了寡妇,长姐,芊儿是什么?是你筹谋规划路上的一个随手可用的牺牲品?”
“长姐,你是我们的长姐……”
墨暖冷声打断道,他看也没有看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弟弟,心中只剩一片麻木:“可我身上留着的不是墨家人的血。”
吵在这一瞬敲起了锣鼓,各个面红耳赤歇斯底里,自小兄友弟恭、互相关心敬爱的墨家子嗣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场、也是最激烈的一场争执。用短短的两个时辰,就令人忘记了过往二十年的亲情温暖,大家纷纷展现出了彼此最冷漠的面孔说着最寒人心的话语,来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墨暖毫不退让,唇齿相讥:“我倒忘了,如今我是外人,墨家主才是这墨家真正的主子,任我如何筹谋,终究是算不得真心为墨家打量。”
墨隽一惊,气不打一处来:“你何须说这样的话来诛心!”墨隽也上了脾气:“自小到大,我何曾有一次悖逆过你。可长姐扪心自问,芊儿的亲事,难道不是累了她一生!”
墨暖心里发寒,怒急反笑,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起了反话:“果真是心疼自己一母同胞地姊妹,我倒是忘了,我与你们原本就没什么血缘,自然没你真心为墨芊筹谋。”
墨隽一愣,他颓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的他,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万般复杂,无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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