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在弦上,如今不得不发。
“开炮。”
朱祁镇中气十足道。
只听得一声巨响,炮弹出膛,所有人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后世出土的文物证明虽然证明大明已经有了开花弹,但因为工艺落后,开花弹性能不稳,故而实心弹在有明一朝一直都在使用。
刚刚出膛的实心弹初始速度极快,眨眼间,实心弹已然重重落在了水泥制成的矮墙之上。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矮墙被打的碎屑乱飞,出现一个深深是凹痕,失去动力的弹丸落在地上,矮墙却依然屹立不倒。
旁边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老天,这么硬?”
朱祁镇似乎并不满意,吩咐道:“继续开炮。”
半柱香的功夫,炮手已经麻利的重新装填好了一发。
足足又打了三发,虽然落地的碎渣很多,但矮墙依在,弹丸落地。
一众人愣在原地,看着灰色的矮墙,眼里都是古怪之色。
“诸位卿家,现在觉得,这面墙如何?”
如何?
硬啊,这都硬的离谱了。
张辅感叹道:“此面灰墙,不输大城。”
要知道,这面矮墙他是上手了的,厚度不过两三尺而已。
这样的表现,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了。
“诸位卿家知道这面墙是何做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
“金英,让人把东西提上来。”
一旁还有些发傻的金英立马回过神来去办。
金英心里感慨,陛下说的半点没有虚假,这玩意可真是神器啊。
他昨日可是亲眼目睹了这块水泥路的修建,真是不可思议。
材料极其的简单易得,砂石这东西到处都有,河里面多的是,很容易就开采到。
一桶水泥灰被放在了众人面前。
这,这是……
朱祁镇使了个眼色,金英在一旁开口道:“诸位大人,这墙,就是昨日用桶中之物所制。
这过程又是极为的简单,只需要将砂石和水泥用水混合在一起搅拌,然后倒在一起就可以,在等上一日便可。”
啥,就这……
就这和草木灰一样的东西能……
所有人都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却又不得不信。
一桶搅拌好的水泥也被拿到面前,这些泥浆看起来和鱼塘里面的泥浆差不多,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这里面还掺杂了很多的沙石。“不止如此”,朱祁镇道:“卿家再看看地上,这也是水泥制的,卿家们看看这地上可有什么不同?”
所有人愣愣偏头,发现在地上一条短短,却是与众不同,格外显眼的水泥路。
一群大臣们踏在上面之后,面色大变。
踏上去的第一刻的感受,脚底下的感觉就好像是踩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就是平整,平整的难以想象。
虽说踩上去也有粗粝感,可这比起其他的路,就是宫门口的青砖路,那也是好到不止一星半点了。
张辅甚至于不信邪,用力在水泥马路上一跺脚。
“哎呦~好硬。”
这一跺脚,张辅整个人就忍不住吃痛的叫了出来,接着顿时就来精神了,忍不住蹲在路上,用手指敲了敲,仔细研究一番。
其他人犹豫片刻,也放下架子,同样也是蹲下来用手摸一摸、敲一敲,都仿佛是敲打在坚硬的石头上面。
“这,简直不可思议!”
吴幸有些难以置信,起身再回头看了看身后这。
很难想象,和淤泥一样的水泥浆,这东西干了之后竟然和石头一样坚硬,还会这般平滑。
这几位朝廷数一数二的顶级臣子们此时正在好奇的在这短短的水泥地上来回走着,蹲下来东敲细西看,看的朱祁镇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还不够。
这是一小个宦官将一桶水泼在水泥地面了。
一群人本来还不明所以,可直到看着水下的水泥地面没有丝毫变动,立马反应过来了其中的问题。
“乖乖,这地面居然没被水泡化。”
张辅瞪着眼睛,嘟囔起来,不过想来这水泥连炮都轰不烂,区区一点水怎么可能泡烂。
工部尚书吴幸眼里最为发直,他突然想到,若是官道能像这水泥地面一般……
不会被水泡烂的官道,对于这位工部尚书老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官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四通八达的官道是连接大明每一个地方的血管。
在这个时代,交通是极为不便的,修路架桥都是非常消耗钱财的事情,官道这种吃银子的,只能是朝廷出面,若是能百年修一次,十年维护一次都是极好的。
于是每一次往往都是需要官方出面在农闲的时候以徭役的形式召集老百姓来修桥铺路。
因而自古以来这架桥修路都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如果有地主老财能够出钱修条路、架个桥什么的,那都是算是会被当地人竖起大拇指夸赞几句,夸上一句大善人。
若是在他吴幸任上能把官道修成眼前这副模样,他这工部尚书,怕是要千古留名了。
吴幸摇了摇头,他在想些什么,这水泥虽有如此好用,想来肯定稀有,昂贵不知,怎么可能如他所愿一般…
朱祁镇瞧出了吴幸的不同,问道:“吴卿家,朕看你好似在想些什么?”
被皇帝突然点名,吴幸一惊,稳了稳心神,如实说出心中所想。
一番话说出口,倒是让所有人的心也活泛起来了。
王佐想着的是要是真能修成这般道路,这样一来,户部拨给工部的银子就又能少了,自己这手头上就又能多上些御财,太仓又能丰厚些许,他又能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邝埜和张辅想着,若是路能如此的话,能每年各地军马掉拨就能容易不少。
每年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能收到不少折子,都是因为大雨冲毁官道而不得不误期宽限日子……
未曾聊到,朱祁镇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水泥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倒是吴卿家和朕想的一样,都想到了用来修缮官道。”
吴幸傻在原地,陛下那句“水泥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句话在一众人的脑子里盘旋,久久未曾散去。
在他们眼里,水泥几乎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东西,只需要用上些,与沙石一起便可,这样的东西,在他们固有的思维之中,难道不该是价值连城……
可当朱祁镇说出这水泥原料之后,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是狂喜。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是真正可以说是不要钱的。
这样的成本,王佐已经动了要和工部商议商议,大修特修,好好整顿一下大明基础设施的各项具体事物。
“来人,朕看那边不错,将太子带过去。”
朱祁镇看着自家儿子心思也不在这,一门心思的看着那门二将军炮,想了想,索性今日放他一马,让他玩个痛快……
几个小宦官领命之后,牵着朱见深离去。
朱祁镇收回心思,继续道:“朕今日让诸位卿家一同来兵仗局,就是来看看这水泥,这水泥,将会为我大明做出巨大贡献。
诸位卿家想想,这等坚固,修路修坝比之前能好上多少,朝廷又可以减免多少银子,百姓又能得到多少便利。”
“陛下说的是”,王佐接过话头,立马表态道:“户部每年因为这些,减免赈灾都不是笔小数目。
不过现在好了,有此水泥,我大明百姓苍生,有福了。
臣代表户部表个态,此等利器决不能搁置,工部尽快要拿出个法子,户部一定能拨就拨,能快就快。”
朱祁镇哑然失笑,果然是王佐,和他之前猜的一无所二。
这也是为什么王佐这只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内帑,总想着这里少一点,那里少一些的铁公鸡,哪怕朱祁镇私下骂他“一毛不拔”,可还是放心将户部交由他搭理负责。
此时的吴幸觉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兵部的好日子这是来了。
有钱又便宜,要不,先从京师修路。
不仅是工部心思活泛起来,邝埜和张辅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这玩意用来修路是很不错,可要是用来修建边墙堡寨,岂不更是美哉。
方才也看见了,那么一道矮墙都能挡住火炮好几发的轰击,效果不要太好太好。
北边数千里的边墙不知道有多少缺口,多少堡寨关口急许修缮,若是用水泥的话,省时省力,成本低廉……
此言一出,与朱祁镇不谋而合。
这样一来,漠南修建新城和军堡的速度也能大大加快。
君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决定了未来大干基建的基本政策。
金英在一旁像个透明人一般,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发大财了。
昨日陛下已经下旨,将原本有御马监管理的皇店给提了出来,交由司礼监,御马监共同管理。
陛下也告诉了他,皇店,也能做这水泥生意。
看着样子,大明朝以后用水泥地地方多了去了,这何愁不能发财。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
随后,急得双腿打晃的黄赐赶来,直接跪下,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大事,大事不好了,太子爷,太子爷他.....”
刚刚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
“太子爷他......掉井里了。”
气氛瞬间降落到了冰点。
这边话音未落,朱祁镇已经嗖的一下迈步冲了出去,一阵风一般。
群臣也傻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紧接着也跟风似的,赶紧追上。
后面,金英带着一溜太监侍卫,都小跑着跟着。
不多时,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
朱祁镇赶到的时候,就见有人整个人趴在井边上,整个胳膊都伸了进去,脸憋得通红,“太子爷,太子爷,您抓着奴婢的的手!抓手!”
一群太监侍卫束手无策,急得原地跺脚。
平日伺候朱见深的太监已经吓得瘫倒在地,裆下已经湿了一片。
朱祁镇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提过这个瑟瑟发抖的太监,眼睛通红:“说,给朕说,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这太监如同筛糠一般抖着身子交代起来。
刚刚太子爷看完了火炮之后,就和几个宦官玩闹起来。
他们几个不敢违背,可谁曾想到,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太子爷站到一块盖着的枯井上面,不知怎地,一脚踩空了,头冲下就张下去了。
这太监声音都哆嗦着,双手不住的颤抖。
说着,对井里喊了一声,“六斤?”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朱祁镇踹开周边人,直接趴在井口,慢慢朝里面探。
地下黑乎乎的一片,视线中漆黑一片,就是隐约听到哭声。
朱祁镇一转眼,眼神狰狞的看向其他人,“还愣着干啥,救人。”
旁边的人赶紧把绳索顺到井里,“太子爷,您抓着绳子?”
也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榔头沿着水井的周围就刨了起来。
一旁的百官们也都急疯了一般,恨不得自己就要动手。
要知道,这可是太子啊,太子啊,是国本,是储君,是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的。
这时,一个瘦弱的小宦官像是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之后,突然大声道,“陛下,让奴婢下去吧,奴婢下去一定能将太子殿下带上来。”
众人一惊,朱祁镇狐疑的看着:“你?”
“是,这洞口太小,奴婢身子瘦弱,让奴婢大头冲下一点点放进去,腰间栓上绳索,一点点探进去,把太子爷拉出来!”
朱祁镇沉默片刻,“好,救出太子,朕记你一大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司恩。”
朱祁镇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说是枯井,可朱见深年纪太小,在井中多待一分,也就多一分的危险。
司恩被绳子捆的死死,就感觉身子一倒,整个人被人放倒了,然后腿上也被缠住了绳索。
“放,放……”
朱祁镇在井口亲自指挥,张辅索性趴在井口出观望着。
司恩被人大头冲下的举着,然后对准井口,缓缓的放了下去。
司恩头冲下,不消一会儿,血一下涌到了天灵盖,整个人脑子里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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