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小镇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一辆面包车驶过乡间小路,缓缓在林山花海间穿行。
多少有些闷热,叶润秋拿出纸巾,不停地擦着汗。
在车里待久了,整个人像淋过雨一样,全身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中年男人抿了抿嘴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丫头,空调坏了,再坚持一会就到家了。”
“爸,没事。”
相比坐机动三轮的日子,她已经很知足了,“这个天,就算有空调也不能开,不然多浪费呀。”
说话时,她已经将纸巾收起来,摆弄起了头发。
欣慰地点了点头,女儿的这种知心让他心里一暖,可嘴上难免唠叨了一句,“你啊,就是太节省了。有时候,该花的得花。”
出身在贫寒之家,叶润秋深知父母的不易,能节约的,她从不浪费。
“知道啦。”
虽然嘴上应和一句,但心里却另有打算。
“别只嘴上答应,下学期记得订奶。”
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父亲顿了顿,再三叮嘱道:“高三学业重,营养补充也最关键。”
“知道啦。”
“你看你,就嘴上答应的好。”
对她这种乖巧,叶正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生怕她委屈自己,他继续说道:“别那么大负担,咱不差那点奶钱。”
叶润秋会心一笑,“爸,放心吧,我有分寸。”
订奶这事,爸妈已经提了好多次,他们的担心,叶润秋岂会不知。
感觉她没听进去,叶正凯摇摇头,无奈叹了口气,“丫头,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你爸都成工头了,咱还能委屈自己闺女了?”
父亲原是建筑队的大工,平日里也会揽些小活贴补家用。
后来工头屡屡拖欠工资,父亲一气之下,另起了炉灶。
父亲为人坦诚,干活又细致,久而久之,十里八村的人都愿意把“私活”揽给父亲。
近来市场还算景气,父亲就买了一辆二手的面包车,平常也能拉拉人或者拉拉工具之类的。
虽然知道父亲是关心她,但叶润秋还是感觉父亲有种暴发户的心态。
于是,学着母亲的样子,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生活越好,越要懂得勤俭的可贵。小心我妈知道,又要说你不会过日子。”
“这哪跟哪啊,订个奶就不会过日子了?”
一听到母亲,父亲不免有些紧张,生怕哪点做的不好,又被人数落,“而且这事,你妈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知道啦,知道啦。”
叶润秋狡黠一笑,顺势挑开话题,“爸,我妈呢?”
“在家里做饭呢,知道你要回来,今天杀鸡宰鱼的。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这待遇。”
默默地听着父亲发“牢骚”,叶润秋突然发现,父亲吃醋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到家时,已近晌午。
一下车,叶润秋就给母亲一个大大的熊抱。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母亲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轻轻推搡她,“衣服脏,脏。”
叶润秋却不管那么多,死死将母亲抱定住。
她喜欢这种温暖而又踏实的感觉!
“快松开,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不,就想抱。”
叶润秋只顾摇头,在母亲面前,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兴许被她逗乐了,母亲乐呵呵地笑了一会,才推开她,说:“走,饭都做好了,一会凉了。”
跟着母亲进了屋,叶润秋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
入眼处,是一桌的美味佳肴,而且全是她爱吃的菜。
叶润秋咽了咽口水,感觉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本想先尝为快,但看到母亲瞪她的眼神后,她本能地跑过去洗了个手,然后屁颠屁颠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落座,母亲已经将米饭端了过来,顺带着还招呼父亲来吃饭。
享受着母亲专属的“伺候”,叶润秋有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动。
感动之余,叶润秋跑到厨房,盛了三碗米粥。
回来时,碗里已经多了一个鸡腿。
没来及问,母亲又给她夹了块鸡肝,她打小就爱吃这个,母亲一直都记得。
“妈,你吃你的,吃啥,我自己夹。”感觉母亲已经够累了,没必要事事都为她操劳。
母亲却白了她一眼,“哪那么多话,也不知道天天在学校吃的啥,面黄肌瘦的。赶快吃,好好补补。”
“嗯。”
感觉鼻子一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担心被父母看见,叶润秋忙低下头,一边扒饭,一边强忍着。
“听说考的还不错。”
“还行。”
“嗯,那加把劲,下次争取考第一。”
“哦。”
似乎见她神情黯然,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插话道:“别给她那么大压力,这个成绩就挺好了。”
母亲却脸色一变,“是,在郑中是挺好的。那放眼全市呢?全省呢?高考就是和全省的学生争席位,想考上名牌大学,就得抱着必胜的信心,不能很好,一定要更好!”
“我看你就是被她班主任洗脑了。”父亲有些不满,他很少和母亲产生分歧,除了学习这件事。
母亲立刻反驳道:“你知道个什么,她班主任说的一点没错,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感觉情况不妙,她忙放下碗筷,“爸,妈,你们别吵了,我会努力的。”
“乖。”
满意地笑了笑,母亲又给她夹了一块鱼,“好好补补,爸妈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一切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放心吧。”
......
虽然有了这个插曲,但接下来的气氛还算融洽。
期间,她也劝说爸妈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但父亲却说,马上考大学了,多攒些钱,有备无患。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父亲的话,她突然有些心塞。
那一刻,她恨不得早点考上大学,早点工作,早点让爸妈享清福!
午饭过后,她将餐桌收拾干净,又帮着母亲整理了一下厨房。
正洗碗时,母亲突然凑到她跟前,轻声问道:“你和傅雨辰怎么回事?”
突然的质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在她反应机敏,“什么怎么回事?”
“你班主任说,你和他走的很近。有没有这回事?”
尽管心中翻江倒海,可她面儿上却掩饰的很好,脸不红,心不跳,“他是我之前球社的社长,但我后来退队了。”
“真的?”母亲静静地盯着她,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
“真的。”她没撒谎,事实就是如此,只是避重就轻了而已。
“那就好。”沉默片刻,母亲冷冷说道:“以后少和他来往。”
“哦。”母亲的决绝让她心头一颤。
尽管蒙混过关,但母亲的审问就像一根针,插进了她的胸口。
哪怕多年后回想,也依然芒刺在背。
她不知道谁在背后嚼的舌根,但她知道班里一定出了奸细,不然,班主任如何能得知?
下午,她去找了程程,程程一口咬定是思思。
因为思思一向看不惯她,而且班里就数她跑办公室跑的最欢。
虽然不愿相信,但不可否认,思思的嫌疑最大。
为此,叶润秋还苦恼了很久。
好在,程程及时打开电视,放了一部韩剧,虽然第一次看,但叶润秋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这人泪点低,最受不了男主虐女主的情节,但程程说,她是思春了,所以代入感太强。
说着,程程就把话题转到傅雨辰身上,“你和他真的没有关系了?”
抹抹眼泪,叶润秋吃吃地说道:“原本就没有关系,好吗?”
“鬼才信!”
“不信拉倒!”
“拉倒就拉倒,反正……”
程程有意拉长了音调,见她不接招,程程又说:“反正。”
“反正什么?”
“反正!”
程程贼贼一笑,很得意地说道:“你不是说拉倒的吗?”
叶润秋见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演出吗?”
论口是心非,她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就嘴硬吧你。”
程程努努嘴,故作失望地道:“原本还想告诉你关于他的事,但是看你这个样子,感觉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说这话时,小眼睛却时时在她身上打量,刚开始还野心勃勃地想探知点什么,后来却是一副败兴而归的死样。
尽管知道程程在套她的话,可她还是问了,“什么事?”
“哟!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说着,程程眯眯眼,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要不要请孟凯过来亲自求你呀?”
她话还没说完,程程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如果让我妈听到,非得打死我不可。”
“阿姨这么凶残呀?”
“何止凶残,搞不好还要来个男女双打呢!”程程悻悻地道。
之前,她弟弟给一个女生写情书,脸被打得像猪头一样,惨不忍睹。
“那你还不快些说。”小心隔墙有耳。
这才意识到还在家里,程程赶忙趴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孟凯说,咱们校排球队在市争霸赛里得了第二。”
“就这?”
“你听我说完。”程程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傅雨辰说,如果你在,一定是第一!”
“为什么?”
程程贼贼一笑,“因为你重要呗,兴许能给某人灵魂上的鼓舞?”
“就瞎说吧。”
有些害羞地咬了咬嘴唇,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真的,孟凯说。”
“说啥?你不能一句话说完。”
“猴急的,我不得想好怎么表达吗?”
程程咂吧咂吧嘴,又往她耳边凑了凑,“自从你离开后,傅雨辰经常一个人对着球场发呆。”
“发呆不正常吗?”
“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叫你的名字,正常吗?”
“呃.......”她竟无法反驳,“你瞎编的吧?”
“你以为我是写小说的,编得这么匀乎。”
说完,程程递给她一个苹果,一本正经地问:“话说,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还没想好呢,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孟凯告诉我,傅雨辰家里希望他出国深造。”
咬苹果的动作突然一滞,叶润秋愣了半晌,才说:“这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隔山跨海的!而且。”说到这,程程不由地叹了口气。
她握苹果的手却不由一紧,“而且什么?”
“而且,何书琪也要出国留学!”
听到这,叶润秋心里咯噔一下,可她伪装的很好,至少,表面看不出异样,“哦。”
“就哦?”
“不然呢?”她耸了耸肩,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还要翻山越海地去当电灯泡?”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隐隐有些作痛。
“好吧。”
换了个姿势,程程枕着胳膊,看着她,“知道为什么平常见不着他吗?”
“为什么?”
“因为,他怕影响你。”
所以故意避开我们的?“胡说,明明是咱们不出教室。”
闻言,程程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别天真了姐姐,你不吃饭吗?不上早操吗?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小半个学期碰不着面,说出去谁信!”
“……”
感觉被人当头一棒,一时有些语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感动?遗憾?还是开心?
也许都不是……说实话,她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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