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华

    
    天衣之下，云海渺渺。
    眼看司徒寅即将被自己炼化震杀，龙道人脸色陡然一沉：“东墨阳，右边！”
    东墨阳正以太玄秘传“乾坤混天轮法”，化作一道乾坤神轮拘禁司徒寅。
    得闻提醒，身后飞剑迅速出鞘，赤光直指龙道人点出的方位。
    叮——
    飞剑撞击葫芦外壁，被强行震回来。
    “第三位魔道宗师？”
    见猿面少年现身，他迅速在头顶挂起一面阴阳镜。
    镜光照向猿面少年，妄图锁定气机、灵神。可玄白灵光照过去，却仿佛照映虚空，茫茫而不可测。
    呼哧！
    天空云袖浮动，浩浩荡荡的云海对猿面少年压过去。
    少年抬头看向龙道人，挥拳迎向云海。
    轰隆——
    千里云霭生生炸成粉碎，猿面少年瞬移至司徒寅身边。
    “乾坤混天法？”
    少年低声一笑，也不见其他手段，那道乾坤宝轮自动消失。
    他会混天轮的反咒？
    东墨阳心下诧异，但见少年一手按住司徒寅的肩膀，迅速施天魔幻遁脱离。
    嗖嗖！
    两道箭失对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可面对阴阳二气凝练的箭失，少年看也不看，直接用一个葫芦装走。
    “道友？”
    东墨阳把双龙弓打散为元气，看向天空。龙道人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缓缓摇头：“这厮法力强横，比司徒寅更胜一筹。若他一心逃命，你我不好追赶。”
    “是天魔一脉？”东墨阳隐约有一个预感，此魔头真元品质不在自己之下。
    “南洲魔道为尊，有一些与你我同尊的高手，倒也不出意外——先不说这些，我们赶紧救人吧。”
    眼下群魔皆入葫芦，他俩和宇文春秋等汇合，将五十个阴女和凌云山诸多灵材、资料统统打包，带回黑月礁。
    ……
    “天衣在身，想要击穿他的防御，的确不容易。”
    悟空望着自己通红的拳头，默默挥动几下。
    龙道人仗着天衣，恐怕是东来一群人中，防御最强的。
    除却那两口仙剑外，只有伏衡华的“三宝如意环剑”有把握将其击杀。
    “阁下如何称呼？”
    司徒寅喘着粗气，一边道谢一边回气。
    “名字？的确，在南洲走动需要一个名字。”
    少年这才恍然想起，一边琢磨，一边对司徒寅噼出一剑。
    “阁下，你——”司徒寅大惊，连忙催动阴煞防御。
    可天邪剑气全开，那恐怖霸道的邪性力量锁定灵神。莫说此刻法力不济，便是全盛期也不能硬扛至邪之剑。
    彭！
    如赫连金一般，司徒寅身体分离，被衡华收入葫芦。
    再度寻一处僻静地，悟空化身专心炮制里面的两尊宗师魔头。
    ……
    “哎，你果然也没逃走。”
    赫连金看着师弟的身体坠入天魔妙境，然后重新合一。
    “这里是哪？”
    身体复原后，司徒寅看着眼前幻灭无定的奇异光景。
    随着他的心念，妙境随之变化。
    高山、楼阁、琼楼以及数不尽的美人……
    赫连金看到那些天人美女，脸色又是一变，怒火中烧。
    “我家如何得罪你了，你如此折辱我们灵煞宗弟子？”
    那所谓的天人美女，都是他灵煞宗弟子变化而成。
    “灵神无善无恶，也无性别之分。后天凡胎固有男女之相，可入我天魔妙境，成就声色天人之体，又何须划分性别？”
    天人无性，随心自在。
    借他人心念而变化，这正是他化之意。
    衡华察觉司徒寅色欲不消，索性将天魔妙境内的一众天人幻化为美人色诱。随着司徒寅和一众美人享乐纵欲，那些美人施展双修秘法，助司徒寅恢复伤势，并将体内法力转化为六欲魔元。
    师弟完了。
    赫连金心中叹气，又去看妙境内苦苦支撑的几个弟子。
    那些弟子心智较为坚定，修为也有金丹层次，勉强抗拒着天魔妙境的诱惑。可随着悟空化身全力施展天魔手段，那些人也拜倒在一位位“天魔女”的石榴裙下，随其修炼双修道法《胭脂红鸾术》。
    此双修法，是当年天央论道时，伏衡华借鉴《胭脂镜》和其他几部双修道法，自创的一部玄级道法。
    当年为耿玉霄夫妇创造专属道法后，伏衡华一直束之高阁。
    直到眼下，他见诸多魔修强守心神，不愿转化天人之体。索性就把“胭脂红鸾术”进一步改良，化作引人堕落入魔，修成“妙天声色之体”的魔道双修术。
    两位金丹魔修没有抵住诱惑，被一众美人主动纠缠，被迫转变为天人之体。
    而随后，双方以天人之体继续交合，更进一步激发声色欢爱，让天魔妙境随之扩张。
    “他哪里是将我辈当做人？这分明是把我们视作炼器用的家畜养料！”
    纵然赫连金拿凡人当耗材，那也是坚持南洲魔道的一贯传统。他哪里会对魔道百宗的同道修士如此狠毒？
    “此人到底是谁？到底是哪位魔道高人培养出来的？”
    “你问我的名字？”
    突然，葫芦上空回荡笑声。
    “就叫我行者孙吧。家师姓刘，乃天魔真传。我得天魔传承，特来此地证魔帝之道。道友，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魔帝？”
    赫连金倍感滑稽。
    自他修行以来，南洲魔帝起起落落，却始终维持在三位。
    证魔帝之位？
    真以为魔帝之位是一般魔修能肖想的？
    虽然嘴不能言，但赫连金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
    你就狂吧！
    当你亲自冒犯魔帝，你会后悔今天所言的一切！
    见对方如此表情，悟空化身也不生气。
    将诸多金丹魔修转变为“妙天声色之体”，他再接再厉，对司徒寅下手。
    “这老头不仅色心重，手段也不简单。我化出上百个天魔女，也难将他完全拉入天魔妙境，让他成就天人真身——”
    念头一动，妙境内的全体天人化作天魔妙想，起舞弄姿，抚琴奏乐……
    伏家人精通琴乐，伏衡华亦是此道大家，曾尝试改良“天魔幻音”，增加天魔妙法的威能。
    听着丝丝绵绵的情爱之曲，司徒寅的意识越发混沌。被上百美人纠缠后，最终未能逃脱天人之命。
    “道友，最后只剩你了。”
    听着葫芦里回荡的笑声，赫连金默默闭上眼，索性将六感彻底封闭，保持最后一丝灵性不灭。
    “可笑的抵抗。”
    悟空化身再度出手，以司徒寅为首的诸多天人幻化声色之相，前去引诱赫连金。
    一边祭炼葫芦，他一边胡思乱想。
    “不得不说，菩提对生命造化的了解的确是高。若是我自己，纵然修炼《六欲天书》，也想不到创造‘妙天灵人’的法子。”
    创造生命，是近年来菩提道人的功课。
    作为伏衡华三分灵之一，他自造化之道延伸，明悟生命有灵魂与肉身两部分组成。
    明了直接的创造种族，自然要从星天入手，取星灵降世化作灵魄。
    但菩提道人没有那种手段，便想到另一个法子。
    用当今人间众生现成的灵魂。只要在其死后，截胡回归星天。经过一番洗礼净化后，送往一具新的肉体，不就可以变成一个新生命？
    唯一可虑的，是灵魂承载的天寿界限不能改变。
    但只要寻找那些天寿尚有几百年的修士，将他们的灵神抽出来，抹去今生记忆，打入新的肉身，就可视作全新的生命吧？
    三年前，菩提道人私底下尝试过这个实验。
    一位在遗洲修行的修士，因为走火入魔而死。他死后，菩提道人在魂魄归入星天之前，强行扣下来，并将今生记忆封印。然后封锁在一块石头内，借造化之气孕养灵胎。
    伏衡华一行刚刚启程时，那灵胎随之降生，被菩提道人送去人间伏家，以孤儿的身份被伏家收养。
    当然，比起菩提道人那般繁琐的手段。悟空化身所为就简单粗暴多了。
    直接用幻法迷惑，在蜕变为天人之后，将记忆全部用“天魔斩念剑”斩落封印，然后就让他们在妙境之中“逍遥自在”。
    随着他们的欲望凸显，天魔妙境可以不断幻化，从而满足并进一步扩张他们的欲望。直到他们的天寿终结，亦或者欲望彻底无法填满的那一刻。天人之体会出现五衰之劫，然后在妙境内死亡。
    根据衡华估算，这个过程怎么也能维持三百年。对当下的万魔葫芦，暂时不用考虑。
    转眼三日过去，悟空化身依旧坐在那里，苦苦尝试击穿赫连金的心境防线。
    “这老头比他师弟厉害，我以酒色财气种种手段勾引，他竟能抗住这么久。”
    这时，悟空化身接到本尊传来的消息，将万魔葫芦收起，直奔东北战场的下一处魔修据点。
    ……
    东墨阳一众将阴女带回去时，也将凌云山存放的诸多资料带回龙船。
    有这些资料，东来一行人总算明白，当今南洲大魔劫的真正情况。
    大魔劫爆发后，三大魔帝亲自出手把两位赤渊仙人牵制。据说五人目前正在南洲六海中的玉龙海斗法。
    而在众多魔君的率领下，魔道百宗以七个战场，正不断蚕食赤渊道派所在的右大陆。
    黑月礁、凌云山，皆处于东北战场。
    衡华明白东北战场有三位魔君坐镇，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差遣悟空化身继续搜罗魔徒，以求将万魔葫芦的威能进一步提升。
    争取将魔君炼化，以让悟空化身获取魔君之力，甚至更进一步获取堪比魔帝的战力。
    根据伏衡华推算，如果万魔葫芦能吞下九个魔君，五十位宗师外加三千金丹魔修，便有望将天魔妙境化作一座“六欲天魔阵界”，从而让悟空化身拥有天魔级的战力。
    至于伏衡华本尊，则与东墨阳等人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地灵泽靠近中部战区。钟离道友一个人去，会不会有些不安全？”
    一群人挤在伏衡华的书房，于小磊有些担忧的问。
    “他有仙剑在手，打不过也能跑。相反，我们如果派人接应，如果走岔了，反而麻烦。”
    衡华看向符诗诗，少女点头道：“我算过了，他的命相非夭折相。除非魔君亲自出手，破其命数。否则，他的气运昌隆，不会轻易出事。”
    “所以，暂时不用管他。我们还是想想下一步如何做吧？这次大意，让那三个魔道宗师跑了，恐怕他们已经发觉，有修仙者在东北战场捣乱。”
    赫连金被“行者孙”所抓的事，龙道人二人并不知情。他们只认为是赫连金提前察觉不妙，携带那件尚未炼成的魔宝给跑了。
    “倒也不用太担心。魔道设立七个战区，百宗各自行事。只要赤渊道派的人不傻，就懂得从后方打游击。”
    伏玄戈双手抱胸，看着伏衡华背后悬挂的地图笑道：“他只会把我们误认为是赤渊道派派遣的人，想不到我们的东来身份——不过衡华，咱们在黑月礁躲着，恐怕躲不下去了。”
    众人并不知道那俩魔道宗师落入伏衡华之手。
    在他们看来，既然假扮张正等人暴露。恐怕接下来，便是来黑月礁寻他们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等钟离子涵。只要我们让章宣等人继续假扮魔修的样子，继续在黑月礁巡逻。就算对方有人来探查，也大可推脱是有人假冒，可黑月礁群魔并不知情。”
    “但这样做，我们就不能对黑月礁大肆改造了。而且，我们必须将龙船隐藏。”
    听着众人的话，伏衡华一一提笔记下。
    “把黑月礁分割为地表和地下，我们躲在地下倒不是不行。这里曾经是赤渊道派的领地。按照他们的习惯，会打造‘万山印’控制此处地脉。魔修占据后，无非是把土地魔化，让那颗‘山印’失效。只要重新找到，或者我们彷制一颗，只要能继续控制地脉。打造一个地下隐藏空间，并不难。”
    这时候，伏桐君闯进来，气急败坏对东墨阳一群人呵骂：“五十个阴女？你们这一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如今，我们哪有功夫照顾这些人？”
    东墨阳苦笑：“总不能真看着那些可怜女子被活祭了吧？”
    “可你带回来，我们如何照料？”
    和前面十人一样，都是灵智不及三岁孩童，连交流都几乎办不到。从零开始教养，至少要好几年功夫。
    眼下，他们躲避魔道踪迹，哪里有功夫照料这些人？
    伏桐君盯着龙道人和东墨阳，二人默默挪开视线。
    回到龙船，他们一行人将诸多阴女甩给伏家姐妹，便直奔伏衡华书房。
    但他们也明白，五十个哭哭啼啼，满船乱爬的阴女，绝对会让伏家姐妹头大不已。
    “你们倒是懂甩手，这事全让我们姐妹来操持！衡华，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衡华坐在梨木翘角麟纹桌后，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转动毛笔。
    看他默默沉思，龙道人和东墨阳也不好说话。虽然他二人也是宗门首席，精通庶务。可这次出行的仆从俱是伏家安排，所以他们才会留伏衡华当驻地管事。
    眼下一口气多出六十个累赘，伏家至少要安排三五十人来照顾。而伏家原本只带着二百仆从，排除水手和灵膳的，再把养殖、农耕、铸造方面的人划掉。怕不是平常打造的仆从统统都抽调去照顾这些阴女了？
    衡华扭头往窗外看，正巧看到紫龙船头上的一群少女。
    她们几乎不着衣衫，一个个都带着仓促赶制的眼罩，蜷缩着身子在船上小心翼翼爬行。
    从出生不久，她们就被关在木桶里不见天日。莫说与人交流，整日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体早已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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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眼睛不能与太阳直视，需慢慢用灵药调理。
    想到这，伏衡华更头痛了——又是一笔额外开销啊！
    扶额思考一阵，他对众人道：“我有啸鱼服侍，倒没什么怠慢。可我家其他人，还有诸位道友，怕是有些事情就需要自己多多操心了。”
    龙道人与东墨阳连连点头：“我辈都是修行之人，些许琐事不妨碍。”
    衡华立刻对伏桐君道：
    “桐君，回头给阿姐说一声。让她把侍女都抽出来，去照顾这些阴女。另外，让阿姐早晚演奏灵乐，早日帮她们开悟灵慧。争取早一些成长起来，减轻我们的负担——不过两位，我们先说清楚。我家不养闲人，回头这些阴女便算是我家的仆役了。拿捏一辈子，生死不由自主的事，我家的家风干不来。可工契必须签，再把这段日子对她们的照顾以及启蒙培养，外加修行功法的推演，帮助修行等等……这一切都要计算起来，她们做工来偿吧。”
    龙道人和东墨阳对视，默默点头。
    理应如此。
    单为这些少女调理身体，伏家就不知需要付出多少灵药了。
    伏桐君气急：“平白多六十张嘴，我们去哪里寻食物？你莫不是忘了，这魔道土地上的果实、时蔬，我们根本无法服用！”
    “那你待如何？”
    “将她们冰封，回头到安全地界，交给赤渊道派安置。”
    东墨阳二人一听，这法子倒也有些可行？
    虽然有些委屈这些女孩，但也是不得已之策了。
    衡华摆摆手，直接请众人离开书房，独自和伏桐君谈。
    “六十个阴女之体，指不定能有几人突破金丹。”
    “金丹而已，你我在意吗？”
    “你我是不在意，可伏家在南洲的族人在意。有些事，是该跟你好好说说。”
    衡华取出地图，指着天羽山，讲述伏宣和的情况。
    大哥？
    伏桐君脸色大变，随后低头琢磨：“你是打算把这些阴女带去大哥那边，作为伏家的一份子？”
    家族的经营，不是靠个人武力。
    人口，是重中之重。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天羽山？按照目前的消耗，我们大致能维持三四个月？甚至三个月都撑不住。还有，这些女孩的身体畸形，双目医治，都需要你亲自来。”
    “放心，我有分寸。你就不用操心了。至于食材，我已经让张曦月去研究。一船人呢，各方面技能俱全，有什么事干不来？”
    见伏衡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伏桐君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平心而论，看到那些惶恐不安，一个个在船头爬行的女孩。她也不忍心将她们冰封，再度置入不见天日的冰窖。
    可现实时，四龙船的物资着实不够用。
    在其他人一个个充当道德君子的时候，她不得不狠下心，做这个决定，当一个恶人。
    但既然伏衡华认为事情还有余地，那就拼一把吧。
    “啊，倒是忘了，可以把凌云山的那些魔道物资拿来用一用。”
    “那些沾染魔气的玩意，我们又不能用。”
    你不行，我可以啊？
    伏衡华看了妹妹一眼，传讯悟空化身记得把那些东西收起来。
    那些东西炼制成魔气，也能让万魔葫芦壮大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