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中学。
哔……
长长的哨音响彻整个露天篮球场,所有观众在那一秒钟里都变得寂静无声。
方洛的身体还停留在半空中,但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绝望。
篮球从半空中坠落,然后砸框而出。
“0比39,十六班胜!”
后面再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全然不知道了,甚至连怎么回的宿舍也都不记得了。
……
晚自习时间到了,方洛像往常一样离开宿舍往教学楼方向走去,只不过现在的他眼里没了往日那种光芒,只是遵循着习惯的轨迹在机械地执行着而已。
学校里面路灯很少,大部分地方还是非常昏暗的,树影零碎,操场和艺术楼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黑乎乎的仿佛藏着什么,往日的方洛见了都是直接加快脚步避开。
可是,此时他却忽然听到了一阵美妙的琴音,那琴音叫人痴醉,却是从来不曾听过的旋律。
“有人在钢琴房?”
方洛转头望向艺术楼楼下的一个房间,但此刻那个房间的窗户里面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那琴音还在持续不断地跳动着,像一条轻柔的素纱,缠上他的意识,一点一点的将他往钢琴房的方向拉扯。
他情不自禁地朝那钢琴房走去。
来到钢琴房门口,他先是往玻璃窗里面看了一眼,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他又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忽然想起了一个传言,这个钢琴房的门除了有钥匙的人以外,必须用特殊的手法才能打开。
于是他抓着门把手左提右掰弄了半天,但似乎并没有那么走运,门还是纹丝不动。
没办法,只能放弃了。他闹脾气般用力转了一下把手。
咔。
一声细响跑进了方洛的耳朵里。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道微微张开的门缝。
……
门已经打开了。
方洛看着黑色的门缝犹豫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推了进去。
进了房间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黑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在哪里。
过了很久,他的眼睛终于渐渐适应了,这才发现黑暗中原来还有一丝细微的反光,看形状和位置,那大概是钢琴架的边缘反光吧,那些个音乐生,又不好好盖琴布!
屋子里一股子灰尘的味道,方洛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来练琴的能忍受得了。
但这些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奇怪的是,在方洛进门以后,琴音就停了下来。这令他实在有些不耐烦,就想着摸到墙边去把灯打开一看究竟。
“莫要点灯。”
一道略微有些威严的中年男人嗓音突然传来,将方洛吓了一跳。
这大半夜的,还真有人躲在这儿乌漆麻黑的弹琴啊?这也太吓人了吧!
学艺术的果然都是怪人!
想着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方洛就欲退出门外,可他刚动了一下身子,门就“啪”一声关上了,整个世界瞬间完全陷入了黑暗与静寂。
方洛马上去拉门把手,可是不管怎么转都转不动。
“出自河神之手的法阵,你可打不开……”
“你是谁!”方洛被吓得不轻,他背靠在门板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盯得久了,他似乎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在钢琴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人形黑影。
黑影没有回答他的话,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来。
“孩子,你想打篮球吗?”
听了这话,方洛当场愣住了,难道这家伙还看过我们打比赛?不过他也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观察着黑影的动作。
“没错,我看过你那场比赛,老实说,打得很烂。”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谁听了不得气炸!方洛刚要发作,黑影的下一句话却令他大惊失色。
“但不得不说,你的底子还行,跟你父亲一样。”
“你……认识我父亲?”方洛试探道。
那黑影顿了顿,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唰!
一缕火苗喷声燃起,不一会儿,那火苗便在钢琴位置上被什么东西接住了,光亮也渐渐展开。
借着晃晃的光亮,方洛看到,接住火苗的是一个小小的铜制烛台,而烛台的旁边却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钢琴,而是一把破旧的古筝。
而那人形黑影的模样,此刻也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留着络腮胡,头上绑有发束,身上穿着一种粗布制成的类似汉服一样的衣裳,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他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中年人应该有的眼神,熠熠生辉,就如同那天上的星辰!
方洛注意到,在古筝的前面,还平行放置着一把剑。
一阵冷风吹来,令方洛不禁缩了缩身子。现在可是三伏天,为何会有这种温度?
他顺着冷风的方向,又望向了窗户的位置。
此时的窗户,哪里还是什么玻璃窗,两扇木格子糊着黄纸,正大开着在风里咔咔作响。窗外甚至传来了海潮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方洛忍不住再次发问。
“没别的意思,我想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为什么?”
“哎,真是个蠢驴……方才都说了,因为你有着跟你父亲一样的资质!”
那中年男人捂着脸平复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十多年前观看了一场不错的战斗啊,只可惜……好在今天终于把你给等来了,拜我为师吧!”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啥,我不拜又怎样?”此时方洛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不拜?”
被方洛这话打断,中年人面露不快,但他马上又捏着下巴在原地打起转儿来:“不拜……”
良久,中年人终于满脸颓唐之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还真不能拿你怎么样。说吧,要如何才能做我的徒弟!”
突然整这么一出,倒是把方洛给整不会了。
方洛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再说别的事儿!”
“啊对,倒把这茬给忘了,你都不知道师父是谁拜了也白拜啊……”那中年人一拍脑袋,乐呵道,“我姓谢,名叔云,本事嘛……就是这把剑!”
说着,谢叔云抓起了桌上的剑,右手握住鞘,左手拇指轻轻一勾,“铿”的一声,那朴实无华的剑柄和剑鞘之间便露出了一抹晕白,然后他又快速将其恢复原状、放回桌上了。
这一幕倒是吸引住了方洛的目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那把剑看,直到谢叔云打断了他。
“喂,小鬼头,你拜还是不拜啊?”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认识我父亲。”
这句话属实是把谢叔云问住了,他张着嘴看了方洛好一会儿,才说:“你父亲的事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提早知道对你没有好处。”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
“哼,空口白话,我凭什么信你?”
谢叔云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有些落寞地看着窗外,口里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某一刻,他转过头:“你跟我来。”
谢叔云从方洛身旁走过,来到了门前,只见他伸出双手施施然一推,那门便开了。
“跟上。”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谢叔云头也不回地往门外面走去。方洛迟疑了片刻,又扒着门朝外探了探头,这才跟了上去。
门外虽然也是夜晚,却是一方完全迥异的世界。
壮阔的星空铺满天河,银色的鱼光填装海面,天与海浑然一体,萤火飞腾,仿佛随时会有流星掠过身前。
果然只有在夜里,光辉才能千姿百态!
寂寞的滩涂曲折地延伸到潮汐脚下,任那黑沙被一次次淘成不同的形状。
“好漂亮,这是哪儿?”
谢叔云站在大海之前,他背对着身后的一切,身形虽小,却仿佛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沉吟许久,他才回过头来瞥了方洛一眼,道:“这个地方叫虚界,与现实世界是一体两面的龙凤胎。”
边说着,他边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条,纸条呈黑白两面。黑面白字,白面黑字,看那些字体,分阴是古体草书,这纸条应该是一张不常见的双面符。
一串咒语自谢叔云口中传出,与此同时那张双面符被白面朝外地折起。
终于,念咒声停下了,谢叔云双指夹着那符纸高举过头,只见那符纸上一阵白光蠕动。
然后,全天大亮。
“这里,便是实界了。”
谢叔云不禁长长的吮吸了一口空气,就像一个刚从城市里搬回乡下居住的人,随即如释重负般卧倒在了沙滩上:“终于……回来了!”
看着谢叔云疲惫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方洛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经历了太多,自己输的那一场球在他面前,就像喝水说话一样稀疏平常。
方洛又四处张望了一番,有些疑惑,这谢叔云所说的现实世界也不是在原来的青南中学啊……
“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急,我现在可以一点点说给你听。”谢叔云双臂枕在脑袋下面,闭着眼睛说道。
“这里确实不是你原来的世界,你原来的世界叫枉数界,而这儿,是一个叫作腥武界的时代……”
“腥武界可不是一个地界儿,而是一个时间,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我是这个时间里的原住民,之所以到你那儿,只是为了参悟剑道。”
“喏,那边那小木屋,里边儿被下了阵法,可以在各个世界之间来回。”
“不过,只有这次回来我才倚仗这屋子,去的时候可是……”
“一天天过着日子!”。
“好了,我累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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