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龙脉!”陆长歌笃定说道。
他联想起方有道的时光长河理论,又突然诞生出一点想法。
他们身处的平京,究竟存在几天时光长河的支流?
方有道认为这座平京城,是从时光长河中开辟出一条支流,逆流而上最终复归主干。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么他们的存在又算什么?
先前就提过,他们之于玉锦,每一天都是陌生过客。就像是完全相反的平行两道河流,又奇迹般共存在一条支流上。
陆长歌他们的世界,和玉锦本该互不干涉,互不影响才对。
正如龙脉将时间逆转,带他们来到千载之前。那么此时此刻,玉锦手中的龙头方印,还会是他们那道时光下的龙脉吗?
听起来有些复杂,但总而言之,陆长歌不认为玉锦手中便是龙脉真身。
根据随笔主人的说法,龙脉由平京大阵孕养,乃是天生地养之灵物,不该拘泥于形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脉才该是平京城的主人。
他迟迟未接,忽略了玉锦还一直举着。镇南王顿时不爽,呵斥道:“小辈,让你接你就接下!婆婆妈妈的,真费劲!”
陆长歌苦皱眉头,他还有些事没想清楚。
身后石墙外,突然传来木棍点地的声音。
镇南王警惕的握紧拳头,血气沸腾。
木棍轻轻点在石墙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围墙裂开无数道裂缝,分割成石块逐渐坍塌。
漫天烟尘遮掩了来人的身影,从浓烟之后,缓缓走出一位弓着腰的苍老身影。
“袁老?”陆长歌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声。
带领百姓冲出王府时,过程太过激烈,他也未曾注意到,相识的几人是否都在队列中。
可是袁老……
袁老捂着嘴一路咳嗽,直到站在陆长歌面前,稍稍直起腰杆。
“老朽还未曾正式介绍,老夫袁青松,大乾元狩年间修士。”
袁老并非夏人!
镇南王眉头微皱,他看这老头眼熟,在袁老报出姓名后,才彻底想起来。
“你是民间那位……精通鬼神之术的修士?”
“没想到镇南王还记得……”袁老笑容苦涩,回忆起他受邀面圣的当天。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他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曾因言辞获罪于先帝。罢黜官爵,封印文宫,如丧家之犬般远走平京。
好在偶获福缘,以浩然正气洗净文宫,一举步入文道宗师。
他在民间,因帮助百姓演算祸福,算姻缘谋子孙而得名。恰逢新君即位,元狩帝书圣旨一张召他入宫。
正当他以为从此青云直上,大展宏图时,皇帝坐在他面前,问的却是祭天福报之事。
何其痛哉!
袁老眼含泪光,沧桑的脸上写满了郁郁不得志的愤慨。
一生颠沛流离,却遇不到赏识明珠之人。这番遭遇,连身为皇室一员的镇南王也不禁叹息:“皇兄向来信奉父王,父皇摒弃之人,他亦不会重用。召你进宫,应该真是好奇你那算命的本事。”
唉~
“罢了……一千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至少老朽这一生,也见过了天下人都未见过的风景。”
袁老感怀往事,只觉得世间之事都逃不过因果二字。他若年轻时不那么气盛,便不会一生磨难,但应许……也就没有之后的事了。
“陆小友,可还记得老朽的随笔?”
陆长歌惊叹道:“您就是发现平京阵法的随笔主人?”
袁老点点头,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他陪伴年轻的元狩帝,于御花园中游览。赏花途中,突然听到淡淡的龙吟声。
袁青松以宗师之力推算,也只能窥探出平京大阵的一角。仅仅是这一角,已让他心神受创,久久不能回神。
“平京大阵绝非人力所能布下,除非世间真有神灵,否则便是应运而生,由天地雕琢。”
大阵还能天然形成,陆长歌是第一次听说。袁青松越讲越深奥,给他和镇南王两个武夫听,实在是浪费了。
可惜方有道不在这,若是他能亲耳聆听风水一道祖师授课,就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袁青松当时很清楚,即便是当世宗师,在平京大阵面前,也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但他不甘心,官途已经断绝,难道在探索大道真理上,也要让他放弃吗?
于是他以浩然正气点燃了文宫,耗尽了文道宗师的生命,他终于解开了平京大阵的秘密。
这座阵法,是凝聚人族气运而生,是故中原大地,除人族之外,再无智慧生灵。
大阵运转数千年,因人道昌盛,气运不断壮大,所以孕养出龙脉这种奇物。
掌握龙脉,便代表一部分人族气运的认可。人族气运加身,从此福缘深厚,一路坦途。
“所以……这就是龙脉吗?”陆长歌指着龙头方印问道。
袁老摇了摇头,说出一句古怪的话:“这只是这个时代的龙脉。”
镇南王挠了挠头,心想读书人说话就喜欢弯弯绕绕,问你是不是,回答是或否不就完了嘛……
但这番话陆长歌却听懂了,袁老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千年之前的平京,和我,是两条相向且平行的支流。所以千年之前的龙脉,并非是我这个时代的龙脉。我只是意外的来到了另一条支流上,就好像在两条支流之间,开了一小扇门。这扇门……或许就是龙脉。”
镇南王嗔目结舌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呆傻住了。
这他娘的是俺们武夫?
莫不是小时候走错了方向,报错名了。
“小友才思敏锐,学武当真是可惜了。”袁老惋惜的看着他,多好的学文苗子啊。
他那个时代的读书人,大多只懂得苦读圣贤书,愿意思辨真理者甚少。
“龙脉无形,每逢问世之际,则会挑选一物附于其上。所以说,每一次问世时,龙脉都会以不同的样貌出现。”
“敢问袁老,在下那个时代的龙脉,长歌该如何寻找?”陆长歌直截了当的问道。
六扇门还在浴血奋战,平息这场纷争的最快方式,就是找到龙脉,再以秘钥定位离开。
“不急不急。”袁老高深莫测的摇着头,抬手在陆长歌额头一点,一道清凉之气瞬间消除了他内心的焦躁。
“老朽出一题,陆小友若能答上,龙脉到时自然双手奉上。”
“袁老请说!”陆长歌双手抱拳,正色道。
“如今尚有余力争夺龙脉的,唯有六扇门与太平道两方,以及大夏荣亲王在外虎视眈眈。无论哪一方拿到龙脉,失去的另外两方都不会甘愿放弃。到时候,天下又要掀起血雨腥风……”
“老朽给你出的考题,便是要让你彻底平息这场纷争。龙脉……可不是用来让人族内斗的。”
陆长歌面露难色,袁老出的好大难题。凭心而论,他不希望荣亲王和太平道掌控龙脉。但他也清楚,以六扇门的境地,私藏龙脉更是于理不合。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断了各方念想。谁也没得到,自然也就没了以后的纷争。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便要当众毁了龙脉。
陆长歌看向镇南王,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在朝堂共诛镇南王那一幕的引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镇南王身上。他既然化作血煞未死,就更理所当然的可以认为,龙脉与他有关。
镇南王也明白了,满城阴煞因他而起,也将因他而终。当年他远走边关,在龙脉加持下,一路成为威震四方的镇南大将军。
也因为龙脉,玉锦因一腔怨恨,血祭了整座城。平京城百万余人的冤魂,就让他来了结这一切吧。
他最后温柔的看了一眼心爱的女人,眼神中满是诀别的不舍。
“王爷……”
玉锦不舍的抱着他,事到如今,她知道,王爷要去履行他最后的职责了。
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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