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性云,名叫云烟。
她泪眼垂怜,无助又期盼的望着大河村众人。
赵老三摸摸头顶上的布巾,怜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又终展现出一种麻木:
“我不管其他人,我的那一份是我辛苦挣来的,谁也别想抢走。”
其他人也开嗓:
“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
“那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抢来的。”
“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村长杵着简易的拐杖走出来主持大局。
他环视一周,先是对众人说:“谁都想活下去,村人各人该各人一份的,我不强求你们做什么。”
又对云烟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
“孩子,你在前边领路,带我们去看看你爹娘。”
季蕊看着村长的笑容,往季千柔身边缩了缩。
“娘,为什么村长爷爷瞧着很难过?”季蕊拉住季千柔的手问。
大人的情绪总是很复杂。
季千柔帮季蕊扫掉头顶上那层灰土,柔声道:“村长爷爷伤口疼。”
季蕊点点头,“我可以帮小野采草药,他已经找到了很多草药。”
南方不至于寸草不生,在丛生的杂草之中,小野勉强能发现几株草药。
孩子们从不丢下任何一位同伴,大家都会帮着小野找草药。
当然,能耐下多久的性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季千柔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季深却似乎能明白更多,他站在季千柔的另一侧开口:
“娘,我与小艺嫂嫂能种出许多蔬菜,以后我们会种出更多。”
村长要所有人都去,但多数人都摇头拒绝了。
只有季千柔与凌晗始终站在村长那边:“我们陪您去。”
王满见季千柔如此,迟疑片刻也道:“我们也去。”
他所说的我们,指的是护卫队。
徐国昌上次任务完成得十分完美,眼瞅着自己在季千柔面前得了几分脸,他不想在这儿把好感败光了。
于是也道:“我也去。”
林大夫叹息一声,“算我一个。”
他也想独善其身,可到底是良心过意不去。
罢了罢了,人生在世求一个不亏心。
孩子们也嚷嚷道:“我们也要去。”
被各家的父母给镇压了:
“去去去,什么都要跟着什么都要去,什么时候才能听话一点?!”
一行人跟着云烟走。
余下那些大河村村人,沉默着喝粥。
只是没多久就响起了叹息:“要是被咱们抢了粮食的人追上来,咱们该怎么办?”
“不能吧?我们都跑这么远了。”
“要真追上来了呢?村长也不在,季娘子也不在。”
众人相对无言。
良久,有一人试探性的开嗓:
“要不,咱们还是去找村长跟季娘子?”
“我觉得挺好……”
“你们都要去了,我家还能不去吗?”
-
云烟带着一行人行山路,在半山腰的松林里停下。
“我爹娘她们,就在前边。”临到头了,小姑娘的脚步反而迈不动了。
季千柔拉出地图,只见松林之中许多灰点。
这松林之中,不只有云烟的爹娘,更有无数从濠城与府内逃难出来的人。
同时,季千柔也发现了,这些灰点头上都有萎缩的胃的标签。
“这是更新后提供的新功能,这个标签代表对象正因为饥饿而濒死。”
对于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系统从不吝啬解释。
季千柔迈出的脚步,又沉了几分。
末世的绝望在于人类被变异生物袭击后留下的狼藉与空荡,那是一种足以刺穿人心的寂寞与凄切。
但荒年的绝望在于一具具陈列的尸首,那些瘦骨嶙峋的人,那些大睁着不甘的眼睛。
云烟小跑到爹娘面前,呼唤他们:“爹,娘,我带人回来了,你们快醒醒,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林大夫给两人把脉:“给送点粥水,也许还能活过来。”
村长对此早有准备,一早就叫王满打了两桶粥水,此时一人一碗送到云家夫妇嘴边。
云爹是喝下去了,可云娘却喝半碗流出来半碗。
怎么也喂不进去。
“村长,这怎么办?”小鹏有点手足无措。
季千柔让他到一边去:“我来。”
她捏开云娘的嘴巴,接碗的动作一顿,又把云娘放平了置在地上。
低落道:“不用了。”
“不行啊季娘子,喝这么一点粥水怎么能饱?”小鹏又把碗往前送了送。
季千柔抿唇不语。
王满瞥了一眼,用手肘打小鹏:“听季娘子的。”
“不行,我得救她!”小鹏摇头,把自己的斜刘海晃得乱飞。
季千柔不喂,他就自己要喂。
可却被林大夫给拦住了。
林大夫喉头滚动,“不用喂了,没气了。”
云烟闻言怔了好一会儿,咬着下唇抽噎起来,哭声似小猫。
每一声还未出嗓门,又被压抑回了声带里头。
好似怕自己的哭声惊扰了娘亲。
村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环视周遭躺了一地的人,“瞧瞧哪些还有气,都给送点粥水。”
众人行动起来。
季千柔走没两步,就踩到一个空了的松果塔子。
再走两步,又见到一个。
她走到一个老妇身边,见老妇手中还抓着一个被掰空了的松果。
季千柔将松果拿起来,还未等她仔细端详,就听得王满说:
“奇怪了,这儿遍地都是空了的松果,那她们至少应该吃过松子。
可,怎么,怎么不是……就都是晕的?”
季千柔一压眉尾,吩咐系统:“对松果进行鉴定。”
“鉴定完毕,松果中含有过量重金属。”
重金属,又是重金属。
野草里有重金属,松果里也有重金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粥水没有了!还有大半人没有粥水喝!”
村长咬咬牙,“回去拿!能救一个是一个!”
上山来的那条路上传来应答的声音:“不用回去了,我们把粥都带来了!”
“要是不够,我们就再熬一锅!”
村长见浩浩汤汤游龙一般上来的村人,忧愁的眉宇之间又浮现几分欣慰:
“不是不来了?不是不愿意拿粮食?
我告诉你们,说出口的话可没有变卦的。
你们再要改变主意,我也不认了。”
“怎么能不拿?都是人家的粮食,真要昧下了,我们亏心!”
众人也都来帮忙。
有气的送点粥水。
忙到头了,竟有大半的人救不回来。
大家的心,就跟那被人拉着的太阳一样,一点一点往下沉。
最早被喂粥的云爹在这时醒来,听闻云娘没了,嚎啕大哭:“是我,是我害死了孩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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