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呢喃

    
    多梦的夜总是很短暂的，我被手环上急促地闹铃声给吵醒，生活的急迫让我揉了揉眼睛，从柔软的床上下来，不敢有丝毫的留念，怕自己的意志力抵抗不住这温暖而又柔软的被窝。
    拍拍脸颊，迅速的去刷了个牙。就跑向早餐铺，春来已经在切早上要放每碗汤里的配菜了。‘叨叨’地刀与砧板的碰撞声，从屋里传到门外。
    我敲响铺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双满是补丁却十分干净布鞋映入我的眼里，是春枝来开的门，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见她穿的是这双鞋，今天也是这双鞋，让我印象深刻。
    我的视线离开地面，抬头看向她，她手上还有水渍，见她在围裙上擦了擦开口道：“啊唷~月生啊，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有一会儿开门呢~”
    春枝这娘们抛开其他不谈，她的声音也不是多么悦耳动听的类型，但总能让人感受到那种随和、温婉和轻松，让人听着她说话心情舒畅，温暖。
    “春枝姐，我今天只能在这忙到八点，我有点急事得早走，今天我吃面了，你看行吗？”
    “瞧你说的啥话！”她一把我拉进屋道：“缺你一碗面呀，有事情就去忙，但不能经常这样半途溜号，知道没。”说着故作生气得样，白了我一眼，可是嘴角得笑容却是那么的和煦。
    我高兴得点着头道：“嗯，我知道了。”等我贩水回来挣钱了一定给春枝姐买双新鞋，我心里如是的想着。
    “还愣着干啥，搬椅子去啊，一会儿先开饭~”
    欸~我应了声马上屁颠屁颠的跑去搬凳子，春来也扭头带着欢乐的眼神朝这边望了望。
    今天是市集这周最后一天开市，人也是最为火爆的，很多东西不买只能等下次了。还有些东西不易保存的，商铺今天也会放出特价售卖。
    早餐铺也是忙碌异常，我在后厨洗碗的速度提到最快档都不管用，时不时还得春来抽空帮刷几个才勉强跟上节奏。
    春枝在前招呼往来食客，端碟收碗。春来在中擀面调汤，而我在后洗碗刷碟。各自干着各自的活计，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当然是很累人的，我和春来哥浑身汗珠直落，春枝更甚她一个人来回忙碌，还要应对众多食客，但丝毫不见疲态，脸上时刻洋溢着欢快笑容。她还时不时与食客交谈几句，可能是听到了赞赏之言或者有趣的事情，总能让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中带着的轻松欢快感染着每个在座的食客。
    这种感觉真好，这种身体很累，但心不累的感觉真好！
    我刚将洗好碗碟，堆成一摞，准备放在春来哥旁边的架子上，方便春来哥取用，春枝就走了过来说道：“月生，快8点了，你有事赶紧去忙吧，这里碗碟我和春来抽空来洗就行了，没事的。”
    “可是这····”我的话刚说出口几个字，铺前就来的新食客喊着老板问价钱，春枝大声应了句，对我摆摆手，就转身招呼去了。
    看着春来和春枝各自忙碌的身影，我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围裙放好，默默的走出早餐铺，至于离开时给他们打声招呼嘛~还是算了，他们忙的脚不沾地的，估计也没有空听。
    我朝着镇外一路小跑，果然有辆沙地货车等在那里。应该就是去城里的车，我迈步走向沙地车，坐车里的司机见我走了，也下车迎了上来。
    待靠近司机率先问道：“坐车去城里么？”
    “嗯，你这车也是来回一枚蓝柯星币的价钱么？”虽然昨天卖水的老板说坐一次要一枚蓝柯星币上下浮动，应该就说能讲讲价钱，毕竟我就两枚蓝柯星币，等到那我还要买装水的器具呢。所以我留了个心眼，故意问道。
    司机明显愣了愣，然后缓缓的说道：“我们单趟车费就要一枚蓝柯星币了，不过我看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这么滴~回程的车票我不收你钱了，但是你要提前在路上等，如果你自己不赶趟错过我这班车，可别怪我哈。”
    没想到这个司机这么上路子，既然给出的车费价格都远低于我的预期想支付的车费，我就没有在说什么。点点头，直接将刚刚出镇子时提前握在手里的蓝柯星币递给他。
    司机接过蓝柯星币瞬间变的格外热情，我无心理会他，我心里在盘算接下来运回水后该怎么将水卖出去。突然想到应该问问老板一个蓝柯星币值多少粮票的，回头问问春来哥去。
    这会我走到沙地车高高的履带旁，有些太高了不太好爬。刚刚爬上副驾的脚踏板，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包裹严实的女人，对我说道：“副驾已经坐了俩个人了，你坐后面货斗去。”
    同时身后被一把抱住，我心里一惊，正要准备挣扎，就听见司机带着轻笑的声音：“来，小少爷，我给你抱进货斗里去。”
    闻言我就没有在挣扎，他将我抱到货斗沿边，我双手攀着爬进货斗里。才见里面已经坐了四个男人，俩个女人，对坐两边，看不出相貌和年纪，他们都带了薄毯子，披在身上，但脑袋都裹在薄毯里，而且裹得很紧实。
    我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所有人都隔着毯子靠在货斗壁上假寐，应该都是来的比较早，在沙漠里的小镇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他们清早来正是很冷的时候，所以这会才裹在毯子暖和暖和，正好还能在补一觉吧。
    我暗自揣测着，走到货斗的角落坐好。我感觉还好，早上忙的一身汗水，精神头十足。这会微凉的车斗里，不觉的多冷，反而有些觉得凉爽，缓解一路小跑带来的燥热。
    坐好没一会，司机冲着货斗喊道：“今天不等人了，都坐好，发车了。”话音刚落片刻随着一道粗暴的关车门声响，车子开始启动，缓缓的驶向城邦方向。
    沙地货车刚开始速度慢的时候，还感觉不到颠簸。可是在速度提起来之后，货斗内开始一晃一晃的颠簸起来。颠得我有些发晕，慢慢的我也靠着货斗壁睡去。
    我是在一阵燥热感侵袭下醒来的。我缓缓张开眼就看到四周的人都好奇的看着我，我刚睡醒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下意识的伸出舌头扫了下嘴唇，分泌些口水润润发干的嗓子。才发现我的嘴唇已经枯燥不堪了。
    这才有些明悟的抬头瞄了眼刺目的烈日。早上这些人都将毯子裹着头披在身上，一方面是御寒，但根本的原因是抵挡着烈阳下的曝晒。只有我缩在角落里硬抗暴晒，他们这是在看傻子表演呢！~在抬眼扫视四周人的眼睛，他们的眼神中的幸灾乐祸表露无疑。
    见如此情形，我本想张口向旁边的人借点水喝的话也卡在已经干枯的嗓子里说不出来了。我将外套脱下来罩在头上，想着能缓解烈日带来灼热感。
    可是事与愿违，越开不了口越是觉得渴的不行。越想硬抗太阳暴晒带来的灼热感，越觉的货斗哪哪都热。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先是感觉，后面就是感触了。我本想往后靠靠省力些，结果后背刚靠到货斗壁，后背就传来剧烈的灼烫感，让我猛地往前一缩身子。这滋味让我最近几天不想见到烤肉了，闻到都不行。
    随着一身喝水的吞咽声音响起后，我在也坚持不住了。我开始低声下气的问着那喝水的人乞求道：“喝水的叔叔，您能分点水给我么~我的嗓子都冒烟了，您行行好，我下车就买了还你。”
    那人狠狠的摇了摇头，身上毯子都随着他摇头晃动的左右摇摆起来。我见没办法，转而又看向离他不远坐的另一人，那人见我目光看向他，没等我开口就摇摇头说道：“我是去城里的，城里的水可贵了，我身上就带了一点水，回程还要喝的呢，你问别人吧。”说完将头扭到一边不在看我。
    我只好扭头问那两个女人道：“大姐姐，你们能匀点水给我吗？我下车一定还你们两瓶水。匀一点点就可以了，我就喝一小口就行。”
    其中一个裹在毯子里看不清相貌的女人说道：“我俩个可以匀一瓶水给你，但你要钱买才行。一枚蓝柯星币，不讲价，要喝你就花钱，不然你坐等到水站在喝。”
    听完她的话，我傻眼了。我听到她说可以匀我水时，伸出去准备接水手也停住了。我默默的收回手臂，我只剩一枚蓝柯星币，也是我仅有的资产了，我是不可能这么花出去的。
    我将外套穿回身上。不在言语什么，我明白了我在这货斗是讨不到水喝的。求不到，就不求了。我曲腿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佝偻着背，将额头抵在手背上。不时的伸舌与风争抢着滑落的汗珠。
    感觉时间过的好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每种无时不刻都想喝水欲望不断侵蚀着我的意志，我每时每刻都有种冲动驱使着我掏出那一枚蓝柯星币换水喝。
    但是真舍不得，也喝不起这么贵的水。直到我不知道是中暑了还是脱水了整个人头晕晕的，四肢有些麻木，身体也感觉很累很累之时，沙地车才缓缓停下。
    里面的人很快都从货斗里爬出去，我才刚刚翻过斗沿，一阵晕眩袭来，我一头往下栽去，还好司机良心未泯，见我久久没有下车，过来察看，刚巧看到这一幕，伸手将我接住。不然我第一次独立远行就先栽个大跟头。
    司机见我还能摇摇晃晃的站定，跟我说两个小时后经过这里，接上人就回镇里，让我别错过时间，就慌忙驾车离去了。
    我摇摇晃晃的跟随人群麻木的来到水站。说是水站，除了一个象征性的门卫亭，就两排竖立在土地上水龙头。还有根裸露在外从城里延伸至此的大水管子，其它就是荒凉的空地。
    大概20几个水龙头，围了好些人在取水，有用水桶取水的，有用玻璃瓶取水的，有用水袋取水的。我望着空空的两手，傻眼了，我在心里骂自己就是个二傻子。
    不是我没想到带装水的器具，而是我压根就没在意要带，觉得能装水的东西随处可见，就算买个也值不了几个钱，既然是水站还会没地方买么。
    现在的我两眼无神，空洞洞的望着人群，一个头两个大，晕晕的，干渴感让我根本集中不了精力在埋怨自己，也考虑不了解决问题办法。
    就一个执念运水回镇里，我正离门卫亭不远，我走到门卫亭朝窗口喊道：“您好，请问这边哪里可以买到装水用品的地方？”此时我说话是直勾勾看着窗口说的。
    窗口处传来一个年轻小伙不耐烦的声音：“一枚蓝柯星币，一百个玻璃瓶，不单卖，给钱拿瓶，没钱滚蛋。”
    “我不要那么多，有没有其他装水的东西了”我此时说句话都是耗费全身力气才说出口。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这不是小卖铺，一百个玻璃瓶起卖，不单卖，最多我在送你一瓶三级纯水，不要就算了，别来烦我。”
    这时的我整个人已经完全麻木无知。听到窗里的话就犹如听到指令的机械一般，掏出保存了一路的蓝柯星币，放在窗沿上。
    或许是见到钱了吧，门卫小伙态度缓和了不少，走出门递给我整整一大瓶的三级纯水说道：“拿着先喝着，我给你点瓶子去，喝好了自己过来搬走啊。”
    我已经顾不上其它的了，我大口大口的喝着，大半瓶三级纯水下肚，才有些清醒过来。我直接一屁股做到地上，双眼缓缓聚焦，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门卫小伙也在站在门卫亭门口朝我喊到：“歇够了没有，都等你半天了，你来不来搬瓶子，我一会儿把门关咯，你瓶子被别人抱走了，别赖我啊~”
    “欸~就来”我的身体还是很乏力，本想多坐会的，无奈只能先起身去门卫那里。我走路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但比刚才已经好太多了，也稳健了许多。
    当我站在门口先朝屋里望了望，门卫亭看着不是很大的样子，实际里面还挺宽敞的，或许是将所有堆积的玻璃瓶在清点时都搬到门口的里面才空出了许多的空间。
    我顿悟了~
    我又被坑了，我是买下来这屋里所有的玻璃瓶！~
    那还有被坑了还不知道的事吗？我心中隐隐的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大哥，这些瓶子呢~我都已经买下了，我认了！~那你能给我句实话么”我说的很慢，声音也不是很大，但语气很铿锵有力。
    那门卫小伙听我这么说，不知是出于好奇我会问什么？或者是本就无聊着正好找乐子打发时间，轻笑回道：“看你出手大方的份上，我问吧。”
    “你这些瓶子是别人放你这寄卖的吧，而且这个人就是拾荒小镇的，对么！~”
    那门卫小伙终于肯拿正眼瞧我了，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正视我。突然哈哈的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的，笑的眼泪水都出来了，才缓缓平复开口道：“对，经常有你这样的傻子过来买瓶子，但像你这样一口气买下所有的，也是小姑娘坐花轿，头一次。”
    “谢谢”闻言道了句谢，我欲转身就走，反倒是门卫小伙有些不乐意了，对我说道：“耶~咋不接着问了？”
    此时我已转身背对着他，我扭过头，侧脸轻笑的对他说道：“看在你请我喝三级纯水的份上，不对~应该是看在你将三级纯水递给我份上，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你接下不会回答我任何问题，所以也没有在问下去的必要了。”
    门卫听完我的回答，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而我径直朝着取水的人群走去。
    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卖玻璃瓶啦，一两粮票一个，只卖给拾荒小镇的人。”见人群有一部分人有明显的一顿，我又重复喊了一遍，这次就有个人走过来。
    来人表现的很谨慎，离着好远就开口问道：“真的？”
    “是真的。一两粮票一个玻璃瓶，卖完为止，但只限拾荒小镇粮票购买~瓶子就在门卫亭门口堆着呢，我现在就去取瓶子给你看看，你在这等会！~”说完我也不待对方回答，反正离着门卫亭几步的距离，我很快就拿着玻璃瓶递给那人。
    “我要两个，不~我要四个，回去装酱油，醋啥的都好用”那人拿在手里仔细打量半天开口说道。
    有了第一个，就不愁后面没有第二个。很快就结伴来了一群，慢慢的在门卫亭门口排成了一排。
    当只剩下最后一个玻璃瓶了。自己收了起来，并告诉剩下的排队的人，售罄了最后一个留着自己用。我也不管人群的如何骚动，自顾自的坐在门卫亭门槛上望着那些排了半天队又没买到玻璃瓶，有些不甘离去，但又无可奈何散去的人群。
    不屑的笑了笑，笑这些人连冲上来和我理论的勇气都没有，就因为我坐在门卫亭的门槛上？
    门卫小伙见我空闲下来了，便将心中的不解问向我道：“小孩，这是玩的哪一出啊？你这把些瓶子这么低价的卖出去，岂不是要亏更多，到地为了啥呀？”
    我将手里剩下快要见底的三级纯水，一饮而尽。才笑眯眯的对着门卫小伙说道“你将我这两个空瓶都灌满三级纯水我就回答你。”说完还举着两个空瓶对他摇了摇。
    “好，怕了你~拿来！~”说是让我递给他，但见我缓慢的起身，他自己走过来，接过两个空瓶去装水。我也乐的清闲，我没有在坐回去，而是靠在门沿上，看着他进到屋里的一个小隔间。不一会两瓶水就灌满了，还细心的给加了塞子。
    我接过两瓶水就说道：“其实很简单，我很不爽，所以我打算让有些人也难受。”
    “就这？”门卫小伙诧异的反问。
    “就这！~”我很坚定的回答。
    “这不行，你得说清楚”门卫小伙一脸求知得的渴望。
    “和你说不清楚，你还别打听的好”
    小伙涨红着脸，支吾半天，才大声说道“行，算你狠。但毕竟你还是个小屁孩，你就不怕他们报复你么？”
    我笑了，笑的很大声，捧腹大笑的那种，眼角泪水都快笑出来。猛然一凛，我寒着脸对门卫说：“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拾荒小镇，不怕他不守规矩乱来。就怕他太守规矩了，我一口恶气没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