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两宫情

第29章 乙骏县丞

    
    清晨,天际鱼白之交,世民和长孙无忌这里醒了过来,却听户外嘈杂。秦琼推门而出,却见康崇惶惑地上前低声说道:“定镜师尊、尉迟敬德和魏征忽然昏迷不醒。大家似乎都知道了呢!”
    秦琼和康崇的眼神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说道:“有没有人离开?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入?或者有什么可疑的情形?”
    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说道:“我和康崇一起出去查看,殿下您与秦琼一起,让秦琼守护您,暂时先不要出来。我有康崇在身边,应该暂时不会有事。”
    世民点了点,对长孙无忌说道:“既然他们叁人昏迷,先找康嵩诊疗,毕竟性命交关。其他都可以慢慢查看。”
    长孙无忌、康崇来到尉迟敬德、魏征、定镜师尊所在的舍中,旁人已经把他们叁位挪到了一个舍中,康嵩和李至雅正在舍庐中为叁人诊疗。
    长孙无忌问康嵩说道:“他们是中了迷药,还是中了毒?”
    李至雅对长孙无忌说道:“有人偷了康先生身边的迷药投了毒!”康嵩这里看了一眼李至雅,李至雅毕竟是朝廷的郡主,有事还是一心维护朝廷,哪会来管一个小小游方郎中的生死。康嵩知道自己已经有口难辨了。但是长孙无忌知道身边暂时只能相信康嵩,于是说道:“用什么方子马上能解救他们,让他们苏醒呢?”
    康嵩说道:“我已经用了平胃散。”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还是用手掌探了探定镜、尉迟敬德和魏征的额头,觉得他们体温温暖,呼吸沉稳,这才点了点头。
    一名卫率递上了一份文书,说道:“相爷,这是在魏征身上找到的文书。”长孙无忌命卫率离开,这里打开文书,还是浑身一振,他坐在案边,还是久久不发一语。
    康崇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问,刚想说话,被长孙无忌举手制止。魏征、尉迟敬德和定镜师尊已经相继醒来。
    长孙无忌把文书推到魏征面前,说道:“魏詹事,这是怎么分说的?这是东莱的账单,难道您想带在身边细细过目?那我这就给您,请您收在身边,反正,咱们已经是自己人了,对不对?”
    魏征知道自己与秦罡县令的渊源,这里皱眉说道:“我是太子府詹事,不需要僭越管什么朝廷的大计!您说呢?”
    长孙无忌用拳头捶打在案上,说道:“僭越!您还知道自己是僭越了!这份账单如果不是您僭越,难道还是我僭越不成?或者您的意思是我栽赃陷害您?”
    尉迟敬德从旁说道:“相爷,老魏也是被害人,咱们从长计议!”
    长孙无忌怒道:“是的!老魏是被害人,那谁是加害人呢?是康嵩吗?康先生拿了性命来加害太子詹事魏征、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敬德、还有定镜师尊?还是你们叁人在演戏?”
    魏征冷笑道:“相爷无非是认为这份东莱的账单有问题,然后秦罡县令有问题,然后就怀疑到我?难道我分身分神去管什么东莱县?我又是东莱的什么人?我是曲阳县公,不是东莱县公。”
    长孙无忌以齿咬唇道:“看来,这里已经留不得什么曲阳县公了,再逗留下去,一旦曲阳县公、东莱县令死在太子脚下,又说不得天下那群逆贼乱党群起来攻,说什么太子和吏部尚书有意加害你们,是不是?装可怜!”
    魏征越听越怒,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也不会去偷东莱的文书,还有这次出京,大家生死无碍,既然您如此在意,文书还给您,性命也交由您,尽管来取便是!”
    尉迟敬德见舍中剑拔弩张,魏征本是东宫太子府旧臣,与长孙无忌在这短短数日,哪能和睦,一时不对付,立刻成了乌鸡眼了。
    长孙无忌对尉迟敬德说道:“太子在京城的命令,请魏征东出潼关宣抚河北,尉迟敬德,我看由您护送魏征东出潼关便是,再留在这里,我看太子便要气死了呢!”
    魏征这里推案而起,走到舍前。见裴皿悦站在门首,眼圈红红地说道:“姐夫,我没有调制那么凶猛的烈酒!”
    魏征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关皿悦的事情!”看来这里被陷害的人实在太多了。有嫌疑的人或者是康嵩,或者是裴皿悦,甚至是魏征。魏征走了出去,而长孙无忌这里对尉迟敬德吩咐几句,尉迟敬德惊异地望着长孙无忌,老大啊,您要吵架,也不该老拿魏征魏夫子开涮填牙缝吧,老魏的皮肉骨头都被撕碎了,回头老魏放在心中,这种口舌之争,什么时候能解开呢?
    长孙无忌对尉迟敬德说道:“这里人太多,左右不能照顾,您先护送魏征、康嵩、李至雅和裴皿悦到华阴等我们。身边带些人手,注意安全。”尉迟敬德点头,立刻出去准备。
    定镜师尊微笑着看完长孙无忌处理完一切之后,点头笑道:“相爷果然处事不俗,没有太为难魏征。”
    长孙无忌说道:“不就是拿魏征开涮吗?”
    定镜师尊说道:“我与王姑娘有些缘分未了,不如带小姑娘暂且外出避一避,王珩姑娘想去华山玩玩,我们先行一步了!”
    长孙无忌这里点头,说一声师尊费心了。身边带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而大敌已经潜伏进了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身边,明显就在卫率之中。那么赶紧将这些不相干的人送走,免去世民的顾盼之心。
    世民、长孙无忌诸人用了早饭,青舟会了账。便一路并辔而行,刚刚来到华州城外,一眼而去,麦地黄透了半边天,长势喜人,看样子马上便能丰收在望了。
    世民对长孙无忌说道:“魏征身边真的安全吗?”
    长孙无忌说道:“真没旁人啊!尉迟敬德绝对不会加害魏征,他们多年的交情。裴皿悦是魏征的姨妹,康嵩和李至雅哪里又会去加害魏征呢?殿下总是考虑别人太多,自己身边往往不在意!”
    世民说道:“我们这些卫率又不是旁人啦,哪一个不是亲手带起来的!”
    长孙无忌说道:“有人要借我们的手除掉魏征呢。明知道我们要与太子系修和,怎能一刀剁了魏征呢?摆上供台还怕摔碎了!”世民耻笑道:“你跟魏征一大早好一顿吵架,这像是修和的意思吗?”
    长孙无忌弹了弹眉毛说道:“我没算他一个僭越的罪过,还算很清醒了。”
    李世民说道:“谢谢你不杀魏征之恩。”长孙无忌说道:“岂敢岂敢了?眼下谁能动了太子殿下的心头好!”世民正端着羊皮囊喝着清水,差点喷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儿,魏征几时候成了世民的心头好?!后宫的佳丽无数,成夜喜欢年轻的女孩子也不会去喜欢倔老头子魏征魏夫子吧!
    世民见麦地里修了座玲珑的木亭,倒是一番别致。这里兴致来了,便带人牵马过去,天刚刚晓亮,亭中凉风习习。而康崇、秦罡、秦琼与长孙安业在麦地中走了一遭,发现了许多动物的痕迹。四人商量了一下,必须对付野兽,为民除害。康崇尖哨一声,所有的侍卫拔出横刀,严阵以待,人人心中发怵,荒郊野岭,这是要对付十分凶狠的野兽。这比上阵对付人更加可怕。世民听到哨声,知道是要对付野兽,于是命长孙无忌和青舟待在凉亭之中。唐临县丞也抽出横刀想要帮忙,世民皱眉道:“你想添乱吗?”
    唐临笑得面色颤抖而惨白说道:“难得能跟殿下一起下场杀敌,追随殿下!不就是一群、一群野兽?”
    世民说道:“野兽比军队更可怕,白痴!”
    唐临说道:“既然野兽比军队更可怕,那殿下就该带着大家伙逃命啊!”
    世民咧嘴笑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会率大伙逃跑的?好可耻啊!从周朝天子开始,帝王就有负责狩猎,保卫农户良田的职责,你以为帝王是那么喜欢狩猎的吗?你不要跟着我们找死了,长孙无忌等你呢,赶紧去伺候!”
    世民见唐临甚是倔强,这里突然抽出横刀,说道:“别等我劈你!要是你能上阵,武德九年就不会让你太太平平待在太子府!我还不去借你一用吗?”唐临只得收起横刀,回到凉亭,搭手张望,一面紧张地说道:“到底是什么野兽,大家这么紧张呢?”
    长孙无忌也相当紧张地喝止道:“你再烦大家,抬你去喂狼。”
    世民对秦琼说道:“我们带了多少条细狗?能不能对付呢?”
    秦琼说道:“大王身边带了俩条,我带来五条,管够了!”
    此时,诸人听到吼吼的声音,青舟和长孙无忌骤然见一头硕大的黑毛野猪闯入众人的眼前,唐临吓的手脚冰凉,倒退到凉亭的一角,一把握住横刀,却觉得双手双腿发软。
    众人之中,却是秦罡和康崇同时在野猪身后蹿出,两人的横刀同时砍到了野猪的脊梁,但是这是头公野猪,公野猪喜欢在岩石上和树桩上磨蹭皮肤,所以皮肤异常坚硬,康崇的横刀也不能奈何得了野猪,倒是秦罡的横刀一下子破开野猪后背一道深深的口子,康崇这里深为吃惊。这野猪敖得一嗓子,向后倒转来,向康崇和秦罡冲来。秦琼和李世民见状,立刻一个尖哨,七条细狗冲向了野猪,直咬野猪的脚踝,英勇无匹得跟公野猪斗在一起。
    唐临吓得颤抖着声音说道:“为什么太子那么喜欢细狗,细狗不是只会拿耗子吗?怎么还会拿野猪?这到底行不行啊?”成语的狗拿耗子中的狗是专指中原的细狗,而耗子便是中原粮仓中的硕鼠了。耗子奔速之快,无与伦比,偏偏这中原的细狗更爱拿耗子!所以李世民一生最爱专管是非的细狗也是一段佳话。
    长孙无忌惊见众人和细狗一起大战硕大无匹的野猪,双手汗水涔涔,心中狂跳不止,一面怒道:“别打岔,耐心点!”
    康崇这里正欲抽出无痕剑,而秦琼和世民已经各抽刀剑正面迎上,公野猪的獠牙却顶在了世民的无恨剑的剑身上。秦琼却觉公野猪突然松软下来,手中奋力,横刀直接刺入公野猪的脖下,猪血喷涌而出,不多时,血污横流,野猪倒地毙命。此时,秦罡的横刀从公野猪的后股之中抽出,秦罡皱着眉头用剑布擦拭干净了猪血,塞回了横刀。
    长孙无忌适才见世民遇险,早已失魂落魄,这时冲了过来,却分不开所有的卫率。长孙无忌吃饭不长力气,要分开膀大腰圆的卫率实在太难了。
    诸人见公野猪十分硕大,纷纷爆笑:“大概能有二百斤呢!能有二百斤。”有的人说能有三百斤,众说纷纭。
    世民却对秦琼与秦罡说道:“这可为难了,咱们这里没有屠夫,怎么屠宰这头野猪,白白打了一头那么肥美的野猪呢!”
    长孙无忌忽然想到裴皿悦,可惜小姑娘不在此地,不然她会有办法烤一顿香喷喷的野炙,再配上小姑娘独特的野草和佳酿,不失美味而独到。
    世民等人看着野猪身上的伤痕,世民指着野猪两股间的刀痕,这一刀真是狠了,野猪的肠子都露出来了,世民说道:“这是谁下的手呢!”众人无不交头接耳,纷纷指着秦罡说道:“正是这位秦县令!真是好手段。”
    世民命秦罡解开他腰间的横刀,世民抽出秦罡刀鞘中的横刀,与自己手中的横刀再仔细看来,发现秦罡的横刀别致而不同。世民说道:“秦县令的这把横刀很犀利。”
    秦罡淡淡而笑,许久才道:“国家的横刀是用来杀人的,我的横刀只不过是用来杀鱼的!”
    世民轻轻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杀人的武器还不及杀鱼的武器么?
    世民点了点头,举手对秦罡说道:“秦县令,你的这一刀非常致命,你先分野猪!想拿什么拿什么,我们绝不抢你的头功。”秦罡的面色顿时红透了,只要了个猪头,而诸人这才商议着分食野猪身上的部位。
    忽然,却听身后有人呵呵鼓掌而笑,说道:“其他归你们,猪鼻子和猪尾巴归我们哈,见者有份!秦罡,你得了什么呢?”
    秦罡只切下了整个猪头,提溜在手上,众人回头见是俩个车夫模样的年轻人从后说笑,而秦罡这里切下了猪鼻子和猪尾巴,笑呵呵地抛给两个车夫说道:“感谢殿下,让我拿头份呢!乙骏、杜铎快来帮我拎猪头,重死了呢!”
    这两个车夫上前先向世民诸人行礼,长孙无忌咩了唐临一眼,唐临知道太子殿下和长孙无忌一向十分淘气包,于是唐临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位仁兄,大家都猜不准这头公猪有多重,仁兄想白白吃大伙打来的野猪么?也该跟大伙分说清楚呀!”
    秦罡和这俩位车夫相视一愣,吃皇帝家的饭也够累的,打了野猪或许还吃不到。
    秦罡对其中一人说道:“乙骏,你说怎么办呢?这里又没秤,怎么秤野猪?”
    这乙骏不慌不忙得来到野猪身旁,踩在血泥地里,用手按住野猪的耳根中心,然后沿着野猪的背脊一直手量到野猪的尾根部位。诸人看得啧啧称奇。长孙无忌和唐临暗暗点头,相视而笑。这乙骏又放下自己腰带,测量了一下野猪的肩甲骨的后缘的野猪肚子的周径,心中有了数。刚想分说什么。唐临笑道:“你在你们东莱县是养猪的?”
    秦罡和乙骏立刻笑了出来,秦罡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不是养猪的,乙骏是我的副手,他是东莱县的县丞。”诸人无不大惊失色。一个县丞么,玩玩纸笔也就算了,怎么会那么精通一头猪呢?
    汾阴县丞唐临未待长孙无忌授意,便讥笑道:“乙县丞可知道这头野猪的得肉多少斤呢?”
    东莱县丞乙骏侧脸说道:“要不要我来分说分说呢!”
    唐临笑道:“请吧!”
    长孙无忌微微而笑,十分好奇得看着东莱县丞乙骏,乙骏说道:“通常来说,这头猪有二百七十斤的话,那么猪脸猪头骨和猪脑花是体重的五分贰厘陆毫了。猪大排猪肋排猪硬骨猪脆骨猪筒骨是体重的一成七厘五毫。”乙骏说到这里之时,世民等人环胸而抱,这个不起眼的正九品小县丞很有能耐,对答朗朗,不卑不亢。
    唐临笑道:“血脖肉、肠油和腌臜又占多少呢?”
    乙骏说道:“一成陆分三厘七毫。”唐临连连点头,竟然伸手上前笑道:“乙县丞,我叫唐临,汾阴县丞,乙兄弟今年虚龄几何?”
    乙骏赧然笑道:“我今年二十九啊!”
    唐临笑道:“我比你大一岁,乙兄弟,既然出来了,到哥哥的县里来视察视察,多多教诲教诲哥哥,可否呢?”
    诸人听到视察二字,都抿唇而笑,唐临和乙骏俩人分明是同级的,但是唐临从未到过地方做地方官员,不知深浅,所以非常喜欢乙骏这个同僚。乙骏见唐临十分风趣幽默,便侧脸而笑,秦罡却搂着乙骏的肩膀说道:“少来抢我的人手,乙骏你说呢?”乙骏却笑道:“我们叁个去找水源,顺便请太子殿下落个营地,大家把这头野猪洗剥干净。”
    长孙无忌和世民见出了华州城不过五六里地,秦罡乙骏唐临叁人便聊上了,还提议要下营,长孙无忌望了眼世民,请世民的示下,世民只得点了点头,好吧,难得唐临有同僚在此,有些地方上的事务,是该让在京官员好好探讨讨教的。
    因为营地中的确没有屠夫,乙骏叁人一会来借横刀,一会来借佩刀,一会来借康崇的英吉沙小刀,一会来借康崇的无痕剑,一会想不出拿什么来切割野猪皮,竟然来借李世民锻造的皇家佩刀。诸人都不由无语中,宁愿丢下这头野猪,吃点干粮,也不要这么费事吧。康崇等人早已挖了大坑,把大坑烧得烫烫的,又收割了农民的一大捆小麦,等这野猪的皮毛被撕剥干净后,三四个卫率这才抬着野猪,先把野猪细毛给燎烧干净,便捧上小麦,着火烧烤野猪肉。
    诸人原也不会做烧烤的,康崇说道:“草原上吃烤牛肉羊肉是烤一层吃一层的,我们不如也依样如此,并不需要全部烤熟再吃呢。”
    青舟命不老楼等人拿出川盐盐巴和酱卤,世民等官员边吃烤肉边大说大笑。乙骏见营地里只有一位青舟姑娘,不由好生好奇,青舟用小刀慢慢地片着肉片,用手指搓着肉片卷着川盐盐巴,甜美地塞进唇中,乙骏尝了尝川盐,不由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这是什么盐,我们胶东的海盐却比这个咸多了,这个挺鲜美的。”
    青舟向不老楼的车夫招了招手,这人又取来一包盐,乙骏翻开来便看,这盐又是桃红色的,不由惊笑道:“姐姐一定是不老楼的吧,不老楼遍布天下,手上会有这么好新鲜的东西!”
    青舟笑道:“这是藏盐,又叫桃花盐,不容易在盐里面掺面粉。”
    长孙无忌这里好奇地听到了,唐临好奇地嘀咕道:“盐里面怎么会掺面粉?”乙骏愈加好奇地问道:“姐姐,那面粉那么奇贵,怎么会掺在那么廉价的盐巴之中呢?”
    长孙无忌这里挑起了眉毛,依样望向了青舟,青舟却笑道:“不老楼不干那种营生,你们老爷放心吃盐!”
    唐临和乙骏一左一右,把青舟夹坐在中央,一左一右地逼问道:“好姐姐,同我们分说分说嘛!”
    青舟笑道:“我二十五岁还没到,什么时候是你们姐姐了?”
    乙骏从包袱中取出自己家乡东莱的烤饼,递给唐临一块,递给青舟一块。唐临咬了一口,突然弹起眉毛说道:“这烤饼的盐味好生奇怪。”青舟也尝了一口,微微蹙起修眉,望向了乙骏。而乙骏把包袱中的烤饼撕了俩片递给世民和长孙无忌。俩人吃了连连赞叹,这盐味又是不俗。秦罡说道:“这是海边的芦苇烘烤的。海芦苇自带盐味,烤出来的煎饼,味道很不一样,烤的时候并不需要半点海盐呢。”
    青舟这里站了起来,说道:“我吃够了,你们慢聊,失陪失陪。”青舟好大的架子,向着自己的小帐篷快步走去。
    世民用火叉子叉着猪肉不停地啃食,见青舟如此,便赞赏道:“天下商户,也只有不老楼端得起这番架子,奴大欺主,竟然不把上九流的正九品官放在眼里。”
    夜晚,世民和长孙无忌同住一个帐篷,而世民翻身睡不着,说道:“无忌,面粉掺和在盐巴中,到底是什么意思?”长孙无忌翻了个身,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商户,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再说我要是奸人,那顶多是奸臣,怎么可能是奸商嘛!你让我想破头,我也想不出来盐巴和面粉混着卖的道理!”
    世民推了推说道:“想想嘛!我知道无忌哥哥比我聪明!再说你在户部那么多年,不老楼也在你手里盘了近十年呢!”
    他待要说下去,只听长孙无忌已经轻轻打起了酣。世民只能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也抱着横刀呼呼大睡起来。
    深夜,一声声尖利的呼哨声此起彼伏,世民从梦中惊醒,一把推起长孙无忌。世民持箭,长孙无忌持刀奔出帐外。世民顿见四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华州城外的麦田山火连天卷地。世民和长孙无忌相顾骇然。
    此时,康崇的哨声从高处吹来,世民向着高处手持吹哨,不停吹起。原来诸人已经各自跑出火圈,唯独世民和长孙无忌还在火圈之中。
    世民和长孙无忌跑到康崇的哨声处,只见还有一个缝隙没有被大火合拢,康崇、秦琼、乙骏大声叫道:“殿下、相爷,冲过来!”
    李世民天生胆大,虽然身边没有宝马,但一道风般直接蹿了上去。待他回身,火线已经合拢,唯独剩下长孙无忌一人留在了火圈包围之中。
    长孙无忌本身是文官,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身处险境,这里吓得不停往后倒退,但是身后的大火也慢慢逼近。
    李世民牵过自己的宝马,待要亲自再次冲入火圈。却见身边蹿出俩匹宝马,长孙无忌的三哥长孙安业和乙骏已经上马直接蹿入了火圈。长孙安业满面关切地伸出手掌,长孙无忌伸出右手,长孙安业将长孙无忌拉上马背,但是长孙安业的宝马本来惧火,又背负了俩人,根本不能跳出火圈,乙骏跳下马来,对长孙无忌说道:“相爷,乘坐我的马匹吧!”
    长孙无忌已经用衣服捂住鼻子,还想多说什么时候。却听身前有人喝道:“长孙无忌,你还犹豫什么!”世民乘坐宝马,又带了一匹空马进来,一把拉起长孙无忌的身子,直接把长孙无忌推上了马,四人立刻猛催马股,战马几乎同时跃出火圈,身后一片火海,再无空地了。
    世民忧心忡忡地搭手观望,心中分外焦急。他率领所有的部族策马来到火线的最前沿,但是还是想不出有灭火的良策,早麦一点就燃,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华州城的大小官员与农户已经闻听麦地着火,诸人都站在火线的遥远处砸手跳脚,谁都不知道怎么会天降猛火,一年的收成眼看全部烧在地里了。
    唐临和乙骏知道这个局面不能有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出面,这里催马上前,对华州城的百姓和小吏说道:“我们是汾阴县和东莱县县丞,这里谁能借一步说话。”华州城主簿上前,颤抖着说道:“我们县令和县丞都去长安上计了呢!”
    乙骏已经从包袱中拿出工程铲和自己的镰刀,说道:“大家听我的,立刻拿镰刀和土铲,先收麦子,再翻土,立刻做土陇,我看今天没有山风,火速没有那么快,大家赶紧动手!”
    这些古代农民成天跟土陇打交道,乙骏早已跳下马来,淡定地来到地界,开了一道阻火线。华州城下的农户个个奋勇争先,和乙骏一起收割麦子的收割麦子,翻土陇的翻土陇。诸人紧张地直抹汗珠,而唐临望着乙骏熟练无匹地翻土陇,艰难地吞咽口水,对长孙无忌说道:“去了地方上,我可不会翻地呀!我真的只会动嘴和动笔,哪及得上乙骏呢?”长孙无忌镇静地望着乙骏强大的领导力,这位县丞在东莱一定不俗。难怪定镜师尊一再嘱咐世民和长孙无忌,一定要去东莱一探究竟。
    诸人见许多农户家中扛出清水,一人一担得挑上了土陇,然后不停地浇湿土陇。眼看火势烧到眼前,康崇大叫一声:“大家赶紧退!”艺高胆大的康崇带马向乙骏冲了过去,拽住乙骏的腰带,将乙骏拽上了马背,一马俩人在大火中冲了出来。乙骏见火势还有四五丈的距离,从身上取出火媒子,猛力地向四丈外抛出去,唐临对长孙无忌惊异地说道:“乙骏干嘛呢?”秦罡从旁说道:“这叫以火攻火。先把没有烧到的地方点燃烧完,原先的火,自然烧不过来了!”
    世民、长孙无忌见华州城中的农户无不累得坐倒在地,厚厚的小麦堆满山坡。主簿上前对唐临和乙骏说道:“这麦子还没饱满,原来还有半个月才能开镰呢,这要去卖给谁呢?官府绝不能收这个麦子啊!”
    乙骏这里用手掌搓起了麦芯。长孙无忌和青舟也一起搓起了麦芯,深深皱眉,这到是非常难办。
    世民扯了扯长孙无忌的袍子,说道:“先带着秦琼、康崇、唐临、青舟一起去华州城,看看大火过后的情形。天快亮了,找个住处,休息半天再说。”
    长孙无忌惊异地望着李世民,因为世民想用孤身一人的险境,逼出大敌。秦琼、康崇、唐临和青舟决计不会是李世民的大敌。那么剩下的卫率之中,很是嫌疑了。到底是谁呢?一来在秦罡饭中下毒,二来在魏征怀中栽赃陷害,三来放火烧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不由让人疑窦倍生。
    世民默默地持箭在队伍最后断后,暗暗地想着蛛丝马迹,这案子就该带上大理寺和刑部诸卿,自己断难厘清的了。呵呵,李世民唯有苦笑。
    诸人刚到华州城下,秦罡突然横在世民马身之前,冷笑道:“太子殿下,你可记得窦建德窦王爷是怎么死的么?”
    世民冷笑道:“秦罡,你冒名顶替做东莱的朝集使,就是为了今日这一搏么?”
    秦罡说道:“太子殿下说的正是!”
    乙骏、杜铎人人回头,大惊失色。而长孙安业却带领卫率远远地将世民、秦罡、乙骏和杜铎包围在圈子之中。
    世民心念电转:难道会是秦罡吗?若说秦罡要为窦建德报仇,放火烧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栽赃魏征已经说不过去,魏征和秦罡同在窦建德帐下,有什么好栽赃的。至于在东宫殿下毒,一定又是旁人!
    世民冷笑道:“秦罡,咱们是比弓箭呢,还是比赛马呢,还是比横刀呢,还是比指挥兵马大战一场呢?你任意挑选便是了!你数年前在我营中便是手下败将而已,对不对?刺王杀驾是什么罪名,难道你吏律没读过。吃了大唐的俸禄,现在竟然来杀太子?”
    秦罡冷笑道:“废话少说,拿命来偿便是!”
    秦罡和世民都没拿长兵器,身边是横刀和弓箭,弓箭擅长远攻,而横刀擅长接近战,他二人都翻身下马来战。诸人只见他二人刀光剑影,腾挪跳跃,数招式过去各自不分胜负。
    乙骏焦急地对长孙安业说道:“长孙爷爷,你帮帮——帮帮——”似乎眼下帮谁都不合适的。
    长孙安业冷笑道:“乙县丞,你觉得你是帮太子殿下,还是帮秦县令呢?世民是我妹夫,秦罡是你兄弟吧。乙县丞,您倒是想向着谁呢?”乙骏见长孙安业袖手旁观,不由心急如焚,这里突然不顾一切,赤手空拳地冲入秦罡和世民的战圈,面向了秦罡挡在世民身前。秦罡还没看清眼前是谁,一刀穿透了乙骏的胸肩,世民从后托住乙骏的肩膀,大叫一声:“乙骏!你进来干吗?”世民放下了横刀,而秦罡的横刀切透了乙骏的前胸,热泪忽然滚滚而落,颤抖着说道:“乙骏!你干吗那么傻!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乙骏瘫软在地之中,世民检查乙骏的伤情,而秦罡这里忽然抽出乙骏身体中的横刀,猛然向地下的世民劈来,世民在地下见避无可避,只能闭眼就死。他只听到身前王珩姑娘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快跑!”王珩姑娘奔跑上前,全身抱住秦罡的双臂,阻挡在了乙骏和世民的身前。
    世民大声说道:“王珩小心!”
    秦罡却觉王珩用出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时不能挣脱,王珩对秦罡说道:“秦哥哥,你休伤了太子殿下!”
    世民见秦罡身后有一人用剑指着秦罡的后心,用不是太流利的中原语言说道:“快松手!”世民认得此人,正是康崇和祖薇的保镖波斯人葛辛伽。此人用剑怪异,非中原流派,剑术又快又猛,不容小觑。
    葛辛伽、王珩身后走来一位胡人,正是草原胡族突利可汗,突利可汗上前伸出单手,搀扶起世民说道:“世民哥哥为何如此狼狈,要斩此奸臣,不需哥哥动手吧!哥哥说一句,小弟为哥哥杀了此人就是了!”
    世民从地下站起,冷静地望着诸人,见秦罡被包围之后,便对秦罡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界,我的人手多,再说我们只有个人恩怨,你先陪乙骏去东莱,我自有人来找你们便是了!”
    秦罡牵来自己的俩匹马,把乙骏扶上马,回身对世民说道:“您怎么不立刻褫夺我们的职位?明知道如此——”
    秦罡又见乙骏血流不止,突利可汗上前给秦罡俩瓶伤药说道:“这是草原的白药,路上给这位兄弟涂抹吧!”
    秦罡点了点头。
    世民淡淡一笑,并无牵念,示意所有人放开包围圈。秦罡带乙骏冲出了包围圈,扬鞭而去。
    长孙安业对世民说道:“秦罡长安之行,图谋不轨,对您不敬,乙骏有连坐之罪,殿下您怎能放虎归山——,何况秦罡和乙骏二人不俗,您都放走他二人俩次了!”
    世民微微一笑,向诸人举手示意。世民看得很清楚,秦罡可能对自己只有个人恩怨,乙骏对自己非常重情义。
    反而是长孙安业,淡定地袖手旁观。不如东宫太子府的王珩姑娘、一介草民葛辛伽和胡人部落的突利可汗来得更加仗义呢。
    世民默默地看了一眼长孙安业,是的,抛开别人不提,眼前最不该袖手旁观之人应该是三国舅长孙安业,他为何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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