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魔环

    
    “坐。”知识圣堂执行主席丹泽尔放下搅咖啡的汤匙，一边开口一边喝了一口咖啡。
    楚千城自己拉起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把帽子丢在桌子上。在他身后试图为他拉椅子的侍者尴尬地停在他身后，茫然望向森提诺。森提诺笑着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圣丹斯，你初到新翡冷翠，也许对城邦区不太了解。”森提诺一脸温和的微笑，“不过我读过你的传记，传记里你的老大布奇经常说一句话，我有一个梦想？是吗？”
    “我们是梦想之帮。”楚千城缓缓从怀里取出一小瓶爱尔兰威士忌，小小地嘬了一口。
    看他喝爱尔兰威士忌的样子，森提诺闭了闭眼睛，仿佛在为楚千城的味蕾默哀。丹泽尔，威廉、莱恩和玛丽都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记得布奇常说的是，梦想之帮的诸君都是未来的列王？”森提诺继续笑着问。
    “大概是那意思。”楚千城放下酒瓶。
    “今天在你面前的，就是现在人类世界的列王。”森提诺神色肃穆起来，“或者说，他们都是布奇梦想成为的人，你非常可能拥有的未来。”
    楚千城明白了森提诺的意思。他想要指出的就是眼前这四个人，绝对不能得罪，他们不但可以左右圣丹斯的生死前程，而且还可以左右械神俱乐部的发展空间。
    “我以为我们是自由联邦。”楚千城自嘲地一笑。
    “哈哈哈哈……”他的话让在座的人带着各种复杂的表情笑了起来。仿佛这句话必须以大笑来应对。
    “自由，圣丹斯先生，是昂贵的东西。”森提诺淡淡地笑着，“真正的自由，是要牺牲无数人的自由来换取的。”
    “圣丹斯先生，现在的世界，资源是极其有限的，城邦区鼓吹的为人类自由而战，其本质就是存量竞争。最后享受真正自由的，只有一小部分人，也正是布奇先生一直在憧憬的列王们。”异种控制基金会副会长威廉保持着后仰的奇特坐姿冷冷地说。
    心灵协会副会长莱恩以穿透性的眼神看着楚千城：“圣丹斯先生，你不会在为那些一拳打不穿一块木板的凡夫俗子而多愁善感吧？”
    “他们也是人。”楚千城直觉感到在莱恩眼前掩饰不了自己的情感，于是直抒胸臆。
    “喔。”莱恩挑了挑眉毛，英俊的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我有点了解为什么圣丹斯是蛮荒的情圣了。这种男孩般天真无邪的气质，最受女性欢迎。”
    “呵呵呵……”在座的人们发出嘲讽的冷笑。
    “圣丹斯先生，你来自蛮荒，出身荒民，我理解你对同类的情感。”玛丽并没有嘲笑楚千城，她只是维持着脸上复杂莫测的神色，“对同类的关怀，是人类朴素的情感。但是，你想要在城邦区的金字塔上往上爬，这些多余的情感帮不到你。”
    楚千城维持着沉默。在莱恩锐利的注视下，他不敢保证自己再多说几句是不是会暴露他的真正身份。
    “圣丹斯先生，莫非你想要在重获自由后，返回蛮荒国度？”威廉眯起眼睛，露出狮子般锋锐的眼神。
    “不可以吗？”楚千城昂起头来。
    “当然，你进入械神俱乐部之后，可以选择在任何地方供职。”森提诺微笑着说，“不过，我真的很希望你选择留在新翡冷翠，因为一股新的浪潮即将袭来，我们都需要你这样的标杆。”
    “哦？”楚千城挑了挑眉毛，又举起酒瓶。
    “听说过天选之子吗？”玛丽开口问。
    楚千城摇了摇头。
    “超凡者社区开始有人鼓吹血统论。认为基因造就的超凡者才是天选之子，是人类的正统。这个言论在七大财团里非常受欢迎。因为七大财团的掌权家族都是拥有五百年历史的大世家，他们想要稳固家族的基业，成为天选的贵族。”莱恩接口说。
    “他们想要挤占靠后天努力登上巅峰者的份额？”楚千城眼睛一眯，心里开始明白森提诺煞费苦心的布局。
    “不愧是梦想之帮的智囊，一眼就看穿了七大财团的小心思。”莱恩笑着说。
    “靠投胎来抢资源，他们想得挺美啊。”楚千城冷笑一声。
    森提诺和莱恩同时轻轻拍手，脸露微笑。威廉终于坐直了身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玛丽低下头来，静静地品茶。
    丹泽尔终于喝完了他的咖啡，将咖啡杯轻轻推开：“你和美人鲨之间的区别，就是个人努力和优秀血统的区别。我们把宝押在你身上。”
    “这不只是为械神俱乐部宣传，也是为了四大组织里成千上万靠个人努力爬上巅峰的超凡者宣传。赢了，你就是所有平民超凡者的英雄。”莱恩沉声说。
    “顺便说一句，你在新江户市的活儿，我很欣赏。”玛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不会紧张了吧？”威廉死死盯着楚千城的眼睛。
    “不会比攻打水晶宫更紧张。”楚千城淡淡地说。
    “女士，先生们，疯子圣丹斯。”森提诺双手朝着楚千城一摊。
    在座的四位四大组织的大佬同时露出优雅的公式化的微笑。他们从怀里取出动平台，漫不经心地划拉着。
    “圣丹斯，你要来玩一点吗？”森提诺也拿出了动平台，朝着楚千城晃了晃。
    “嗯？”楚千城茫然。
    “我在新约克城维加斯区博彩平台设了赌局，七大财团的贵族都已经入场。如果你对自己有自信，可以玩一点。”森提诺笑着说。
    “我没钱。”楚千城直白地说。
    “你的吞尾蛇怎么样？”森提诺笑着问，“我可以代你押上五百万城关币，赢了全是你的，输了吞尾蛇归我，免得这件宝物又回到行动局的证物室吃尘。”
    楚千城自然点头同意，反正输了自己也活不了，钱不赚白不赚。
    “森提诺，你玩得还挺大啊。”威廉斜眼看他。
    “稳赢的局，能多赚点就多赚点。”森提诺温和地笑着，完全看不出他内心深藏的焦虑。
    楚千城看了一眼自己的动平台：“时间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和这帮大佬聊了快一个小时。这一次闲聊对他来说受益匪浅。他至少知道了森提诺的一部分布局。
    天选之子血统论的浪潮悄无声息地席卷城邦区，这是一次七大财团和四大组织内部争夺权力和资源的一次内卷。想要在这一次内卷中胜出，并趁机大肆侵占权力七大财团资源，不但需要实力，还需要人脉和舆论。
    森提诺安排美人鲨和圣丹斯之间血腥搏杀，就是一次反血统论的公关宣传，为自己的势力团体争取人脉和舆论支持。
    这并不意味着森提诺是一个支持平民的好人，他只是借势而起，利用这次内卷浪潮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无论是血统论还是反血统论，最终得利的都是权势巅峰上的列王们。这就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那么，圣丹斯先生，祝你武运昌隆。”森提诺微笑着点了一下动平台。
    五光十色的璀璨光芒突然从米开朗基罗圣殿广场四周亮起。那是一片庆祝节日的烟花发出的光芒。
    在烟花亮起的时候，干冰气化形成的白雾吞噬了整个广场，将广阔的场地瞬间变成一片雾霭中的神秘世界。
    在白雾涌动之中，一座冰雪的王座在场地中央冉冉升起。在王座的中央，一位二十来岁的妙龄少女蜷成一团，缩坐在王位中央，犹如在寒风中冻死的小女孩，一脸绝望地望着圣殿广场的入口。
    抽风机震天的轰鸣在广场四面八方响起。弥漫在场上的白雾瞬间散尽。整个圣殿广场已经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地面上结了广阔平坦的冰面，犹如一片面积超过一座足球场的滑冰场。
    在圣殿广场周围陡然耸起上百面巨型屏幕。这些巨屏不但成为了阻挡圣殿广场上的战斗余波伤及四周的屏障，而且也为在场中战斗的人提供了新翡冷翠各地观战者的视频画面，让他们知道这场比赛有多少人关注。
    “很抱歉，美人鲨只给了我们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场地粗糙了一点，你将就一下。”森提诺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楚千城，让他从圣殿广场的视觉震撼中回过神来。
    “嗯哼。”楚千城咳嗽了一声。他不但惊讶于场地的外观，也惊讶于森提诺制造的镜湖替身。她简直就是另一个镜湖，只是没有生命和灵魂。
    他从桌面上拿回自己的圆顶礼帽，朝着在座的其他人举了举，随即戴在头上。所有人都朝他点首为礼，眼神中多少有了一丝期待。
    “记住，密盒和美人。”森提诺在楚千城走过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楚千城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从腰中抽出吞尾蛇，凌空一甩，将其变型成一枚手杖，踩着磁悬浮战靴，从阳台上纵身跳下，犹如冲浪者一般顺着空中的浪潮，轻盈地滑行到米开朗基罗圣殿广场中央，来到了王座的旁边。
    贵宾席阳台上人头涌动，坐在屋子里的人们纷纷走到了阳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一片蓝白色的冰之广场，静静等待美人鲨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