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宋源明跟着李阳爬山涉水过了三个年头了。不知不觉,宋源明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因为长期奔走于野外,被日晒雨淋,脸庞黑亮黑亮的,透着红,透着青春和雄健。
现在,宋源明像一头棕熊,身上有一股使不完的劲,爬山越岭,敏捷如猿猴,如履平地,无论多么陡峭的山峰,他都能踩在脚下。
他对所谓的地质考察工作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李阳的指导下和几年的摸爬滚打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如今,他一眼就能认出各种岩石,闭着眼睛就能摸出岩石质地,准确地叫出岩石的名称,出自哪里。凭着听声音,他也能知道岩石的品质。当他走到一座山前,不看别的,就看一看山上的植被就能知道那座山的地质构造,甚至知道山里也没有矿藏。
宋源明这些特异功能,有时连李阳都感到吃惊。
李阳现在也不隐瞒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是负责为皇上寻找金矿的,由于,近年来,朝局动荡,内忧外患,朝廷财政状况十分糟糕,于是,皇上便李阳出来寻找金矿,以此,来缓解国家财政困局。
关于李阳的身份,明里是李尚书的管家,其实,李阳是皇上安排在李尚书身边的眼线。这人的心呐,就是这样,像一只刺猬,时刻要防着别人,地位越高的人,身上的刺就长得越多,越长。
李阳接到任务后,来向李尚书请假,碰巧李尚书为袁天正的事大发脾气,没头没脑地挨了李尚书一顿揍,但是也没有办法。
李阳疏狂,却也谨慎——不然也做不了眼线(当然李尚书更是精明过人),于是忍气吞声,得知让他寻找袁天正时,他不禁喜出望外,这真是一个好机会,不需要理由,而且行动方便,隐秘,还有他不会因盘缠发愁。
李尚书的门生,故旧遍天下,谁见了李大丞相这个管家不是毕恭毕敬?而且,当李阳得知要带着宋源明一起上路,他简直大喜过望,这简直是一棵摇钱树,有了宋源明,就更能让那些巴结者痛痛快快地掏腰包了。
因此这一路走来,李阳走得非常惬意,过得十分富足,舒服。他几乎把李尚书交代的事都忘记了。
李阳也很清楚,李尚书让他寻找袁天正不过是一个由头,真正的原因是要让他离开自己。想到这里,李阳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李尚书发现了什么?李阳仔细地回想着,觉得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知道李尚书一向多疑,对任何人都不放心,所以支开了自己。他到底想干什么?李阳想不出,也懒得去想。他懒散惯了,这回来到大自然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多好!
前两年,宋源明还不停地催促他去云荡山,后来,可能也厌倦了,很少提及此事。或许经历的事多了,见识广了,走了很多山山水水,也没有遇到什么神仙,便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有了新的认识。
野外的生活,最能锻炼人的思维和适应能力。见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叹之余,有时会想起鬼神的存在。于是,李阳便给宋源明讲起那些看起来神奇的东西的形成过程,一层一层地剥掉神秘的外衣,让宋源明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如此”。
但是,人的思维一旦有了固定,往往很难改变,哪怕接受了新的观点。
宋源明躺在野营帐篷里,面对浩瀚的星河的时候,难免不浮想联翩。神仙翩翩而来,一个个在他面前飞舞。这时候,他又对神仙的存在深信不疑。
有时候,他想起袁天正,想起褒姒的头颅,想起龙漦宝匣,这些东西是那么奇特,像迷一样,他始终想不通袁天正盗取宝匣和头颅有什么作用。袁天正根本不是修行之人,再说,那颗头颅真的那么神奇?用它真的能修炼成仙?
宋源明不相信,可是,他又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幻想,那次他与那头颅亲密接触之后,就似乎有了幻觉,仿佛有一种东西支配着他。或许袁天正就是利用这一点才让他进入墓室的。
这当然只是宋源明近来的猜测而已。
近来,宋源明不时地梦到那颗头颅,它还是那么狰狞可怕,只不过,到后来它变了,头颅面上慢慢地有了一层人皮,现出人的模样,直到后来成为一个十分俏丽的头像。
宋源明很清楚,那不过是自己加给那头颅的一个形象,不过是自己臆想中的褒姒罢了。
可是,无论自己得到多少新知识,有了多少新理念,但是都无法解释自己在湖底的事情,除非,那是一场梦。
对了,宋源明恍惚记起自己在湖底见到褒姒的头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头颅为什么会出现在湖底?
梦,除了是梦,还能是什么?
宋源明想不明白,他想回去,回去看看那湖,看看那梦。
“不,我们现在不能回去。”李阳断然拒绝。
宋源明说:“先生,我们已经出来三年了,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过,已经找到了几个金矿,可以向皇上交代了。”
李阳说:“那几座金矿储藏量太小,采矿难度很大,不划算。”
宋源明说:“可是,我们已经找遍了那么多大山,没有理想的矿藏,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找下去,如此拖延时间,对皇上也不好交代。”
李阳觉得宋源明说得在理,但是出来这么多年,如果不拿点成绩,回去就更不好交代,便咬咬牙,说:“还是再找找。”
宋源明说:“去哪里找?”
李阳想稳住宋源明,现在他是自己得力的助手。经过这几年的风吹雨打,李阳明显地觉得自己在快速地老去,而宋源明已经变得成熟起来,无论是体力还是思维都在赶超自己。
他需要宋源明。
李阳知道宋源明心里一直还有一个神仙梦,于是,他告诉他:“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
宋源明问:“什么地方?”
“云荡山。”
“云荡山?先生不是说它不属于火山岩,不存在金矿的产生条件。”宋源明说。
李阳说:“啊,是这样的,任何事物都没有绝对性,金矿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仅仅是火山岩,还有沉积岩,变质岩都有可能产生金矿。”
宋源明说:“那先生为什么说云荡山不适合金子的结晶?”
李阳说:“我也是看书上说的,不足为信,不是说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吗?凡事还是眼见为实。”
云荡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宋源明心里一直向往着,虽然,他不再坚信神仙的存在,但它依然是一座神山。
现在终于要去朝拜了,宋源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夜不眠,他既希望见到自己心目中的神仙,更希望帮李阳找到金矿,这是对国家,对人民做了自己的贡献。
次日一早,宋源明就收起帐篷,将帐篷,被褥一应物件都放在马车上,然后,点火做饭,就着溪涧水,熬了一锅稀饭,还做了一盆蘑菇野兔汤。
吃饱喝足之后,二人就出发了。
现在,是宋源明为车手,鞭子握在他的手里,马还是那匹马,不过也有些老了,腿脚没有先前那么有力,马车已经换了几辆。
李阳总是抱怨马车的做的太坏,不是掉了轮子,就是车厢散了。
宋源明坐在车上的时候,每次都是心惊胆战,一边担心马车散了架,一边担心自己和马也散了架。
好在现在李阳已经过足了驾驶的瘾,让贤与宋源明,自己退到二线,倒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先生,你去过云荡山吗?”宋源明问。
李阳似乎还没有睡醒,说:“云荡山嘛,去过。”
“听说那里的景致不错。”
“是不错。”
“跟秦岭比起来,如何?”
“那没法比,秦岭雄伟,云荡山秀丽,不是一个类型。”
“哦,难怪神仙在那里开会呢。”
“你还记得神仙开会的事?”
“当然记得,也不知道我们这次去遇不遇的上神仙。”
李阳笑着说:“神仙,你不用找了,我们就是神仙。”
宋源明说:“先生,真会说笑,自封为神仙。”
李阳说:“自封的?说得好,自封的?古往今来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自封的?秦始皇不是自封的?刘邦不是自封的?李世民,赵匡胤不是自封的?就连孙悟空还自封为齐天大圣呢,你能说神仙不能自封?”
宋源明说:“可是我们不是神仙呀。”
李阳说:“神仙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
宋源明笑道:“当然没见过。”
李阳说:“既然没见过,你能说神仙就不是我们这样?”
宋源明说:“反正我觉得神仙不是我们这样。”
李阳说:“可是神仙就是我们这样,如果哪一天我们站在一座高山之上,四周悬崖峭壁,别人都不能上去,但是你却站在上面,那你在别人眼里就是神仙。”
宋源明笑了笑,说:“原来先生心目中的神仙就是这样的。”
李阳说:“难道不是这样吗?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事,那你就是非凡的,那就是神。”
宋源明想了想,觉得李阳说的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也不反驳。身体向后靠了靠,伸了伸手臂。马儿似乎没看见宋源明手里的鞭子,好长的时间,那支鞭子没有落在它的身上了。它老了,走得慢,宋源明也不催促,由着它慢吞吞地走,只要它不停下,或者走上别的道上去,宋源明是不会呵斥的。
李阳对宋源明如此宠着马,很不满意,在他看来,畜生生来就是挨鞭子的,抽打它们是执行上帝对它们的惩罚。
对于李阳这套歪理,宋源明不以为然,说:“先生既然否定神仙的存在,怎么又拿上帝作为说辞?天下众生皆平等,只不过各自工作不同而已。”
“屁话,纯粹是屁话,你吃肉它只能吃草,它可以被你吃掉,它却不能吃掉你。若说众生平等,今天晚上你不吃肉了,跟它一起睡。”李阳说。“它”自然是指老马。
有时候真理是辩不过邪说的。宋源明只能不做声。
随着他们离云荡山越来越近,宋源明心里的神仙又强烈的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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