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玲的突然登门,显然令辫子感到了意外;正在锅屋里做着一点针线活的辫子,赶忙把姚玲让进了锅屋,拿了板凳让着姚玲坐。
一向并无多少亲近接触、此时又各自心绪复杂的两个人,现在一下子相处一起,彼此都不免感觉有点心里不自在,除了那几句人们相互见面时的家常客套,一时谁也想不起多少合适的话来说······
姚玲稍坐了一会,也就起身告辞。
辫子黙然地跟在后面相送。
走到大门口临告别时,姚玲看着面容憔悴,精神忧郁地辫子,沉吟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心意对辫子表达了出来,真诚关心而疼惜地开口道:
“······嫂子,我哥那人,他从小就有点邪性,你、你就少在乎他,别去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话,姚玲在衣袋里拿出一点钱来——她也不确知有多少,反正十多块总还有,她把钱一下塞在辫子手里,又说道:
“嫂子,我身上没多少,就还有这一点,你别嫌,拿去给自己买点什么吃吧。注意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辫子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是目送着姚玲走去,热泪盈眶、、、、、、
姚玲的这次回娘家,她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想去探望一下久未见面的红菱——她自小最要好的同村姐妹。
自从把丈夫的命根铰掉,致丈夫死亡,红菱就被公安带走了。后经医学鉴定,红菱确系神经失常,故而免予追究刑事责任,被父母领回了家来。
姚玲上次回娘家时,就曾想探望红菱。只是不凑巧得很,她上次来时,红菱正好被父亲领上出远门去了——
据说,离此不远有个善施针灸的民间医生,或许对红菱的病情能有帮助——反正实际医术效果不知,传说得倒是挺神乎。心急乱求神,于是,父亲与哥哥就抱着一线希望想去给红菱试试看······
唉,说千道万,毕竟是骨肉亲情,再怎么钱项上紧张,可谁也不愿眼睁睁看着红菱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稀里糊涂一辈子······
姚玲这次仍然未能如愿见到红菱。
姚玲推门一进了红菱家,病眼昏花的红菱娘,一当认出来人是姚玲,显然是由自小跟自己女儿一块长大的姚玲身上,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所以,不等姚玲开口说啥,她那里一把拉住姚玲,张嘴就恸哭不已。
姚玲也情不自禁地陪着落泪不止。
过了好一会,待红菱娘情绪平静了一些,姚岭在与之交谈中,这才知道了有关红菱的最新情况。
唉, 敢情这人世间的事情,“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情况真是多如牛毛——那位在红菱父母听来神乎其神的所谓的“中医圣手”,实在也就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主!
这不,红菱被父亲和哥哥领了去,经过那位老中医的一番“妙手”,钱倒是没少花,但“回春”的效果却是丁点也没见。
如此之下,垂头丧气的父母这才算是彻底死了心——寻思女儿红菱这辈子终老娘家的事算是定局了。
可是,哪成想,前不多日子,事情竟突然有了重大转机。
原来,南去距此十里有一村,村里有一户“光棍之家”——男人中年丧妻,独自拉扯着三个儿子苦度生涯。但一直到他年老病死时,三个儿子还都是光棍对光棍。这让他很痛苦,也很无奈。
但是,他的那三个儿子却是自有想法;对于自己的打光棍,他们并不从自身或其他方面去找寻原因,而是困不着觉怨床歪,腚疼埋怨板凳硬,居然异口同声地都把责任归咎到了一点——嫌他这个当爹的,当年没给他们兄弟三个把名字起好!怪他从一起初就没对儿子们安好心!
原来,他给儿子起得小名,从大到小依次是:大日子、小日子、狗。按他的儿子们的理解,他这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把大日子过成小日子;再从小日子过成狗日子——狗哪里来的老婆?!这不是明摆着是想让儿子的日子,越过越瞎乎,最后都打光棍拉倒吗?
据说,他的儿子们就是基于这样的观点,所以当他年老爬不动时,谁都懒得上前去伺候他!
且说这三兄弟当中、那个小名叫狗的老三——接近知天命之年的他,在听人流传的红菱的事情后,有天晚上睡不着时,他突发一念,觉得凭自己的条件,这辈子要想娶上个正常情况的女人,别说是二手货,就是三手货自己恐怕也够呛。可要打算娶个红菱这种神经女人,也许还能凑合——娶个这样的女人······唉,不指望她能过日子会做饭,哪怕就是能给自己生下个一男半女那也是好的,也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免得赤条条来去,连个后人也留不下······
就是这般思想之后,狗子谋定而动,翌日一早就托人办理。
不多日子之后,在给红菱买了一身新衣服穿在身上,又给红菱父母奉上了一份算不得丰厚的“孝敬费”之后,红菱便在全村人都还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在一个天色灰蒙蒙的黎明时分,被人悄悄地领走了——引到了那个多少年没有女人踏足过的破败不堪的光棍之家、、、、、、
一年之后,红菱真的怀上了孩子,但孩子具体是兄弟三人哪一个的,谁也说不准、、、、、、、
啊,可怜的红菱姑娘!你如此的人生,如此的命运,真正是走黑路碰上了鬼,简直是倒霉透顶!
如此的悲剧,究竟该怪罪于谁呢?谁来担责?
——自然,这是后话。
如今且说:姚玲得知了红菱的下落之后,回家的一路之上,她为自小要好的姐妹深感怜悯、疼惜与悲哀,不停地抹着眼泪。
回到家来,姚玲也是一时无心其他,难释心怀,直至夜阑更深······
不由自主的,姚玲的脑海里老是不断回想起曾经的岁月里,她们之间的往事与情谊;眼前不时就闪现出红菱那灵巧的身姿,那俏丽的、微微上翘着点的鼻尖,那发出清脆说笑声的、小巧的嘴巴······
一连几天过去,为了红菱的事情,姚玲的心里一直还没缓过劲来,直到创外归来、回家准备过年的弟弟小江,上门来看望她,她的心情这才好转起来。
较比起刚出门的那会,小江显然经受了一些风吹日晒,皮肤比在家里时要黑了一些,整个人似乎也显得更加强壮、敦厚,举止言行间透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韵味。
弟弟小江的到来,这让姚玲由不得欣喜万分。这倒不是因为弟弟给她带回了什么她喜欢的礼物,而是她不仅看到亲爱的弟弟出息得越发强壮、成熟,并且她还得知弟弟又有了一段美好的个人感情——这是最让她感到激动兴奋的。
小江自从与春梅姑娘的恋爱失败而伤情离家,去投奔了自己以前的一位同学后,便在一处工地上干了起来。
因为他以前学的就是木匠,在工地干了没几天,便被调到了木工组。加之他木匠的手艺原本就学得差不多了,而工地上对木工的技术要求相对又比较粗拉,所以,凭他的手艺,应付工地上的那点木工活,那还是绰绰有余。
再者,他的勤快与肯干,那更是没得说。
这些,让他在工地干了不多久,工程队的那位庞队长便把他看上了,不免对他时有夸赞。
而很快把他看在眼里的,还有两个人,那就是庞队长的老婆和小姨子。
工程队自己设有伙房,负责这一摊的就是庞队长的老婆和他的小姨子 。
庞队长的那位小姨子,或许是自身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的缘故,使得她择偶的眼界自然就比较高,所以,已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妙龄之年的她,尽管有意求偶者不少,可她挑花的拣绿的,一时就是没遇上一个对眼的,这让她的姐姐也不免跟着她着急上火。可皇帝不急,光是太监着急也不顶用。
小江的出现,让这姐妹俩不由地喜出望外。
小江跟工地上的其他年轻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他既无抽烟喝酒的嗜好,更无打牌赌钱的恶习。而且还是个闲不住的人;
比方说,阴天下雨不出工,别人要么蒙头睡懒觉,或是喝酒打牌耍钱,而他会主动到伙房里去帮厨找活干,干这干那,而且来去无声——一看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勤快人,不是那种刻意摆弄眼前戏、存心讨好之类地献殷勤。
因此,很快地,庞队长的老婆和小姨子,不约而同地就把小江看在了眼里。后经多次接触与了解,庞队长的小姨子只是对姐姐说了简单的一句“就是他了”。
而小江呢?通过对庞队长的这位人称“伙房西施”的小姨子的接触和感觉,他也是心里暗暗渐生好感,觉得庞队长的这位小姨子不是捏着鼻子说话的那种人,而是爽快、朴实,善解人意。只是他一时还没敢去多想一些·······
一对年轻人渐渐多有接触、交往起来······
到他停工回来家过年时,庞队长便特意在家里设宴款待了他。
如此一来,虽然他跟庞队长小姨子还没走到正式举办定亲仪式的那一步,但意思已经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小江的登门看望,姐弟俩别久重逢,自然都会有许多想说的心里话。而小江在给姐姐报喜的同时,也不由得透露出了自己内心的一桩烦恼——
建筑工地本身就是一个以男人为主的的地方,女性本就不多,能让男人们眼前一亮的,那更是凤毛麟角。再说,庞队长的小姨子本身就是个相当出众的姑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所以,把她看在眼里、心里发热的小伙,那自然是不在少数。
而这其中就有小江从家里去投奔的那位以前的同学。
起初,小江对此并无察觉。直到他跟庞队长小姨子谈上了的事情几乎尽人皆知时,他忽然感觉他的那位同学,似乎在跟他渐渐冷淡、疏远,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为此,他心生苦恼,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毕竟自己一向跟那位同学关系甚好,自己又是投奔人家而来。人家对自己也确实是多有帮助——自己实在不想跟同学把关系搞僵。
可是,自己的这段感情,即不是自己刻意从同学手里横刀夺爱,也不是为了友谊,就可以随便推来让去的······
听得弟弟小江的烦恼,姚玲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以我说,你们以前毕竟是好同学,你以前跟他怎么相处,今后还要去怎么相处,尽量让他明白你的心意;我寻思,他要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即使一时难免犯点糊涂,慢慢他也就会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假如他实在就是想不明白,不理解,你也去尽力而为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说他是不通情理了·······。”
小江思想着点点头。还不禁由衷感慨地:
“这还没活到七老八十的年纪,现在有时想想却就觉得,人活这一生······唉,怎么这样难呢?”
姚玲先是叹息出一声,之后这才接过话来说道:
“是啊,人活一世,真的是不容易······唉,人来世上都是睁着眼喘气地活着,整天价还想三寻思四的。可是,谁又能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到底能遭遇到什么呢?”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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