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般的乡下女子不同,丁素梅一向志趣较高,这也就决定了她的思想境界与爱好追求,肯定要有别于一般的乡下女子。
自从买玉米膨化机去了一趟市里,那与乡间迥然不同的城市风光景色,给丁素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丁素梅也知道,她所见识的市里的那些所谓繁华景象,其实与真正的大城市的繁华景象相比较,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提不到嘴上。
不过,于丁素梅而言,这恐怕也是她此生能有机会亲眼见识到的最繁华的景色了。
这种思想的刺激与折磨,也就难免让丁素梅的内心里,隐隐感到了一种人生的无奈与悲哀。
然而,就是市里的那点景色风光,丁素梅也很清楚地知道,要不是因为有事去办,她也不可能到那里去——当然也就无法见识得到。
有时,丁素梅她也想到,真要是有闲暇机会到大地方去“逛一逛”的话,那还须是跟她以前的恋人韩志海那样的人一块去逛,才可能有点意思。
因为,所谓的逛街看景,其实说到底,逛得就是一个心情。如果没有共同的爱好和情趣,再好的风景也逛不出好心情来!
丁素梅很难想象,要是让二全这种吃苦耐劳没得说、一不干活浑身就难受的人陪她去逛景,她能够逛出个什么好心情来;肯定二全会勉为其难——觉得逛街比干活还累,还要难受。而她当然也就不会自在到哪里去——所谓的逛街享受,恐怕称之为自找罪受还差不多!
但是,即便如此,这几天来,心里一直有些憋闷感觉的丁素梅,不免还是想让二全陪她去逛一趟县城散散心——就算二全不想去,她独自一人也想去走一趟;
她觉得,没事就跑到市里去闲逛一趟固然不可能,但来了兴趣,想去县城溜达一趟还是无可厚非的。
她结婚前在娘家时,每年她都会跟要好的同村姐妹去县城玩好多次。
尤其是临近过年时,总是要去上一趟的。即使没有多少东西可买,权当旅游一把也好。毕竟逛一次县城,跟在村子的小胡同里转一圈,那感觉自然是大为不同!
让丁素梅始料未及的是,当她在饭桌前刚一把自己的意思透露出一点来,一向对她依顺、差不多总是以她的意思为意思地二全,却是对此提出了异议——
二全道:
“······咱这阵子确实是够忙活的。不过,我倒还没觉得怎么累。只是你······如今这身子越来越重,还整天价跟着忙活,你一定是累得慌了,要不······那明天你就好好歇一歇吧,别再跟着忙活了。我自己干也能行。”
丁素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比比你,我那才干了多少呢?大头的活还不都是你干的?我是觉得,这一阵你也肯定够累的了,眼看又快过年了,过几天肯定更忙活,我想让你也先歇上一歇,咱再接着忙活。看看——要不咱明天就干脆歇一天吧,一块去一趟县城溜达一趟。反正从结婚以来,咱们还没一块去过呢。”
二全意外地:
“去县城?你······有事啊?”
“看你这话说的!难道就非得有事不能进城啊?”
“那······没事咱去那里瞎溜达啥?来回一趟还怪累的,那不是自找罪受吗?”
“怎么就是自找罪受了?咱去到处逛逛看看,溜达着放松一下不好吗?”
“我可没看出那有啥好来。再说,去看看又能有啥用呢?反正人家城里比咱乡下再怎么着,那也不是咱能去呆的地方,看看也是干馋白搭。主要是——你如今这身子,我看······咱明天还是不去了吧?有去白受一场累的,还不如你在家里好好歇息一下,我多干点——你看咱如今这买卖越来越红火······”
丁素梅一下按捺不住心生的恼意,开口道:
“你呀,我看你······真是一头扎进钱眼里去了。就看着钱了!就知道钱能中用。满脑子就是挣钱挣钱!难道你心思里除了挣钱,就不会有一点别的啊?”
一见丁素梅变有些恼情起来,二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说的有点不妥。他不愿惹得丁素梅不高兴,故尔赶忙改口说道:
“我······你、你别生气,我不是······我不是不想让你去,我······你······”
丁素梅赌气地从饭桌旁一下起身离开,嘴里说道:
“好了好了,别说了!好话你也说不好。咱不去就是了——不去了!”
给二姐丁素琴上“五、七”坟的日子到了。
在丁素梅的思想中,二姐丁素琴实在是死得冤枉又冤屈——死得不值!
对于二姐丁素琴发生的悲剧,在丁素梅想来,这固然与二姐自身的思想观念等素质,以及社会、世俗各方面的因素有关。但更应该说是与二姐夫对二姐感情的退化转变,以至于最后竟把二姐弃之不顾有很大的关系!
因这,一当二姐的悲剧发生后,凭丁素梅的个性,以及她与二姐的姐妹感情,她面对二姐夫产生出的愤恨之情,那实在不是一般的强烈;以至于看到二姐夫在葬礼上竟还人模狗样地哭眼抹泪时,要不是别人硬拉住她,怒不可遏的她,定会恶扑上前,非去把二姐夫撕抓个体无完肤不可。
也就是自此之后,有两次与二姐夫偶然相遇时,丁素梅干脆连斜眼都不斜二姐夫一下。
至于这次的去给二姐上“五、七”坟,要是单单冲着不愿看到二姐夫这一点,丁素梅压根也就不会打算去。只是丁素梅又觉得:像这样上“五、七”坟一类的大事,自己要是不到场——没有尽到心意的话,想想真是对不住九泉之下苦命的二姐。
就这么着,素梅还是决定亲自去给二姐上坟。
走在去上坟的路上,素梅还暗暗提醒自己今天去了之后,尽量不要再去发火冒烟为好。
当她走在半道上正好碰上了大姐时,大姐也曾嘱咐她,今天在场面上总要克制点才是——闹多了也无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还是就让它过去吧。
但是,当到了实际在上坟前后的过程中,一直隐忍着的丁素梅,终于还是没能完全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在上罢坟之后,吃饭的时候,像丁素梅和大姐,还有各方面亲戚家来的女客,大家都是汇聚在了同一个桌子上,由二姐生前的两个妯娌——大嫂和二嫂作陪着。
席间,这妯娌俩招待客人的态度自然是很客气。尤其是那位二嫂,尖嘴薄唇猴子眼的,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嘴乖心坏的灵精之人。就看她的对待丁素梅吧:一张嘴总是一口一个“妹妹”地称呼着,那亲热度甭提有多高了——即使不够一百度,也有九十九度九!
如此待客之情,这要是搁在素常平日,丁素梅也许不会表现的怎么样,毕竟拳头还不打笑脸人呢。但此时此刻,如此的热情,却只能让丁素梅越听越觉得别扭,越听越容易起火冒烟——
二姐生前就曾不止一次地对丁素梅说过有关她们妯娌之间的事;丁素梅觉得,二姐的这些个妯娌,要不是她们自以为自己“命好”——都生下了儿子,一个个地数次几番地在二姐跟前,炫耀她们自己的那份拥有儿子的骄傲与自得,话里话外地耻笑二姐的肚皮不争气——一次又一次地强烈而无情地刺激了二姐的心灵,二姐也许还不至于······
可现在她们却都装好人,一个个还像没事人似的,仿佛二姐悲剧的发生与她们毫无关系······
最后,当那位二嫂又一次亲热地喊她“妹妹”时,丁素梅一个按捺不住自己,“叭”地一摔筷子,眼睛一瞪,冲口对那位二嫂便呛上了一句,道:
“叫那么好听干什么?谁是你妹妹!”
丁素梅这一句话,令那位二嫂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大红布。
而丁素梅身边的那位身宽体胖枣红脸的“筷子手”,刚把一块肥肥的方肉搁进嘴里,一当丁素梅说出这话,也不禁被惊得一下子就张着嘴不动了,仿佛被肥肉猛地噎住了一般······
二婶家的疯闺女小月的死讯,姚玲是在事后好多天了才知道的。她同时还得知了二婶病倒的事情。
姚玲急不可待地便想去看望一趟二婶。
事实上,自打结婚后,姚玲的每次回老家,说是走娘家,差不多都是奔二婶家去落脚、吃饭;主要也就是跟二婶去亲近,说叨说叨自己的心里话。
至于跟自己的那酒鬼父亲,姚玲只是好歹去跟他打个照面,少油没盐地说上那么几句话,之后也就告辞走人了。
而对于自己的哥哥姚铁家,姚玲压根就没去登过门。
这次的姚玲回娘家,与二婶一见面,娘儿俩自然少不得会为小月的死去哀伤一番。
之后,在娘儿俩的闲谈中,二婶自然也不免会对姚玲絮叨起了身边的一些闲情琐事;这其中就包括辫子终于怀孕了,姚铁习上赌钱后屡教不改,以及姚铁如今对待辫子的态度越来越坏,动辄就耍脾气、动打骂之类的事情。
自从辫子结婚过门一来,姚玲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嫂子,除了场面上相见时简单说两句话,其它并无多少接触和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辫子印象不错;她感觉出辫子的个性安然,脾性肯定是没得说,举止言行也显得实在,一看就是那种善良老实的人品······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听得二婶说哥哥对待辫子不好的那些话语,深知姚铁脾性的姚玲,不难想象出辫子的生活,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突然间,她心里很想去看望一下辫子······
于是,在二婶家吃过午饭后,姚玲辞别了二婶出来,就朝哥哥姚铁家走去。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走黑路碰上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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