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珏与月神得知拂寒归来,已经赶去梧台。
云岚知晓得晚,再加上百里还在生气根本不愿带他,所以一时没想出什么办法。他着急的四处奔波被天后撞见,孩子又不善撒谎,只能说出心急之事。
“父君都早早地去了,母后,您也让儿臣去吧。”
“你父君也去了?”
“是啊。”
天后暗暗思忖着,他见拂寒可以召来神启为何要亲自前去梧台,若不是还有什么隐秘。她当下决定也要去梧台看看,却被出现的昭羽拦下了。
昭羽避着云岚,压低声音说着:“姑母你不能去。”
“我为何不能去?”
“因为……”昭羽狠狠心,直言说道,“因为洛川在那。”
天后闻言震惊不已,当即就明白其中缘由:“是你让天君去的?”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姑母!”
云岚看着两人侧过身密切私语,顿觉自己被排外了一般:“有什么事情是我不配知道的吗?我可驯化过旱魃……”
天后拽住昭羽转身便消失,徒留云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昭羽不觉自己将洛川身世告知天君有什么不对,她反而认为天后没有分清眼下利弊。
“姑母,连我都知道洛川入九天阙还能返生,是因为她有神妖二力,这么明浅的事情天君又怎会不知?与其今后被他人拿捏,还不如趁此机会让天君斩草除根,我只是替他引诱洛川,并没有告诉他洛川就是七襄!”
天后气愤至极,她水袖一挥:“他既晓洛川有神妖二力,又怎会不知道她就是七襄,昭羽,你糊涂啊!”
“可是我都为了姑母啊,”昭羽委屈的落下泪来,“我不想让别人议论姑母不贞,竟与妖族苟合生下妖女!”
“你……”
“姑母寻得亲生女儿自然不愿意为昭羽考虑,那您总得为云岚想想,此事若暴露出去他该如何处之,那太子之位还坐得下去吗?”
昭羽的话确实是天后忧心的一部分,但最多的则是天君的态度。他谨小慎微,审时度势,一定不会留下洛川遭人诟病。此番诓骗洛川去梧台,也知道昭羽必然会告知自己,天君这是在警告她,亦是给出抉择。
天后紧绷的那根弦,开始松动了。
洛川于她,自始至终就不该出现。
本以为孩子殒于百日宴,这场决斗她终于能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可现在她又回来了,甚至威胁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她的目的是站在六界的顶端,而不是为了谁要与天下为敌。
天后失魂落魄地走向椅榻,扶着把手的指尖微微发颤,她苍白着一张脸,视线被雾气所遮掩。昭羽看着她打了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正欲上前却被天后抬手制止。
昭羽回了一次头,天后背过身去,瘦弱的肩膀开始耸动。
她死死咬住双唇,恨意从眸中迸发。
思珏与月神来到梧台,正好看到天君离开。
两人还未行礼,天君冷着一张脸便消失不见。
思珏正纳闷转头就看见拂寒抱着洛川出现,当即明了。他与月神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停住脚步,不再往殿中走去。
月下寒光,洛川是在一阵温热中清醒过来的。她衣裳单薄靠在拂寒的怀中,看着他的手心正朝自己输送灵力。
她缓缓抬起手来,推开他。
拂寒没有强迫施法,而是顺着她离开床榻,站在旁侧。
洛川终是抬眸看清日思夜想之人,只不过她心中寒凉,充满怨恨。软塌上还有拂寒留下的温热,洛川不愿再待,支撑着身体一并下了床。
她说话没有气力,却字字珠玑:“你莫不是在南海待久糊涂了,你杀了我父君,还有离影师兄,接下来,应该是我了。”
“乐瑶。”
这声乐瑶唤的洛川皱起了眉头。
拂寒就站在原处,与她凝视对望。
“拂寒大神此番醒来,怕是想起了什么。”洛川默然一笑,“是了,你为东岳帝君时便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妖荒,我不知道你何时盯上了我,竟在我身上谋划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看向拂寒的心口处,忍不住红了眼。
“我从未在你身上谋划过什么,也没想要除掉妖荒。这一切都事出有因,无可奈何。”
“好一个事出有因,无可奈何。若我一开始心如磐石,早日识出你的真面目,也不会因此失去父兄。只恨我为乐瑶时,就该遇见你,杀了你。”
拂寒的眸中印着她的不甘与怨恨,他略有沉思:“你没有恢复记忆。乐瑶,你应当全部记起来。”
“我当然记起来了。”洛川一步一步往拂寒走了过去,哪怕乐瑶那一世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她的痛却是记忆犹新。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性遗忘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但都不重要了。
因为洛川这一世,她依旧尝尽了欺骗与苦痛。
“我记得你们神启所有人,是如何杀了我父君,逼我入阵。可你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我,非要抹去我的记忆,留下残命,待我妄想与师兄拥有新天地时,再狠狠一击。拂寒,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
“乐瑶,你清醒些。”
“别叫我乐瑶!”洛川突然施以法力推了拂寒一掌,“乐瑶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正是你所为!”
她动用法力从而引发体内寒气,心口突然阵阵绞痛。
拂寒上前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胸膛,传输灵气的时候遭到洛川极力反抗。可是他偏不放,洛川宁愿自损也要同其搏上一搏。
二人发出的动静有些大,就连问天剑都现身而出想要前去阻止。
洛川被拂寒禁锢在怀,她伸手握住问天剑就要反刺回去。
拂寒被迫将她松开。
问天剑大抵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剑指主人的一日。
它隐约发出低鸣之声,试图唤醒洛川。
“拂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体内有神妖二力,我的真实身份,你一清二楚。”
拂寒定了定心神,他清冷着一双眸,依旧是让人难以探明。
“是,我知道。”
“不管是乐瑶,还是洛川,你有想过杀我吗?”
拂寒唇角动了动,他一时没有回话。
“我若可以原谅你,原谅所有,你会不会同我站在一线,与这天族相抗?”
拂寒能给予她的,只剩无言的目光。
洛川彻底心灰意冷,苍白荏弱的手再也握不住问天剑,剑落心落,她似乐似悲,泪眼摩挲地看着拂寒:“你可知我究竟有多喜欢你,这是我第一次爱人,我便爱错了……你为了神启,为了六界做了那么多事情,唯独为我而做的,就是想杀我。你分明说过让我相信你,你会保护我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想杀我吗?妖荒并非多么罪大恶极,我父君也不是生来就是恶魔,如果你们需要一个毁天灭地的妖孽存在,才能彰显天族神威与你东岳帝君的力量,那么我根本不配。你现在就杀了我吧,若你不杀我,待我走出这扇门后,与你便是不共戴天。”
“洛川,神启不能乱。”
“神启不能乱……所以你选择了它。”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自会同你解释。”
“我不要解释,我要你同我走,永远在一起,就现在。”
拂寒凝视眼前人,纵然有无数言语,但最终隐匿于心,他说:“洛川,万千大道,你我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我希望你明白,你路过此间只能是一人生,一人走,所有人都可负你,可背弃你,但你不能被仇恨裹挟,你要相信,光尘之路,必有尽头。”
而我,会在尽头等你。
洛川一眼都不愿再看他,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
那天妖荒下起了雨。
洛川衣着单薄,一路从紫英殿走到了神树之中。
无涯看着她擒着酒壶像个凡人一般行将就木,往树旁一倚,仿若被掏空星魂。她沉默不语地喝着酒,那双微肿的双目一看就是哭了许久。
他纯属在旁看个热闹,是不想劝解的。可看着洛川红衣乌发,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禁想起了红绡。
洛川轻飘飘看了无涯一眼,随即又看着顶端茂盛的枝叶。
她喃喃说道:“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做一棵树,哪里也去不了,谁也找不到。与其这般无聊,还不如去了。”
“殿下没有留念,不代表别人没有。”
“红尘凡世,有什么可留恋的?”
“自是心中人了。”
洛川轻笑出声,将那壶清酒握在手中:“你的心中人啊,恨你入骨,你见她能讨什么好。”
“我见她不是为了讨好,她爱我恨我皆是过去了,我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只为一眼,那你独活这千年万年的,岂不是很没意思。”
无涯笑道:“事若求全何所乐,我所求的,皆是所愿。”
洛川抬了抬眸,似是困倦万分。她猛灌一口酒,想把身体中的寒气压下,但气息不稳,被深深呛了一嗓子。无涯自她迈入神树领域便已探测出其身体受损严重。
“你对今后,有何打算?”
洛川扯扯唇角,虚弱说道:“我同长歌信誓旦旦,说定会还给他们一片乐园。可如今守护妖荒还得靠你支撑,我体内只剩妖力,估计过不了多久,神启便会打过来了。”
无涯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说出一事。
“妖帝能复生,其实是有人在背后相助。那人指引妖帝去了一处神秘之地,向天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力量。他本可以完成心中所愿,只是顾虑太多。”
洛川细细回想着,也觉得复生的妖帝确实有些不同。
“殿下,我知道那一处神秘之地在哪,就是不知你的毅力够不够强,恨意够不够深。若你能做到,我保你可以拿回九天阙取走的神力,重回巅峰。”
“神秘……之地?”
无涯扬起手来,指向南方,他郑重颔首:“南渊至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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