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猎手

    
    这群体大如猪的老鼠，虽然身形壮硕，却个个灵活异常。巨鼠在距离程东四五米的范围内起跳，而程东则躬身提膝不退反进，顺势迎了上去。
    「核辐射导致的变异？」
    两对猩红的蝎刃仿佛毒蛇的獠牙，寒光闪过，其目标也正是巨鼠的哽嗓咽喉。
    那飞身而来的巨鼠在眼见自己性命堪舆的情况下，「吱」的一声狂叫起来，硕大的身体竟然诡异地在半空之中突然变轨，恍若被一条无形的细丝牵扯着一般，硬生生地落回地上。可程东的去势已老，此刻就像一辆刹不住闸的汽车，闷头便朝着巨鼠的方向冲了过去。
    巨鼠的眼中神光大动，兀自拱起后背，大张其口，四颗黄澄澄的巨齿直若断头台一般，在荧光四溢的丛林之间绽放着阵阵寒光。间不容发之际，程东的周身再度被黑色的活体皮肤包裹，亮起蝎刃一头便撞了上去。
    这一击，他又再度扑空，整个人因为惯性而重重地摔在地上。
    「又躲开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三对血藤出锋，在其背后恍若天神之翼般当空鼓荡，「怎么可能这么快！」
    鼠群们如临大敌一般地扎着杂草一般的绒毛，俯身在地拱起前肢对着程东龇牙咧嘴，后者清楚地看见，这群壮硕的老鼠正一个接一个地咬着前一只老鼠的尾巴，浩浩荡荡，恍若一条由血肉与绒毛串联而成的巨蟒。
    「空中变轨和迅速闪避，都是因为这个？」
    程东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这群家伙……竟然懂得配合？」
    鼠群们似乎听得懂程东在说些什么，轻轻地翕动着鼻子，警惕地向后倒退。
    「听着……我并不准备伤害你们，知道吗？」
    程东小心翼翼地摊开双手，又指了指藏在密林深处直达天际的红黑色电光，「那个东西，会破坏你们的栖息地，就是这片森林……我只是过来帮助你们摧毁那个电子设备的，说起来咱们应该是一伙的。」
    鼠群们发出一声焦躁的低吼，再度向后推了一步。
    「我在干什么呀，和一群老鼠讲道理？」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上的愚蠢，程东再一次将手指按响了耳道深处的黄蜂，那里只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电子嗡鸣声。
    「靠！肯定又是高乐那家伙搞的鬼！」
    他下意识地抬手，准备关闭耳道中的通信设备，恍惚之间缠绕在其身上的活体皮肤也在瞬间消散，然而正在此时，一群硕大的身影却瞬间笼罩在其头顶上方。程东完全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但见数十只巨大的老鼠已然跃至半空之上，间不容发之际他根本无暇做出反应，就地便被十余只巨鼠重重地压在身下。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这群卑鄙的畜生！
    卧伏在程东背脊之上的巨鼠，用它那锋利的前肢死死地按住程东的肩颈，其口中腥臊的臭气呛得后者几欲昏厥，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漆黑的鲜血便将程东身下寸亩见方的土地浸染得通透，这群狡猾的巨鼠才欲张口，数十道血藤却兀自从柔软的泥土当中拔地而起，漫卷的藤蔓将程东的身躯牢牢紧缚，恍若一颗有血肉和杀伐构成的巨茧。
    巨茧破碎，通体漆黑的程东便再度复原成肋生双翼的杀神模样，他暗金色的瞳孔再度缩紧，看着数量丝毫未减的鼠群，不由得惊呼道：「一个没死？」
    实际上在他确认鼠群展开了卑鄙的偷袭任务后，便已想到了这个借坡下驴，将计就计的战术，他本以为以自己的肉身为饵，诱使一部分的巨鼠进入血藤的攻击范围在将其一并除掉，是极为智慧的举动。毕竟在对付上帝之手的刑事科，甚至拥有实体虚化能力的伊堂岚，他的这招苦肉计都曾达到过极其优秀
    的战略效果，然而这群老鼠，竟然能在喘息之间避过全部血藤的突袭。
    那只沾满了程东鲜血的老鼠，不知在何时已经把爪子上的浊血在泥土中擦拭干净，它们再次翕动其自己的鼻子，一脸警惕地向后倒退，虬壮的大树枝干与茂密的低矮灌木，成了这群老鼠的天然庇护所，它们有意地扩大包围圈，却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深陷其中的人类，不再近前，也不准备后退。
    「你们……彻底把老子惹毛了！」
    三对血藤在空中烈烈作响，程东瞄准了那个抓伤自己的巨鼠，提起手中的蝎刃直奔其哽嗓咽喉而去，后者却像是遇水的蛟龙一般，在血藤密不透风的攻势之下杂耍似的辗转腾跃，偶遇血藤齐发之时，在其身后衔着鼠尾的家伙便会立刻甩动脖子，地将其拉出血藤的攻击范围，几个起落间程东也不知被鼠群们带向了何处，只觉得浑身疲累酸痛，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非但一只老鼠都没成功擒获，反倒几乎耗光了自己的全部精力。
    他拄着双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之间竟然有种自己被老鼠当成猴耍一般的耻辱感。
    「这他妈要是被高乐那家伙知道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嘲笑老子呢……」
    他恨恨地盯着那群像猴子一样灵活的畜生，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狗崽子们……妈的……老子不陪你们玩了！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咱们各退一步，算是打平好不好……」
    巨鼠们警惕地发出低吼，并没有就此撤退的意思。
    「哎！他妈的！」
    程东烦躁地再度直起腰来，「你们……你们就这么想要吃了我吗？」
    「程……东！能听到吗？」
    耳道中的黄蜂再次响起了滋滋啦啦的嗡鸣，这个声音并不比鼠群们的低吼好上多少，所以即便说话者是安云，程东也不见得能提起再多的雅兴。
    「嗯，说！」
    「你遭遇……什么？信号……似乎……干扰！」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程东并不准备再度施展他那个引以为傲的苦肉计，他这边警惕地观察着鼠群的一举一动，另一边再度按紧了耳中的黄蜂，低声道：「什么东西，信号干扰？你说在我这有信号干扰源吗？」
    「我们……调频……更改！刻意地……与……悬城……为了避开监视……可是……干扰！」
    「你们是说，这里有倒悬城的干扰源？」
    程东猛然间看向四周，这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恍若梦境般的原始森林，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处现代化都市的标志，「我这里只有老鼠，他妈的一群像是猴子一样的大老鼠，没有干扰源！」
    「不可能……鼠……辐射……后颈！」
    「啊？」
    程东烦躁地对着通讯器大吼：「什么不可能？什么后颈啊！听不清啊大姐！」
    「后颈……看……干扰！一般情况下……后颈！」
    「后他大爷啊！」
    程东一把黄蜂熄灭，继而再度把目光移向了这群老鼠，「你们的后颈上有什么干扰器……或者电子芯片之类的东西吗？我们家的领导应该是这个意思……鼠兄，可以给老子看一看吗？」
    他插着口袋，大大咧咧地朝着鼠群的方向迈步过去，他走一步，鼠群便后退一步。
    「大哥们，你们配合一下好不好？」
    程东崩溃地求饶道，「我就看一眼，我发誓，绝对不会弄死你们！天地良心，能在这颗星球上看到不一样的生物，简直就像是看见神迹一样不容易，你们配合一点，对大家都好！」
    鼠群再度发出了警告般地低吼，一个个踌躇着不敢上前，又不再后退，这群老鼠
    似乎是踩到了某道无形的生理雷区，所有被逼退到外圈的巨鼠们整齐划一地排成一列，像是群等待检验的士兵，他刚刚准备上前，几十只巨鼠突然之间抬起了前爪人立而起，那姿态滑稽而诡异，似乎有意在掩藏着后颈上的秘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东恍若打定了心思一般地咬了咬牙，瞬间便撤下了披挂在身上的活体皮肤：「你们害怕这东西吧……」
    在那套漆黑的装甲剥离程东身体的一刹那，数十只巨鼠立刻疯了一般地冲向程东，然而后者却反而在脸上扯起了一抹阴谋得逞似的诡笑。
    「脱了那身霉菌装甲，老子反倒落个轻松！」
    他顺势一把夹住了一只飞扑过来的巨鼠的脑袋，任其在腋下挣扎不休，当即将之狂躁地按在地上，随后果然在这只巨鼠的脖颈上发现了一枚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环形项圈。
    「电子感应系统？妈的……东西部战争的时候老子曾经见过这些玩意，现在又被搭载上了信号干扰设备了吗？」
    他一把便将那个项圈从巨鼠的脖子上扯了下去，后者的身体大震，眼中的狂躁立刻便被仓惶与恐惧所替代，未等程东撒手，这老鼠便睁开了前者的桎梏，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程东冷笑着扭了扭脖子，恨声道：「遥控老鼠？」
    拳风呼啸，一只又一只的老鼠在被摘下项圈以后，失魂落魄地冲进密林当中。
    「亏你们想得出来，用老鼠做武器？」
    他冷厉地朝着鼠群不敢染指的方向转过脑袋，夸张地迈出一步，踏进了那片无形的禁区之中，「垃圾就他妈是垃圾，躲在暗处的家伙们，你们是没脸见人吗？给老子滚出来！」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程东的耳朵飞了过去，后者的身上再度被一层漆黑的活体装甲所包裹，「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