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与中央城的边界线,是由一道连绵起伏的群山所构成的天然屏障,据传这里原本是一处地势开阔的平原地带,东西部战争爆发以后,大量的热武器倾泻几乎彻底改变了每一处大陆的原始风貌,传闻这里曾是西丘人重点轰炸的战略目标,数十驾黑压压的武装轰炸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进行过为期整整数十天的狂轰滥炸,爆炸所造成的冲击波将地面上的砖泥瓦砾和大量残骸堆彻成了绵延万万里的群山轮廓,【轰击山脉】在口口相传之中发生了某些微妙的讹误,因此,这里在后世的以讹传讹中得来了一个听起来更为舒适的名字,【鸿基丘陵模组】。
为保证中央城区的居民,可以和山的那头达成有效的经贸往来,联邦特地在鸿基山脉的中间开通了一条全长近六公里的隧道,隧道由山得名,而程东和伊堂岚,正在隧道的卡点之外等待着两名银甲士兵的巡检。
「事实上,作为霓虹市的第二难民营,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鸿基隧道能堵成这个样子!」
他们两个在离开中央城区核心干道的时候,从一处稍显冷落的街角上偷了辆看起来不算太久的越野吉普,原本一直对驾驶悍马这类吉普车情有独钟的程东,因为不熟悉大部队所藏身的地方,值得将主驾的座位让给了伊堂岚,直到这家伙把车子驶向了东城区的方向。
他对着犹如重度脑血栓患者滞涩的血管般缓慢移动的车流轻轻吹了声口哨,瘫坐回座位上,意兴阑珊地嘀咕道:「说真的,如果知道你们的藏身地点就是我重生位置的话,我倒宁愿坐在方向盘前面的家伙是我自己。」
「怎么?你来自东城区?」
「是个人就知道我来自东城区好吗?我叫什么名字,程东,城东和东城这么简单的逻辑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所以我的名字和菜岚子又有什么关系?」
伊堂岚显然还对自己那个不太美观的绰号耿耿于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方向盘,他瞥了程东一眼,转而故作不经意地淡淡道,「其实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我……不是太在意绰号的问题……一个绰号罢了!」
「那成,那我就不说了!」
程东说着话大大咧咧地把腿搭在汽车的中控台上,两条腿抖得飞起,一副将伊堂岚死死拿捏住的模样。
「你挡住我看路了!」
伊堂岚用手指头轻轻地碰了碰程东的靴子,一脸嫌弃却仍要扯出一副极为难看的笑脸,「那什么……其实说一说的话也无妨,毕竟现在……路已经堵成了这样……你说……是吧?」
「啊,其实倒也没什么!」
一个人在闲得发慌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在嘴里嚼些什么东西解闷,然而程东从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块可以咀嚼的玩意,好在车子的收纳箱里还放着半瓶口香糖,他悠哉悠哉地倒进嘴里两粒,随后又顺手把瓶子塞进了车门旁边的手扣里,「你们日本人不是喜欢在名字后面加个子吗?什么伽椰子、贞子、梅川酷子、耳朵眼子什么的,所以菜岚子这么名字很适合你,居家,休闲,还带着那么一丝俏皮!」
「俏皮?卖菜的篮子会很俏皮?」
「事实上为了表示男人之间的友谊,我们都会亲切地把最好的朋友,称为篮子。」
「哦,我明白了。」
伊堂岚意味悠长地点了点头,「程篮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沃日!」
程东的老脸一红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伊堂岚见状连忙焦急地拍起了后者的脊梁骨:「哦,我的篮子,你没关系吧!」
「靠,你别叫了行吗?我就是被口水呛到了!」
「好吧,你刚才吓了我一跳。」
伊堂岚焦急地神情至此才得以收敛,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好篮子不多了,你就是其中之一,我实在不希望大战还未等开始,就痛失一位最好的篮子。」
这家伙故意的吧!有必要一口气说出那么多篮子吗?
他他妈绝对是故意的,小日本每一个好东西,这家伙在占老子的便宜!
程东恨得牙痒痒,偏偏没理由发火,只能咬牙切齿地挤出一脸笑容,幽幽道:「谢谢你了,你也是我的好篮子。」
「没关系的程篮子,注意安全就成!」
「谢谢你的提醒,菜岚子!」
「哦对了,我亲爱的篮子,大部队的实际情况我还没有详细和你介绍过,为了保证你不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过于惊讶,我有必要提前和你透露一下,我们的那群可爱的篮子们在身体方面发生了那些奇怪的变化!好比我的篮子芙蕾雅……」
「他妈的够了!你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程东大吼道,「你这王八蛋怎么骂人呢?」
「我?骂人?怎么了?」
伊堂岚一脸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怎么骂人了,篮子吗?说你是篮子?你不是说篮子……」
「行了,我承认,那两个字的确是……不太好的词,但是你不至于把一个器官翻来覆去地挂在嘴边吧,你也不嫌脏?」
「所以……你干嘛把脏话按在我的身上呢?」
伊堂岚的声音突然降了几个八度,冲着程东挑了挑眉毛,「以为我听不懂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再怎么说老子也是在中国生活了四五十年的老油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是在骂我?」
「有的时候……脏话也算是一种亲昵的表现啦,你这家伙学了好几十年都没学到我们的精髓,和你们那些不着调的老祖宗一个德行!」
程东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行了,不说这些,你说其它人的身体也发生了某种异变吗?果然是受到了桥头的影响?比如呢?他们都怎么样,他们找到桥头了没有?」
「我该先回答你那个问题?」
伊堂岚苦笑着扯了扯嘴角,「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我并没有找到桥头,至于其他人……我们也才刚刚汇合了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何况还有朋友受了伤,所以并没有对【断电计划】进行过太过深入的探讨。」
「受伤了?谁?安云吗?」
「放心,安云和高乐都还不错,但是其他人的状况就没那么好了。」
伊堂岚微微叹了口气,「你的妹妹芙蕾雅似乎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康宁的身体因为受到强电磁影响而濒临崩溃,兔头人和机械手小子在这次行动中感染了极其严重的恐慌症,他们变得害怕光芒,甚至连别人大声说话都会令他们陷入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当中。」
「你说……小雅丧失了语言功能?她不会说话了吗?」
程东皱起眉头,「可是刚刚在和平公寓楼顶的时候,你不是还刚刚说过,我的去向是小雅告诉你的吗?」
「这正是所谓的【奇妙】的地方……」
伊堂岚幽幽道,「芙蕾雅没办法开口,可是我们每个人却都能听到她在和我们说话。所谓的【听】似乎用的并不是耳朵,更偏近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柏拉图式交谈……她似乎掌握了操控意识的能力,让我们即便不用听清对方的谈话,就能立刻领会到对方的心意。」
「提线者……」
程东的眉头锁得更深,「提意识的线索吗?小雅的机体能力似乎正在朝着莉娜的方向转变……同样的,蛰伏在我血脉里的霉菌似乎也初步地拥有了鲍里斯的能力,桥头范围内的造物……似乎正在强化我们的身体,让我们变得更加……更加相似……」
「工匠小姐也是这么想
的。」
伊堂岚轻点其头,「李申曾经说过,践行者只是一种来自彼端的流行性疾病,如果我们把希瓦霉菌联想成病毒的话……义体能力的觉醒,是否就象征着病情加深呢?」
「你是说……我们正在通过接近桥头,而变成践行者?所以乌鸦才会找到我,因为只有我们真正地成为了践行者,才够资格干涉到更为高阶的世界的冲突。」
明明即将拥有接近更高维度的神明的力量,可是程东却很难对此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欢欣鼓舞,他的手竟然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这是种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感情。
恐惧,就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印在了他的心上,对此,他只觉得恐惧莫名。
而恐惧的尽头,就是愤怒。
所以这男人咬牙切齿地嘀咕道:「那个天杀的二五仔……等老子找到了那家伙的藏身所在,一定要给他抽筋扒皮才算痛快!」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妄下结论比较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工匠小姐似乎并不赞同这种观点。」
「被人买了还要谢谢人家,替人家数钱?哈!」
程东冷笑道,「你是要告诉我,那个王八蛋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安云被这家伙气昏了头了吗?这算什么,新时代的PUA?」
「事实上……李申并没有伤害到我们的任何人。」
「出卖,不算是伤害?」
「这并不是出卖。」
伊堂岚深深地看了程东一眼,接着缓缓道,「安云和高乐并没有遭到倒悬城的追杀,李申在离开地下车库之前,甚至还曾善意地暗示过两个人,倒悬城的家伙们即将在第二天巡查到那里。他和那群伊甸园之眼的家伙们只是在第二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们的大本营,他们甚至还给工匠小姐留下了所有可以联系到我们的步话装置。事实上,如果不是在通信设备里听到了关于桥头的真实情况,工匠小姐甚至没有想到我们所有人都被李申耍了。」
「那么他费劲周折地把我们引向那几座基站的目的是什么?闲着无聊?」
「依照安云小姐的猜测……」
伊堂岚幽幽道,「李申似乎在有意识地增强我们的义体能力,只不过那家伙用了一种更为掩人耳目,而且更为强硬的手段。」
「所以,你在远东地区那里究竟见到了什么?怪物吗?」
伊堂岚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见到了一个老朋友。」
「谁?」
「李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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