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望着远处捧着书本欢笑言谈着的学生们,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脸。
即使已经走出了那栋临海白色小楼,但皮肤上依然残留着高能武器热浪带来的灼热感,在和雨后清凉的空气接触之后又有些微微麻痒,他低头向轮椅上看去,只见少女也在用力揉着自己的脸蛋,在校园黄昏的阳光中显得有些可爱。
“回酒店?”
“嗯。”
程郁转身再次看了一眼大海,雨过天晴后,海面犹如长满浪花的荒地,尽头的骄阳纵贯出一条长长的光柱,从海平线跨越到黑色峭壁下,反射出的光芒将义体研究所的白色外墙映成了梦幻般的浅粉色。
看着那栋小楼,程郁笑了笑,推起轮椅向伊黎斯大学校园外走去。
雨后的城市多出了不少生机,就连轮椅碾过路旁落叶的声音都不再是枯燥的咔嚓声,而是带着无声的柔润,程郁走在人行道上,看着少女透着光泽的侧脸,知道不只是景色不错,两个人现在的心情也都不坏。
奈心情好的原因不必多说,几天后她就将安装夏睿为她设计的双腿义体,而程郁心情不错则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尽管这个真相十分扯淡。
“你是说盖兹大叔安排一个人去袭击你,只是为了测试你的战斗能力?在知道你不会轻易被干掉后,他就可以撒手不管去满世界吃喝玩乐?“奈歪头看着程郁,声音中带着些惊讶。
“是他干的出来的事。。“程郁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奈。
这张照片很有年代感,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白色亮点,看不出是镜头上的雪花还是底片受损,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残破断墙,三个年轻人穿着厚厚的白色大衣,瑟缩蹲在一个墙角中,其中一个男子满脸烦躁,正忙着从一名年轻少女的手中抢夺自己的棉帽,而另一个男人则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程郁指了指那个抢帽子的男子:“是你那天在丹佩拉的联邦人口管理局见到的人吧?”
“照片上的没有胡子,年轻了很多,但的确是同一个人。“紧接着奈轻呼一声:”这个女孩子好像是夏睿博士?“
“没错,而且照片上另一个男人就是袭击过我的人。”
奈依然有些不能理解,这三位算是程郁长辈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究竟觉得你会遇到什么危险?也跟图书馆事故有关吗?”
“我认为有可能跟那把军刀有关,但夏睿博士不肯说太多。”
程郁看着城市安宁的秋景,想起了来联邦时那个溪畔发生的事,那把军刀无论有没有和伊黎斯扯上关系,刀刃上闪过的红色电流都证明了它并不普通,并且那个诡异的梦仍清晰留在程郁的记忆里。
不过,如果那名已经死去的诺亚人军官所说为真,那联邦里认识那把军刀的人绝不会太多,自己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太危险。
……
……
二人回到酒店时正巧是晚餐的时刻,大厅餐厅里人头攒动,程郁也带着奈走了进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位置。
餐桌上,程郁可以清晰的听到,周围的食客们大都在议论昨天的那场袭击,对于这个从建立起就一直保持和平的首都城市,这次袭击似乎的确突破了大部分人的认知。
电视光幕上播放的不再是新闻,而是记者对于联邦各界人士的采访,当一位西装革履的教育界人士对着镜头严肃表示,不提倡学生们举行支持战争的游行时,酒店的餐厅里响起了一阵稀疏的骂声。
“操,虚伪的机器人。““要不是你们签订了和平协定,旧海能有机会把炸弹运进来么!“
程郁歪头听着有些诧异,不过他并不太关心联邦与旧海之间的这些爱恨情仇,所以便没往心里去,继续低头扫荡着盘子里的烩饭。
偷偷看了眼奈,发现少女正认真搅拌着盘子里的面条,大概也和他一样。
晚餐过后,程郁带着奈回到了之前订好的房间。
关好门,把奈安置到卧室休息,程郁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刚才回来路上顺手买的工具箱,又从屁股下的沙发夹层里抽出了自己的黝黑军刀,最近的事让程郁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这把刀。
记得是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大叔把这把刀丢给自己,说是个生日礼物,虽然程郁是大叔捡来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而大叔每年送他生日礼物的日子也都不一样,但当时他还是兴奋地收下了这把刀。
后来在漫长的狩猎生活中,程郁才渐渐发现这件生日礼物的优点,与布娃娃、二手翻新滑板、言情小说不同,这件生日礼物的优点在于实用、结实、锋利。
然而除此之外,这把刀没有任何特点,那黝黑难看的细长刀身,粗糙古拙缠满麻绳的刀柄,跟大叔从商队那买来的精制猎刀比起来,简直就是战前时代一位新手铁匠的处女作。
程郁看着手中军刀那一臂长的黑色刀身,用买来的廉价检测仪器轻轻划过,然而黑色显示屏上,那些莹光线条宛如挂在树枝上的几条笔直死蛇,没有任何动弹的想法。
没有辐射,没有电磁性质,而且不导电,程郁看着仪器说明书,缓缓念叨着。
不对啊,那晚红色的电流就出现在刀身上啊。
程郁挠了挠头,一脸费解,于是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根平口螺丝刀,剥去了刀柄上缠绕的麻绳,试着在刀柄衔接处撬动,然而他用力怼了半天,却找不到任何缝隙,那和刀身一样材质的刀柄纹丝不动,仿佛是一体铸造一般。
程郁拿起军刀贴在耳旁,轻弹了两下刀身,然后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算了,还是改天问问夏睿博士吧。”
程郁放弃了这个比拆碎机械手臂难得多的工作,捡起了沙发上那条缠刀柄的泛黄麻绳,走向卫生间,准备完成这拖了一个多月的清洗任务。
打开卫生间的门,刚走出一步,程郁的左腰后便传来了一股巨力。
程郁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像被一头成年野猪的獠牙顶到了般,半个身体都几乎失去了力气。
他急忙躬身向前闪躲,然而下一波攻击很快到来,在他躬身的时刻,一只大腿从他的侧后方伸来,像钢筋一样向他的小腹上抽去,程郁猝不及防只能转身用手臂抵挡,一阵剧痛传来,程郁的手臂便无法动弹。
在这两次攻击后,程郁已经转过身来,看清了门后偷袭他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蒙住面孔,眉眼年轻的男子。
男子冷淡看着程郁,下一秒高高跃身,膝盖直朝程郁的胸口而来。
看着对方的动作,程郁心里暗暗叫苦,怎么最近想杀掉自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他侧身躲过了这看似致命的一击顶膝,然后在对方右手匕首划到他脖颈之前,贴着墙甩出了手里的麻绳。
带着灰尘与陈年血迹的麻绳精准抽到了男子露在外面的双眼,可惜程郁并不太精通此术,绳子末端力度并不大,男子只稍稍揉了下眼,便恢复了常态。
但这点时间已经够用,程郁被踢得不能动弹的手臂缓了过来,他环视一圈,扯下了身旁的浴帘径直扑向了男子。
两个人胸背紧贴着,摔倒在了卫生间门外,程郁隔着浴帘用麻绳勒住了男子的脖子,而对方则挥舞着匕首,一刀接一刀向身后的程郁捅去。
程郁看着匕首的轨迹,勉强躲过了几下,可是对方也很快冷静下来,摸清了二人的姿势,开始朝着程郁大腿的位置刺去。
一刀,两刀,三刀……程郁感受着冰冷的刀刃刺入大腿,拼命收紧手上的麻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大腿被刺了十几刀,连刀刃都逐渐变得温热后,程郁终于感觉对方挥刀的动作慢了下来。
然而就在程郁以为对方即将窒息失去意识的时候,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内心冰凉,男子竟然用沾满鲜血的匕首划向了自己的颈间。
麻绳和浴帘在匕首的刀锋下轻声分裂,同时伴着一缕血花,男子挣脱了程郁的钳制,倒在一边的地板上,大口喘着气。
程郁躺在地上,大腿流出的血已经快要浸湿他的全身,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甘心的无声叹息。
要这样死了吗?
大叔他们的测试也不代表什么啊,好想回湖畔小镇啊。
可是就在程郁以为自己即将挂掉的时候,他的眼前光线一暗,看见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躺在地上喘息的男子没有下一步举动,因为有一把刀架在了他的颈间。
那把刀很是眼熟,是程郁自己的黝黑军刀,此时被一个坐轮椅的少女握着,刀刃紧紧贴着男子的喉结,甚至已经割进去了一部分。
“放下刀,只给你一秒。“程郁听见奈的声音比大湖深冬的冰面还要寒冷,让他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男子眯眼仰视着轮椅上的少女,没有犹豫,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程郁,绑住他,还是杀了他。”
“我来,绑住他。“
程郁没有任何犹豫,鼓起全身的力气,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在地上爬行,捡起半截麻绳紧紧束住了男子的双手。
在这过程中,奈手中的刀稳定得就像座清空浮云下的墓碑,没有一丝一毫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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