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冬至,农宫一切事宜毕,楚子凯忧妻女身弱受不住严寒,赶在头一遭冬寒来临前将虞昭母女俩带回了京州。果然,才回宫落下脚,一夜寒雨别了晚秋,天正式入了冬。
早起楚子凯要先一步起身去上朝,一出被窝,便感知到严寒,忙吩咐朝晖宫的宫人们烧起了地龙,故虞昭醒来时,殿中已被烘得温暖如春,她一睁眼便牵挂孩子,往外唤了唤人,乳母闻声,将苗苗抱进来放在她床旁的摇篮里,又退去外头候命。
紧接莲叶茉香两个端着用物进来给虞昭梳洗,却拦着她不让她下床,茉香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告知缘由。
“这天冷得突然,又是才回宫,宫里给娘娘新做的衣裳还没送来,但那库房里积存久了的厚衣裳些不能立马拿出来就给娘娘穿,得晾一晾让吹吹风,再拿去炭火边烘一烘掸掸尘才好,所以您先煨在床上等一等,待梳洗完了,奴婢们把早膳端进来给您用,也免得出这暖和屋子。”
“听你们的安排,我又得开始坐月子了,”
虽被束缚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抱怨,但虞昭心里是知宫人们一切谨慎是为了自己好,便裹着被子由着她们伺候,因听茉香提了一句早膳,便问道:
“陛下去上朝前,可用过膳了?”
莲叶捧过铜镜来,答:“陛下只要了盏热茶喝,不曾用膳。”
“我就知道,”
虞昭无奈叹过,静了面后对镜细观面色,推拒了茉香呈过来的胭脂,只取了些养肤的花露敷脸,满心都开始为楚子凯忧心。
“昨日才回来,朝堂之上必定事务繁多,陛下这空着肚子一去,必定生生要饿到午时才腾得出心来吃饭,让膳房做些杏仁酪与粥品出来,拿过去吩咐冯运装在茶盏里给他呈上去,让他饿了时可以先垫补着。”
闻言,茉香温声答了是,却没忙着下去传话,试着对虞昭提议道:
“奴婢觉得,倒不如换成参汤,今日天初寒,各宫的娘娘都在给天子殿送热菜补汤呢,咱们若只送杏仁酪与粥品去,太寻常了些。”
听此,虞昭这才想起来,这宫里头自来有初寒天进补这一习俗,即刻便能想象得出,这满宫里寂寞许久的嫔妃们在今日借着这个由头蜂蛹至天子殿去送吃食的场面,纵使心知楚子凯定不会负自己,却还是不痛快,低声闷闷道:
“不送参汤。本身就够折腾人了,还补那样多做甚,当真凑热闹不嫌事大,她们送倒是送得起,我可承不住……”
“娘娘说什么?”
未能听清虞昭的嘟囔,茉香转眼却见她红了脸,不由奇怪发问。
“没什么,不送参汤,”
虞昭神态恢复常色,依然坚持不改主意,吩咐道:
“就按我安排那样送,他若是嫌这心意普通去喝了别人煮的汤,便是他不配了。”
已是习惯虞昭吃起醋来什么礼都不愿遵的习性,茉香忍笑领了命,后与莲叶齐退出了床室下去派差……
朝堂的事并不如虞昭所想的那般繁杂,楚子凯不到午时就赶回来了,一进朝晖宫就直往内殿里钻,掀开床室的帐幔,便见虞昭正席地坐在摇篮旁哄孩子,脚上却未着鞋袜,忙快步上前蹲下握住了她的脚。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冷暖,外头正刮着霜风呢,这样把脚丫光赤赤的露在外头,待会儿着凉了又要嫌药苦了。”
“踩在绒毯子上的,跟床上无区别,陛下别担心。”
床室外还有莲叶在把守,偏生楚子凯走路没有声音,说话时的音量却没个轻重,虞昭惊了一跳不说,又被他训得脸臊,拼命挣着腿想要把脚收回来。
“不动,让夫给你暖暖,”
楚子凯固执地拿住不放,就地盘腿坐下来,拿双手拢住虞昭的一双脚暖了会儿,又亲手拿过来棉袜给她套好,后微一用力把虞昭搂在身上来,将身后披风一甩,把她身形至双腿都盖住了。
二人分明已经无间紧贴,楚子凯好似还觉不够亲近,温柔地蹭吻着她的唇鼻。
“昭昭好是贴心,着人给朕送来的杏仁酪山药粥热乎乎的,朕喝下了,这一上午都不觉疲乏。”
“粗淡吃食而已,哪里比得上汇聚了天下珍馐的补汤可口润喉,何苦吃我送的占肚子,”
受了夸,虞昭心里受用得很,但就是不愿将欢喜表现得太明显,娇横取闹道:
“不过时常看你的肚子里坏水使不尽,想你的肚子必定很大,只怕就算吃下了我的,也腾得出些空来喝别人的,反正喝下去了隔着一层皮子,现在回来,我也看不出来。”
“小醋包子,夫的小醋包子了不得……”
楚子凯被虞昭的小性子磨得不知该爱该恨,连连拿趣称来打趣她,故作忧样道:
“看你这醋性,朕分明清清白白并没偷嘴,你就做出一副势要剖开我肚子看看才能消疑的样儿,若真不要命了去喝了别人的汤,只怕你这没良心的要把你夫君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煎了炸了才能泄愤了。”
也不是头一次被楚子凯笑小气拈酸了,且虞昭自知理亏,不打算跟他争,最后只抬眼笑睨了他一眼,后将身形往下一缩煨在他温暖的胸怀里,却还是忍不住打听。
“那嫔妃们给陛下送去的汤,你既然没吃,那如何处置的?”
“虽不合朕胃口,但朕觉得,也不能倒了那般铺张浪费,就……”
话至此处,楚子凯故意吊着虞昭的胃口。成功惹得她美目圆睁微鼓起腮帮子,大笑一阵,才得意洋洋解释道:
“满朝文武不似朕有福,有娇妻牵挂,冯运把东西藏在茶盏里端上来给朕时,朕就知是你吩咐的,朕偏故意问一句,炫耀给他们看,把他们一个个羡慕直得吞口水,看着可怜,于是朕大度,便命冯运把其余人送来的汤水拿来,赏给他们喝了,但到底谁人都不及朕有口福。”
“嘚瑟……”
确知楚子凯待自己与他人不同,虞昭心情大好,再不闹话听了。后二人依然腻歪在一起,说说情话逗逗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蓦听外头茉香求见,虞昭楚子凯只当是备好膳了,正欲起身出去,下一刻却听茉香急切禀道:
“陛下,冯侍人让奴婢进来禀报您,说庶人虞珠,在寺庙中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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