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云心白净的手腕上全是红痕淤青,两眼湿漉漉地看着宸妼。
宸妼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抚了抚云心的鬓边垂下来的青丝,女装的云心很好看,除了打手的胡服骑装,方透出女孩子的柔气,眉眼软和,腕骨如玉,确实是名门贵女。宸妼伸手替她拭泪,她便攥着宸妼的手贴在颊边不放。
宸妼竭力安抚云心:“云儿,还记得宫里路吗?”
“记得。”云心此刻很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你问什么答什么,声音也糯糯的。
宸妼更心疼了,她将云心头上所有乱七八糟沉重的发饰都拿下来,然后将那支簪子簪上,柔声道:“没有时间了,立刻离开,去少君旧府,榆将军、绣心还有你娘都在那里,会送你们出去。”
“那你们呢?我走了,王君定不会放过你和姑娘,我在还能顶一个武力。”云心一边摇头,泪珠随着头的摇摆纷乱落下来。
宸妼勉力笑道:“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的身体还能做武力吗?满身都是伤。听话,出了宫随你娘回紫杉堂。事不宜迟,赶紧走。我和你姑娘会平安回来的,绣心和榆将军都在,你觉得我们四个人还杀不出一个王宫吗?姐姐可是十几岁就在这里来去自如了。”
云心两眼盯着宸妼,只好点头。她站起来,背起余桑,将古合清给余桑的短刀收入自己袖口,便被一个赤衣枭使军领着往外走。
“云儿,养好身子,江湖见,姐姐带你回姐姐的师父。”
“走!”
宸妼的话语很坚决,云心点了点头,待走到门边,她回头看了一眼立在殿中的古合清,便消失在了琮政殿侧门。
云心走后,宸妼终于没了后顾之忧,她把馨妃锁在椅子上,然后着人看管,自己一个箭步上前,宽刀侧身擦过赵庆义腰间,留下一道子血痕。赵庆义吃痛,单膝跪到地上,趁此间隙,宽刀勒在了他的喉间。
“虔安公主到底还是念着父女情的,你这个庸君确乎是养了她那么些年,纵然这些年她病痛缠身,劳国忧民,时常不得安枕,可还是没法对你下手,但我这个女儿就不一样了,你没养过我一天,于我而言,你就是一个仇人!杀母夺妻之仇,将你千刀万剐都难泄我愤!”
“宸妼。”古合清的声音和平静,用眼神阻止她。
赵庆义坐在地上却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要内讧了吗?莘莘你终究还是不愿意对阿耶下手啊!”
古合清冷眼看他:“我不杀你,是因为我阿娘,她是真心实意爱你,可是你恐怕不是她说的样子吧。”
“王后说寡君什么样子?”赵庆义忽然很有兴趣想要听听。
“她说你对她好,记得她喜欢杏花,记得她怕独自一人,日日都去看她,知道她身子不好,所以将赵佑全记在她名下,许她太后之位,还有很多很多,可是你,你杀了她的父亲,利用她的爱,实际上心里却还心系着馨妃。”
“别开玩笑,你阿娘是王后,那个粗鄙的女人怎么能同她比呢?”赵庆义脸色忽地阴暗下来,歪着嘴角,毫不关心、闲闲地扯出这一句,他坐在地上笑,两袖上有斑驳血迹,脸上也有,完全不像一个君王,十足一个阶下囚。
“那你方才慌什么?”宸妼一阵见血。
“算了。”古合清截住宸妼的话,她能看出来赵庆义对馨妃的事设防很深,短时间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时间不多了,等外头的军队回过神来,她们就出不去了。无论赵庆义对馨妃还有什么感情,他对余纤纤的夫妻情谊却不是假的,虽始于见色起意和利用之便,可这些年余纤纤为他做的一切,足以融化他的心:余纤纤出身高贵,为了赵庆义舍弃了家族,事事以他为先,对他温柔顺意,真心实意。连送她去和亲,赵庆义都怕余纤纤知晓以性命阻拦。
古合清清楚,阿娘她是无论如何带不走的,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赵庆义疑心这样重,她知道了这些只会将阿娘置身险境。
“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但这并不是对你心软,我是对琮国心软。”
“我答应你,我去和亲。”古合清道。
这是赵庆义最乐于见到的,他现在四面楚歌,没了儿子,若不把老四换回来,江山后继无人,他已经爱上了余纤纤,但余纤纤前不久知晓了他和馨妃的旧事,寻死觅活,只有将古合清嫁出去,手里捏着古合清在他国的平安,以此要挟余纤纤,余纤纤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赵佑全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琮国兵力不盛,唯有借助兴国的力量。
赵庆义从地上站起来:“很好。”
“但我有三个要求,第一,和亲队伍的人必须是我的人,赤、紫两支枭使军随行,作为我的私卫,保护和亲车队安全。”
赵庆义很爽快:“这些叛徒,我留着也没用,准。”
“第二,我的身边人跟我走。”
赵庆义瞥了宸妼一眼,道:“准。”
“第三,穆谨止的孩子我要带走。”
赵庆义微笑着,没有说话。
“这是我能为这个天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往后,这个天下赵家还能不能守好,与我无关。”古合清把话说完了,她站在那里等赵庆义的答复。
赵庆义道:“我很疑惑,为什么你选择了穆谨止孩子,而非安淮峙的家眷?”
古合清淡声道:“我说过,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我眼的,该杀的杀,该留的留,我心里有数,穆谨止救过我的命,我理应还他,至于安将军,是我救的他,理应他还我。”
此话一出,赵庆义不再存疑,只瞥了她一眼,昂头道:“准!”
“拟旨。”古合清下令。声音利得如冰凌,她有几分桀骜,这一刻就感受到几分发自内心的爽利,她清醒着疯狂,把屠戮和良善一齐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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