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天记

    
    这些天来，范同几乎是度日如年地在等着自己的伤势好转。他恨不得早点儿从这个让他透不过气的休养病房里解放出去。天晓得魏院长是怎么想的，在他养伤的这几天里，除了牛大夫准时准点地进来病房给他换药以外，其他任何人，包括两位副院长都不得进入这里。更过分的是，病房外还安排了全天候的值守人员；范同甚至觉得，哪怕是一只蚊子想要飞进自己的病房，都得被拆下口器。
    “老子这不是在养伤，这就是在坐牢啊！”一念至此，范同不由得泪流满面。
    好容易熬了七八天，范同终于回到了聆霞居的听雨轩宿舍。回来这一路上，范同见到天山弟子们明显加强了岗哨；甚至在巡哨的人里，他看到了好几个似乎是高年级的学长。不大的聆霞居里，天山弟子的布置可谓严密；领头的学生对范同保证着：“你放心，这里一只蚊子也进不来！”
    范同听到这话，不由长叹一声：这难道就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吗？
    寝室中的室友们对他的归来表示了恰如其分的欢迎。张子丹幸灾乐祸地询问他身上究竟断了几根骨头。吕思聪则不断打听到底是谁竟然如此狠心，做出辣手摧花的狠毒之事，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兰旭明关心的只是凶手到底是不是用剑的；盛北海则在计算着杀手下一个可能的目标会是谁。只有黄厚成为他的完整归来衷心快乐，并告诉他目前此事的最新进展。
    经过学院的详细调查，柳菱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的嫌疑暂时得到了排除，但是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却耍起了脾气，任谁劝说，就是待在禁闭室里不出来。至于崔思牛和三位院长，他们那天全天都在学院会议室里开着学院高层会议。当时有几十个学院里的老师在场，谁也没有离开会场超过十分钟。于是，寻找凶手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想来想去，范同决定先去看一眼柳菱烟，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小命都是赤锦救下来的；至于柳菱烟那令人迷醉的面容……范同这样的正人君子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因为想见她才去探望她的。
    关押柳菱烟的禁闭室在学院主楼的地下室。范同特意问过魏院长，得知根本没有人在那里看守柳菱烟，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包括柳菱烟自己。于是范同大摇大摆走到禁闭室外，推开房门，他看到柳菱烟缩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和臂弯之间，似乎在轻轻抽泣。
    “柳菱烟，是我，范同。”范同探头叫道。
    柳菱烟抬起头来，见到来人竟是范同，慌忙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低头轻声说：“你……你身子好些了？”
    “好了，好了。再不好我都快疯了。咦，赤锦呢？”范同问道。
    “赤锦被严院长锁在困龙牢里了，他们都说是赤锦害了白若霜。还说我是因为和白若霜有矛盾，才会狠心让赤锦去杀害了她。他们还说，我要杀你，我……我怎么会杀你。现在所有人看我，用的都是那种怀疑和害怕的目光。你……你不会也这么看我吧？我想……无冕斋，夜雨楼和神龙岛的名声都被我丢尽了。”柳菱烟说到这里，掩藏在刘海中的双眼泛出点点泪光，那神情真是我见犹怜。
    “不会，不会，你这么漂亮……不是，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可是……你待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你觉得在这破屋子里待着就可以洗刷嫌疑，找到真相了？”范同急道。
    “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也不由得别人不怀疑。确实的，以我的身份和师承，还要大老远跑到学院来学习修行。换做任何人，也很难相信我会没有其他目的。所以，我现在只能待在这里，也只想待在这里。”柳菱烟喃喃说，“我要在这里等凶手落网，这样才能彻底证明我的清白。”
    范同挠挠头：“那要是凶手没有落网呢？”
    柳菱烟抬起头，目光坚毅：“凶手一天不落网，我就一天不出去；他一辈子不落网，我就在这里呆一辈子！”
    “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嘛！”范同连忙劝慰道，“话说，我们有个推断，觉得你不可能会是凶手。”
    “什么推断？”柳菱烟的眼中终于闪烁出一点希望的影子。
    “这个……涉及到我的一位长辈，我不能细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这位长辈让我替他办一件事。而这件事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你不在其中，所以根本没有伤害我的理由。”
    “哼。”柳菱烟苦笑了一声，“你这个推断一点儿也不成立，你有没有想过完全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知道你这个秘密的几个人里，有人把消息告诉给了我，让我出手伤你。又或者，我根本就是想杀死白若霜，只不过你恰好经过，我为了不被你发现，才让赤锦把你从现场带走。”
    “嘶……好像也讲得通啊。”柳菱烟的推断让范同无法反驳，随即他又说，“对了，严院长说我被赤锦缠住的时候，白若霜已经死了两个小时了。你在她死之前要是有不在场证据的话，不就彻底洗脱嫌疑了？”
    “我为了去听蔡大师的课，特意提前两个小时出门，谁知道迷了路，一直在学院里打转，其间也没有人看到过我。”柳菱烟沮丧地说。
    “路痴真的害死人啊……”范同无奈地说，看到柳菱烟脸上不悦的表情，马上改口：“伪娘真是害死人啊！！”
    柳菱烟勃然大怒：“不许你玷辱蔡大师！”
    范同捂着脸说道：“我的亲姐姐啊，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维护那位蔡大师啊……得嘞，现在我能帮你点儿什么？”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凶手会再次出手谋害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洗脱嫌疑。”柳菱烟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着，她似乎也知道这样对范同颇不公平。
    “这么说，要你不倒霉，就只有我受罪了？”范同觉得今天自己实在不该来看这位小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