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牧天下

    
    八月下旬，刘路孤带着上千辆马车，载着七千多具征北军尸体，终于抵达子长县。
    与此同时，贺兰雄梓与贺兰宣，正好差不多时间，也赶到于此。
    当他看到城外聚集着，铁弗部运送而来的累累尸体，脸色不由变得苍白无比。征北军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说到底还是他们贺兰部导致的。
    此时的他，无比的心虚，仿佛这些死者，都是他害死的一般。
    子长县内外，一片缟素，数万兵马头绑白布，神色悲戚的望着城外，那一车车的尸体。
    李戬率领众将士，步行至城外，目光缓缓的扫过每一辆马车。他紧紧的抿着嘴巴，脸色微微发白，眼中露出浓浓的悔恨之色。
    他径直走在载满尸体的马车间，望着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丝毫没有在意弥漫空气中的尸臭味。仔细的，一个个的看过去，仿佛要将他们的容貌全部记住。尽管这其中，许多的尸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看尽了所有战死的将士，李戬走到大军之前，轰然跪倒在地，深深一拜。全军上下，当即跟着纷纷俯倒在地，场面一片肃穆。
    李戬仰起头，眼中泛红，他厉声喝道：“我李戬，对不起七千六百三十二名战死的征北军将士。皆因我轻敌冒进，而中了敌人的圈套，以致于数千将士，为保我性命而无辜赴死。我李戬，愧对你们！“
    说着重重的往地上一磕，再抬起头，额头上满是沙石，隐隐渗出血迹。
    李戬恍若无感，继续说道：“你们因我而死，若是不报此仇，我李戬誓不为人。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此话一出，身后众将士立即纷纷大吼：“报仇！报仇！”
    不远处的刘路孤等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这征北军，该不会继续兴师北伐吧？那他们此次前来谈判，岂不是要无功而返？
    甚至有人开始担心起来，征北军不会一时激愤，将他们抓起来，全部杀了祭旗吧？
    却见李戬缓缓站起，一把接过幡旗，在马车前一摇，厉声吼道：“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数万大军齐声大吼，声震苍穹，仿佛要直达上天，招引英灵归来。
    一番招魂之后，无数赶制出来的棺木从城中抬出来，将马车上的一具具尸体，仔细的装入棺内。
    这些战死的将士们，将全部运送回家中，交由其家人安葬。没有亲人的，则统一葬在征北军陵园中，受官府年年祭拜。
    目送着马车，载着一具具棺木，向南而去。李戬这才把眼看向刘路孤，以及贺兰雄梓一行人的身上。
    众人看见李戬那双饱含杀意的红眼，不由浑身一颤，纷纷低头，不敢再看。
    李戬漠然的望向刘路孤，冷声道：“方才你也听到了，你们铁弗杀我征北军将士，此仇不共戴天，已没有什么谈判的必要了。”
    刘路孤脸色一变，正想辩解。但李戬却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不过，鉴于你们送回尸体，使得他们不至于暴尸荒野，为禽兽啃食。这个情义，本官记下了。”
    刘路孤闻言，脸上一喜，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啊。
    可李戬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的心，彻底凉透了。
    “故而本官可以暂且罢兵休战，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本官定要率军北伐，彻底覆灭你们铁弗，报仇雪恨。”
    刘路孤顿时急了，连忙说道：“李将军，战场难免有所死伤，您。。。。“
    李戬冷冷的望向他，“本官自然知道，战场之上，生死有命。但本官就是要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你待如何？”
    刘路孤顿时哑口无言，遇上这么个不讲理的主，他还能说什么？
    李戬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与你们铁弗，从今以后，不死不休。你们只有一年的时间，滚吧。”
    ”你。。。。“刘路孤脸色铁青，知道再无谈判的必要，当即率领众人离开。
    待刘路孤离开，现场只剩下贺兰雄梓等人。
    贺兰宣挠了挠脑袋，苦笑道：“妹夫，我父亲派三叔前来，希望能和你好好谈谈。”
    李戬抬眼看向贺兰雄梓，微微躬身，淡声道：“李戬，见过三叔。”
    贺兰雄梓连忙还礼，尴尬道：“李，李大将军，我这次来。。。。”
    “我那岳父大人已经做出决定了？”不待贺兰雄梓说完，李戬淡笑道，“他派你来，想必是答应了我的部分条件，对吧？”
    贺兰雄梓微微点头，苦涩道：“李大将军，我知道，此次是我们贺兰部对不起你。我兄长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知您可否看在我们双方的情谊，饶他一回？”
    李戬呵呵一笑，“若是道歉有用，还要刀枪作甚？有一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错误，一旦犯了，便再无挽回的机会。正如我此次犯下的过错，难道还能让数千名将士得以复生吗？”
    贺兰雄梓微微一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法为我兄长说情了。此次我贺兰部通过商议，决定举族依附于征北军，以赎前罪，还望李大将军，能够宽恕我贺兰部。”
    “条件是什么？”
    贺兰雄梓略微犹豫了一下，当即沉声道：“我兄长希望，贺兰部能够继续保持贺兰部的兵权，贺兰部可以全数并入征北军治下。”
    “哼，兵权。”李戬冷笑道，“我那岳父还是不肯死心啊。怎么？留着兵权，还准备伺机再倒打一耙吗？”
    贺兰雄梓脸色一变，连忙辩解道：“我等绝无此意，这，这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贺兰部兵马，从今以后，皆听从大将军调遣，绝不敢有二心。”
    李戬深深的呼了口气，脸上尽是疲惫之色，“算了，现在我没有心情跟你们在此彼此试探。想要保留兵权，可以。但这兵权必须全部交给贺兰宣，我现在只相信他。”
    贺兰雄梓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这贺兰宣虽然年纪太轻，但早晚是要继承贺兰部的，现在交给他也没什么问题。
    但李戬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如今云萝临盆在即，身边不能没有娘家人陪伴。我希望岳父大人，能够亲眼看到他外孙的出生，不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