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沛朝京都以南,临安之下,荆州有着一些近水楼台的优势,临江的地势,山水俱佳。虽比不得南方的繁荣,但是靠着京都的光芒,总有余晖能照耀到这里。
荆州的官员想去京都当官,要么有政绩,要么有关系,所以,这个地方要么出大清官,要么出大贪官,无论如何,这个地方的百姓总会比其他地方的人多出一些戏谑般的优越。
荆州一郡二十二县,江陵郡作为荆州首府,坐落在荆州北部,靠近临安。江陵郡辐射整个荆州境,为了方便管理,几代荆州刺史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修路,他们接力将整个荆州的道路连通,邮路、马道,均是全国最好的。
就是在这么一个以修路为政绩的地方,有一个县城却远离喧嚣,在群山环绕的山坳里安安静静的呆了几百年。
松滋县,荆州中部的一个小县城,此地群山环绕,远离重镇。
县城与外面的世界之间只有一条仅能过一辆马车的山道,从大道转入,坐上一天一夜的马车,翻过两座山,就能看到一块刻有“松滋”二字的巨石,巨石就躺着山道旁边,传闻此石来自天外,松滋县城现在所处的山坳就是这块巨石砸出来的。松滋的百姓都视巨石为守护县城的神物,不管从这条山道出去或者回来,都会在这块巨石旁停留片刻,伸手摸摸,求神石保佑自己一路顺遂,或者,保佑自己平安归来。
经过巨石,再拐过一处山脊,松滋县城豁然出现在眼前,整个县城的位置和状态就像是佛祖双手捧起的珍珠,特别是在晨间从这个方向放眼看去,在初升朝阳的映衬下,松滋县城处处散发着仙境般的光芒。
“平安,发什么呆呢,快跟上”!
一名年轻人正呆呆的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满是阴郁的眼神难得的舒展了些许,这如仙境的地方,让他暂时忘却了一切,只是看着。
“哦,来啦”,听到有人喊自己,年轻人收回目光,快步跟上前面的两辆马车,他右手紧了紧右肩上的包袱,手背上一条长长的疤痕,隐隐可见。
年轻人快步走到最前面的马车旁边,跟上这个小队伍的速度。
一个小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哎,漂亮吧”?
年轻人闻声,抬头看了看那个脑袋,笑了笑:“嗯,漂亮,从没见过的漂亮”。
“那当然,我们松滋是这个天下最漂亮的地方了”!那个小脑袋趴在窗口,大声说道。
“是啊,我想也是”。
“哎,平安,你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嗯,不知道,自打记事起,只知道别人叫我平安,姓什么真不知道了”。
“真可怜”,那颗脑袋撅了撅嘴,“要不,你跟我姓吧,叫薛平安怎么样”?
“可儿,莫要胡说”!车里突然一名男子沉声说道。
名叫可儿的年轻女孩“哦”了一声,朝马车旁边的年轻人吐了吐舌头,悻悻的将脑袋缩回车内,年轻人看着,露出了一个笑脸。
这个年轻人,正是刘炽。
半年前,刘炽与陈秀秀逃出临安,二人一路逃至荆州。在江陵郡停留的时候,知道了临安一战最后的一些情况。
王夫阳与陈志远战死,头颅被砍下挂在了临安城城门之上,他们带去的六千余人尽数被杀。
刘景隆向天下发布诏书,自称十年前是他毒弑先皇,屠尽东宫,然后嫁祸给刘景恒,如今,他愿退位,让贤于刘景恒。
刘景恒登上皇位后,将刘景隆幽闭,诛李绾九族,并将之前拥立刘景隆的大臣全数处死。临安城刚刚经历过万人杀戮,没几天后再一次出现千人屠杀,这些日子的临安,处处是冤魂,到处是哭声,鲜血侵染了京都里所有的水源,百姓每日喝着透着红色的水,悲泣而无声。
镇国大将军窦燕山率近八万新军赶回临安救援,刘景恒挟持窦燕山在京都全家老小百余人,逼得老将军不得不弃甲投降,八万新军被收编,投降后的老将军与百余家小依然被杀。
与此同时,刘景恒抓了沛朝几乎所有边军将领在京都的家人,逼迫他们倒戈,至此,刘景恒完全掌控住了沛朝上下,坐稳了他朝思暮想了十年的皇位。
登上皇位的刘景恒,不让临安的百姓离开,在刀口下,临安城再次热闹了起来,只是,熙攘的街道上,却没有了笑脸。
不让百姓离京,却有两道诏书先后离开京都,送往沛朝各州郡。第一封是刘景隆认罪与退位的诏书,第二封是刘景恒即大位诏书。
刘景恒在诏书中宣布,身为刘氏皇族,先帝的第三皇子,自己即沛朝皇帝位,改元建丰,使用他在凉州称帝时的纪元,也就是说,承平十年,如今就是建丰十年。以此昭示天下,他刘景恒即皇位是正统。
刘炽与陈秀秀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决定不再南下,留在江陵郡,这里距离京都不远,也许会有所作为。但是这时候官府发出了对两人的海捕文书,于是刘炽蓄起了胡须,而陈秀秀穿上了男装。
期间,陈秀秀小心翼翼的试图联系一些她父亲曾经信赖的好友以及部下,可是没有获得任何的回馈。而刘炽,留在这里还因为一点侥幸的希望,也许,除了他们两人,是不是能有人会从临安逃出来,哪怕是一个人也行。时间慢慢过去,这种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刘炽变得焦虑、烦躁,慢慢的,开始酗酒,在街上闲逛,一身邋遢的躺在酒馆门口过夜,陈秀秀从开始的呵斥、劝诫到动手,后来干脆不再交流,只是远远跟着他,看着他。
刘景恒坐上皇位后,天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顺从的,总有一些人不甘屈从,特别是读书人。而刘景恒的做法,简单粗暴,只要是敢质疑他皇位合理性的,一律杀头。几个月的时间,被杀的儒生超过千人,在江陵,也有百余人被砍了头,甚至是满门抄斩。这强硬的做法使得社稷动荡不安,每天都有兵士上街巡逻,读书人不敢说话,百姓少了笑谈多了窃窃私语。
一日,一老儒生被抄家,乱糟糟的门前众多人在围观,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根糖葫芦也好奇的凑了上去,只因为那个被抓的儒生看了一眼这个可爱的女孩,抓人的士兵就以为小女孩也是这家的人,上手就想去抓小女孩。围观的人群中,难得没有喝酒的刘炽也在,因为实在看不下去而出手,带着小女孩躲开了追捕。
后来刘炽带着小女孩找到家人,原来女孩的父亲是一名药铺的掌柜,这次带着女儿来到江陵采买进货,忙碌的时候,小女孩贪玩一个人跑了出来。正在一群人着急上火的时候,刘炽把人送了回来。掌柜薛白生看刘炽一身褴褛,却有着不俗的谈吐与修养,想来是家族落魄之人,加上刘炽救了他女儿,便动了恻隐之心,想收留刘炽。其实薛白生也有点私心,这次来江陵采买,他万万没想到外面已经这么乱了,看刘炽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如果能留下他,这回去的路上,也能看护一二。
而刘炽原本救下小女孩也只是随心的一件事,根本没有多想,听到对方想收留自己,他先是一愣,想到自己现在没什么打算,也等不到自己心里的某些希望,便干脆答应了下来。
当薛掌柜问刘炽叫什么的时候。
刘炽没有犹豫:“我叫平安,没有姓”。
就这样,刘炽跟着薛白生离开了江陵郡,来到了小女孩薛可儿嘴里说的世外桃源,松滋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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