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而至,六贤王掐着饭点来了,江道离在听到通报之时,这厮刚好筷子夹着菜,手里与三个舅舅推杯换盏。
“完了完了,这不要脸的老货怕是挑着时辰来的,我的酒少不得要遭殃了!”
“三舅,快把好酒好菜收起来!”
此话一出,江海三兄弟刚倒进嘴里的酒挑着一口喷了出来,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一旁默不作语的江瑶更是甩手给了他个爆炒板栗,斥声道:“喝酒,喝酒,从现在开始,禁酒一月,谁也不能喝,谁敢再喝,家法伺候!”
“…………”
闻言,江海三人好似要喷出火的目光看向江道离,一个月不能喝酒,岂非要了老命了?
江道离亦是猛的拍了拍脑门,在几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渊手里的酒壶一把夺了过来,而后揣进怀里。
义正言辞却又极其无耻的说道:“娘亲说了,从现在开始不能喝酒,这壶酒我替三位保管,三位一个月后再找我拿吧!”
江海三人见状,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鸭蛋。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竟然如此无耻?
江瑶亦是满脸黑线,这小子打的算盘,声音太大,大到让人觉得想打他。
嗯,是该打一顿才好!
“咳咳……”
旁边还等着吩咐的府卫脸庞剧烈抽动着,实在憋不住笑,轻轻咳嗽几声,顿时让几人回过神来。
六贤王来了,自己几人却还在这里扯皮打屁,实在有失礼数。
“咳,我去迎接!”
见势不妙,江道离脚底抹油开溜,快步走到府邸大门见到了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的苍天鸿。
两人见面,苍天鸿眉头不禁一皱,只见江道离满面红光,浑身酒气,怀里还被什么东西撑得鼓鼓的,这副模样,倒像是去喝了花酒之人,就只差有美人在侧了,哪里有半分一族少主的影子!
彼此对视一眼,江道离仰天打了个哈哈,丝毫不觉可耻,热情至极的迎上去说道:“哈哈,我说方才怎么有喜鹊儿在叫,原来是老哥哥到了,快快请进!”
听到江道离随口拈来的鬼话,苍天鸿眼角抽搐,摸着鼻头无情拆穿道:“大晚上哪里来的喜鹊,老弟莫不是酒喝多了听错了,还是不想见我?”
“老哥说的哪里话,请进!”
这厮嬉皮笑脸的拉着苍天鸿往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叫喊道:“六贤王到,好酒好菜伺候!”
被他拉着的苍天鸿此时只觉得面庞发烫,这不成了地痞无赖嘛?!
屋里的江瑶四人听到他的叫喊声,面面相觑,全然没弄懂这小子今晚唱的什么戏。
把苍天鸿强行按下椅子,江道离摇着头说道:“老哥来得正好,赶上了用膳之时,可惜娘亲下了命令不让喝酒,今夜怕是不能陪老哥一醉方休了,都是我那三个舅舅害的。”
他话是对着苍天鸿说的,目光却始终看着江瑶,神情得意,似乎在对江瑶说,六贤王到了,不给喝酒说不过去吧?
江瑶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江海三兄弟更是后槽牙咬得梆紧,若说目光能杀人,江道离怕是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这小子不当人!
而苍天鸿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眼前的一切当做全没看见般。
倒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江道离的荒诞举动让他感到些许羞耻,索性闭口不言。
“犬子顽劣,让六贤王见笑了。”,江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苍天鸿说道。
苍天鸿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呵呵,江家主不必解释,我懂!”
江瑶亦报之一笑,冲着江海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立时会意,起身恭敬行礼道:“见过六贤王!”
“三位不必客气,今日来得实在不凑巧了些,原本只是打算来讨口酒喝,不曾想会是如此。”
苍天鸿面色古怪的看着三人,直叫他们浑身不自在,目光齐齐看向江瑶,那表情不用说也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
江瑶此刻心头有些发堵,美目看着似乎没有觉悟的江道离,心说自己一世英名,怎么有这么个儿子。
想归想,苍天鸿既然是来讨酒喝的,自己总不能让人失望才是。
先前说的话,就当是放屁了。
思及此,江瑶拍了拍手。
“上酒!”
听得这话,包括苍天鸿在内,江海三人皆是喜上眉梢,可还等他们高兴多久,就听到江道离笑嘻嘻,极度无耻的说道:“三位舅舅可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喝多了。”
三人刚喜上心头便被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尴尬的笑了笑告退而去。
江辰在经过江道离身边之时,俯身贴在他耳边说道:“小子,你狠,今晚睡觉最好是睁一只眼睛,否则小心被挂到树上去!”
“有劳三舅操心,请回吧!”
对此,江道离当然选择了无视,江辰面色微滞,只得悻悻离去。
等到酒上桌,江瑶亦是离去,江道离左顾右盼的看了一眼,凑到苍天鸿身前,拉开衣衫。
“老哥请看!”
苍天鸿见他解开衣衫,原本想撇开眼睛,可眼角余光扫见他怀中之物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真够意思!”
苍天鸿竖起大拇指,得到夸赞的江道离顿时得意洋洋道:“那是,老哥到来,岂有亏待之理?”
可惜的是,苍天鸿要是知道先前这厮的嘴脸,不知道会不会气到胸闷。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帝宫深处的宫殿之中,却是有着与江家截然不同的气氛。
苍天元,天元帝国独一无二的至高存在,此刻的他正乘坐龙撵到了苍溪的住所。
面对苍天元的到来,苍溪挥退了所有下人,跪在地上高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苍溪的声音传入龙撵之中,在大太监陈芳掀开珠帘时,苍天元缓步走了出来,不怒自威的脸看着苍溪,沉声道:“不必多礼,今日乃是你的生辰,琐事缠身,来得晚了些,不想竟是如此冷清,是有所不满?”
苍溪缓缓起身,低着头站到一旁道:“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向来不喜热闹,是以并未有所庆贺。”
“嗯。”
淡淡的应了一声,苍天元抬起脚步步入苍溪的寝宫,目光随意的扫了一圈,而后缓缓坐下。
苍溪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苍天元坐下之时,他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上。
苍天元扫了他一眼,接过茶杯,闻了一下又放回桌面,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父子见面,若是平常人家,绝不至到小心翼翼的地步,可在这深宫之内,亲情并非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苍天元不说话,苍溪亦不敢开口,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只叫人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好一阵,苍天元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说道:“听说你去了落花随缘庄?”
苍溪心头一紧,说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
“闹够了?”
苍天元的话让苍溪吓得面色苍白,连忙跪倒在地。
“儿臣不敢!”
苍天元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是不敢做?还是不敢让我知道?”
“儿臣……”
没等苍溪说完,苍天元轻轻摆手道:“落花随缘庄易主,你也可少操心些了,安心在宫中待着,好好准备!”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苍溪不自觉的握紧手掌。
苍天元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要他放弃他要做的事情,也就意味着,自己母后的死,再无水落石出的时候!
至于第二个意思,苍溪不想明白,却又不得不明白,储君之争已经开启了!
苍溪握紧手掌,硬着头皮道:“儿臣无心于此,还望父皇恩准,就让儿臣做个闲散之人!”
苍天元手握茶杯,锐利的目光好似两柄利刃刺得苍溪通体生寒。
“权利是毒药,帝国便是盛放这毒药的容器,容器一旦出现裂缝,身处其中之人,无一可以幸免,你以为你不想做,便由得你了?”
“你可知杨崇为何要死?”
苍天元用了要死两个字,而非是会死,这其中莫非有所玄妙,苍溪心头微动,如实回答:“儿臣不知。”
“杨崇此人,帝国右相,已是位极人臣的存在,朕念旧情本不予理睬,可他实在权利太大,难保不会有异心……”
“依你所见,他犯了什么罪?”
苍溪仔细咀嚼着苍天元的话,琢磨许久后不确定说道:“行事有罪?”
“错!”
苍天元猛的放下茶杯,接着道:“他行事无罪,但有一样看不见摸不着的罪!”
“请父皇明示!”
“因为他权利太大,拥有足以颠覆帝国的权利,这便是他的罪!”
“而你,身在帝王之苑,这是你与生俱来的罪,你不争,这个罪名迟早会落在你的头上!”
苍天元的话语让人震耳发聩,苍溪有心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身为皇子,储君之争,不管他争与不争,都身在其中,由不得他选!
久未得到回应,苍天元眉梢一皱,沉声道:“现在,告诉朕你的答案!”
苍溪死死的咬着嘴唇,面色发白,几乎把脸都贴在了地上。
“儿臣……,还是不愿争!”
苍天元面色一沉,冷哼道:“哼,冥顽不灵,你母亲因何而死?难道你要让朕蒙羞吗?”
“儿臣只要一个真相,绝非是要手足相残!”
“朕如你这般年纪之时,无朕不能杀的人,兄弟姐妹算得了什么?”
“长乐因何而死?”
“长欣因何而死?”
“你好自为之吧!”
苍天元步步紧逼,让苍溪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只得沉默以对。
良久,苍天元无奈一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即说道:“今日是你生辰,想要什么?”
“儿臣什么都不想要!”
对于他的答案,苍天元并不意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八部交给你了!”
话语落下,苍溪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谢父皇成全!”
“接管八部,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说罢,苍天元提起脚步登上龙撵,在起撵之时,那最后面的一个太监忽然崴了脚,龙撵随之倾斜,好在陈芳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龙撵落地。
“陈芳,是户部划拨给玉净房的预算不够吗?”
龙撵之中,苍天元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出,意指陈芳手底下的人竟会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此等诛心之言让陈芳吓得面色惨白,噗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是奴才教导无方,万望陛下息怒!”
“哼!”
伴随着苍天元轻哼声落下,一道森冷的寒光瞬间划过夜色,那先前的崴了脚的太监只觉脖子微凉,不自觉的用手摸了上去,温热感传入手指,只是一瞬,他连痛都没感觉到便就这样死去。
苍天元走了,独留苍溪一人在原地心有余悸。
他明白,苍天元最后的举动,不过是在杀鸡儆猴罢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自己被逼入局中,苍溪的生死苍天元并不看重,为的只是储君之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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