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拎起一壶酒,痛饮一口,然后向门外一抛,落地应声而碎,散落的瓷片重新聚拢,化作一匹俊美白马,将张麟轩置于马背上,道士便想着牵马离开,却忽闻一声惊雷,随即流光划过天际,竟是有无数群星坠落,纷纷砸向大地。
道士眉头紧皱,急忙掐指推演,不料却遭到反噬,鲜血瞬间夺口而出,喷洒在一旁的杂草上。本是随处可见的无用之物,此刻却因沾染了道士的鲜血,进而化作一味灵药,霎时间清香四溢,竟引得无数山兽到此。
道士先以元气护住心脉,再将手掌骤然拍地,一身磅礴气机倾泻如瀑,无法言喻的威压充斥着整座山谷,随即他又发出一声怒吼,“滚!”
山兽们惊慌失措,急忙四散奔逃。
道士面色凝重,背对着酒肆,与那本体为孔雀的女子沉声道:“好生看护灵草,静待有缘之人,若有半分闪失,我要你的命!”
女子满脸惊恐,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本座之名讳,你还不配知道。”道士头也不回,捂着胸口,牵马离去,仰头望向那不断坠落的群星,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伤感之色。
神与堕神之间的战争,并无胜负,唯有死亡。
道士牵马而行,还未曾走出多远,那群山之巅便骤然传来一阵轰鸣,彩云也随之消散,更有羽族悲鸣之声,道士驻足望去,不禁叹息一声,“羽皇,怎么连你也……”
收敛悲伤之情,道士愤然望向北方,在那天地中央,一座巍峨高楼之上,青衫独立,以心念操纵四把长剑,将一座海外仙岛由此间割裂,弃于天外未知之地,任其如浮萍一般漂荡,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鹿衍,你大胆!”道士怒喝一声。
鹿衍闻声后,微微一笑,以心言回道:“著书立传,需得静心,地界之事,暂时还轮不到你来管。总是这样一副道士的打扮,不知者还以为你是他呢,唯恐坏了他的名声,且舍了这副皮囊,回归本相吧。”
青衫拂袖,春风忽至万里之外,一道“障眼法”,顷刻间荡然无存。本应就此散去的春风,忽然聚于马背上,在少年的袖口处萦绕,好似颇为眷恋。
失了“道士”之相,只得显露本相,耳环赤龙,头戴高冠,身着黑金锦袍,腰悬一柄白玉之剑,神色威严,颇具几分霸王之气。
“虽有王相,却不得王命,终究是要与之插肩,坐不得那九五之尊位。”鹿衍唏嘘不已,“不过天地即将大乱,气运聚散不定,未来之事也就失了原本的定数。罢了,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且允你一件事。若三年内,你能著书成功,修得上下两卷,我便许你后代儿孙为一方之王。”
“道士”并未理睬鹿衍说的话,而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张麟轩,那一缕春风居然还未曾消散,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想着一探究竟,却被万里之外的一道神通制止,随神通而来的自然还有鹿衍的一句话。
“萧汲,你若再得寸进尺,本楼主便只好请你来十方阁作客了!”
萧汲后知后觉,狂笑不已,一道风刃突然凝聚,架在张麟轩的脖颈处,他神色诡异道:“我若斩断此念,你又当如何自处?”
鹿衍面露不悦,沉声道:“以未来之事断过去之人,你还真敢想,但很可惜,此举注定徒劳无功,且还会惹来我的愤怒。大战在即,需得杀一物来祭旗,若你愿意,我大可以成全你。”
萧汲大笑一声,不再言语,收了风刃,牵马离去,口中喃喃自语道:“尔等不愿说之事,书中自愿去讲,且容后来者看一看前尘往事,明一明未来之路。好一个混沌神君,与你填些麻烦,倒也正合我意。”
两个时辰后,张麟轩由一张草席上醒来,环顾四周,只见翠竹成林,山泉在侧,一间茅草屋,尚在搭建之中。不远处,一位道士正在忙忙碌碌,身旁的桌子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不知都装着些什么。
忽闻一声牛哞,张麟轩抬头看去,竟是一头老黄牛,撞开柴门,缓缓走入院中。一位身着白衣的及笄女子正坐在牛背上,手握一只竹笛,古灵精怪,甚是可爱。
女子一个翻身,便跳下牛背,跑到道士身旁,环住道士的手臂,笑嘻嘻道:“师父,我回来,这些天不见,您老人家有没有想我啊?”
道士轻敲了敲她的脑壳,示意小姑娘松手,然后故作严肃地说道:“没大没小,不知礼数。你那头黄牛日后若再敢撞开我的柴门,过年时,便杀他吃肉。”
小姑娘一脸无所谓,瞥了一眼黄牛,笑道:“老黄的滋味应该不错,师父到时候可要下些功夫,免得糟践了这么好的牛肉。”
道士气笑道:“你这妮子,好个没良心的,枉费老黄跟了你这么久。这牛儿啊,也算是遇人不淑。”
小姑娘嘿嘿一笑,然后又一脸委屈道:“师命难违,弟子不得不从啊。”
老黄牛倒是个心大主,此刻竟是埋头吃起草来,倒也不怪他心大,实在是这类景象见多了而已。师徒两人,也就嘴上说说罢了,真要吃牛肉的话,大……大不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呗。
张麟轩微微皱眉,他很奇怪自己如今为何会听见一头牛的心声。
道士转过头来,解释道:“酒肆老板,隶属羽族,随是凤凰所生,却得了孔雀之相,故而难入神凰城,于是她便在山脚下看了一间酒肆,整日与山野精怪们为伍,偶尔做些吃人的买卖。一来二去,人族也就少了,似你这般,实在是少见,瞧着又不是本地人,她便以为是你外面来的,言语询问一二,却好似答非所问,因此便起了别的心思,准备以那旁门手段诱你说‘真话’。奈何修为低微,区区媚术虽可勉强支撑,然一杯清酒下肚,便如破功一般,由此着了道,身体不堪重负,便好似醉倒,实则却陷入昏迷,心肺为乱力所侵染,若非贫道救你,估计你早就去见冥君了。不过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一部分血脉之力得以彻底苏醒,你既身负走兽之长的血脉,能闻老黄心声也在情理之中,不必惊讶。”
张麟轩急忙起身,拱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道士摆摆手,示意他免了礼数,道:“夫子之礼,不适合此间规矩,若再遇他人,抱拳即可。”
张麟轩抱拳道:“多谢前辈告知。敢问前辈名姓,日后也好寻机报答?”
“萍水相逢,日后也无缘再见,故而无需通报名姓,以免扰了缘法,乱了各自清修……”
道士话还没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便探出脑袋,瞧着少年如此俊美,不由得痴痴地笑了笑,走上前,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轻声问道:“我叫李沐,木子李,如沐春风的沐,你呢?”
张麟轩微微一笑,轻声道:“张麟轩。”
李沐捧着脸颊,凑得很近,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张麟轩笑了笑,道:“姑娘谬赞了。姑娘亦是倾国倾城之貌,闭月羞花之容。”
“哇,你好厉害啊,难不成是那位夫子的学生,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你一定实在夸我,对不对?”小姑娘眨着眼,满心期待着。
张麟轩点点头,解释道:“我不是夫子的学生,但这两句话确实是用来形容极好看的姑娘的。”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转过身,朝着自家师父咧嘴一笑,“师父,这句话,您日后写书的时候,可千万帮我记下来呦。”
道士无奈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小姑娘之后又凑近了些,盯着张麟轩那双眸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笑嘻嘻道:“你的眉眼真好看,我记下了。”
“记下了?”张麟轩神色疑惑,不明白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出于礼貌,他站起身,稍微往后退了一步,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眉眼温柔地笑了笑。
小姑娘嘟起嘴巴,有些不大高兴,问道:“你很讨厌我吗?”
张麟轩摇了摇头,神色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那你干嘛后退一步?”小姑娘出于礼貌。
“初次见面,凑得这么近,不大好。换句话说,就是按照夫子讲得,不合乎于礼。男女有别,应该适当地保持一些距离。”
道士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叨咕那些瓶瓶罐罐,并未选择理会两人。
“哦。既然你不讨厌我啊,那就是喜欢我咯。师父,我要成亲,像狐狸姐姐那样,就跟他!”李沐笑得很开心,也很纯粹。
道士也没任何阻拦的意思,只是随口道:“那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前辈,你这,玩笑了。”张麟轩神色尴尬道。
道士轻嗯一声,说道:“看来他不愿意。”
李沐泫然欲泣,委屈巴巴地说道:“你讨厌我啊?”
张麟轩急忙蹲下身,手足无措,只得言语解释道:“我并不讨厌你,但这也不代表我喜欢你啊。实不相瞒,我已经成亲了。”
“跟狐狸姐姐一样?”李沐问道。
张麟轩也不知她说得是谁,只好含糊其辞道:“应该差不多吧。”
小姑娘有些失落,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十分认真地说道:“那你下辈子娶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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