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珠尘

第二章 云落荧光

    
    沐芸站在思云处内,翻晒香料,这正是沐王府的郡主也就是沐清口中的阿姐,两人乃是一母同胞,是已逝的沐王妃云绯所生,今年已有十八岁。
    三年前曾定过一次婚,但还未出嫁,对方却突然去了,沐芸便提出三年不婚嫁。
    她的面容像她母亲,但眼睛要更修长一些,不笑的的时候很是冷清。
    今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窄袖裙,绣的也并非牡丹之类常见的花卉,而是用蓝色的丝线绣成的浪花,栩栩如生。
    郡王府每个人有自己的院子,沐芸现在住的院子是当时她母妃的住处,名叫思云处。平时总呆在院内看看书,做些香料。
    思云处虽大,不过却没什么人,除了日常洒扫的小厮和小厨房的厨娘,只有麻衣一个人服侍。
    门口的架子上摆了许多香料,地上种的也不似其他院子那般,都是些不知名的。
    麻衣从外面走进来,便随侍在身侧。“郡主,小郡王已经去接大世子了。”
    沐芸闻言手上并未停下。“父亲那边今晨如何了?”
    “郡王昨夜点了郡主给的香料,睡的安稳了一些,但醒来之后还是咳嗽,南伯刚刚去看过了,瞧着是旧疾未愈。”
    “马上午时了,让人摆饭吧,对了你去把南伯唤来吧。自他昨日回来,我还没有见过。”
    “是。”
    麻衣退出去,去了后院的演武场。
    南伯实际上还不到三十岁,只比沐芸大了几岁而已,他本是王妃云绯的侍卫,自云绯去世后,便一直在府中护卫着沐芸沐清姐弟二人,因着辈分,才叫了南伯。
    这两年沐芸与沐清两人渐渐长大,南伯便不常在府中,时常在外游历,昨日才刚刚回来。
    此时他正在演武场给府中护卫演示用刀的招式,穿了一身紧致的练武衫,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条儿修长,目光如炬。
    演武场内站了一二十个护卫,都不过一二十岁的年纪,统一穿了简制的汗衫,此刻一个个的汗如雨下,一看就经过一场比试,更准确点说被狠狠的收拾了。
    麻衣自小也算是跟着南伯长大,见过不少赤膊的人,因此也不害羞,直直的走到南伯身边。
    “干爹,郡主唤您前去。”
    南伯看到麻衣过来,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听罢点了点头,将刀扔给一侧的护卫们。
    “这才两个月,便松懈成这样,午饭便不必吃了,晚间我再来看。”说完跟着麻衣出了演武场,往思云处走去。
    这府内的护卫,都是南伯自小培养的,听到这话,也并不敢有不满,更有甚者觉得没有其他惩罚,还有些庆幸。
    麻衣引着南伯往思云处去。
    “你在府内,还是叫我师父吧,我虽然把你捡回来,但全靠郡主照拂你。”
    麻衣并不吭声,只道:“您这次回来的比往日早些,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南伯看了看麻衣,毕竟是自己在外捡回来的孩子,年纪也还小,还是与旁人不同些。语气温和了一些,“不是什么大事,郡主近日可好?”
    “和往日一样,在思云处呆着,做些香料,不过这半个月郡王的咳疾加重,郡主忧心了些,把您留下的册子都要翻烂了。”许是因为面对的是养父,麻衣回话也比平日里雀跃了一些。两人脚步都快,不一会就到了思云处。
    沐芸早已回了堂屋。
    “郡主,南伯师父到了。”麻衣在外唤道。
    “进来吧”
    沐芸早站在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精致的饭菜,却是有三副碗筷。南伯进来行了个礼,立在一侧。
    “郡主。”
    沐芸挥手坐下:“快坐”
    “我刚从演武场过来,陪那些小子们练了一会,有些子汗味,怕熏着郡主。”
    沐芸抬了抬手想像以前一样拉他,看到南伯往后退了一步。
    “我特地让人摆了三副碗筷,麻衣也许久未见南伯,今日就当我为你们这对干父女作东。何必计较那些,况且我这屋里放置了不少的熏香,哪里闻得到其他味道。”
    南伯并未上前,只道:“郡主对麻衣很好,是她的福气,只是这于礼不合。”
    沐芸站起身来:“若是依着辈分和母亲的叮嘱,我便是南伯的晚辈,虽是到了午时,但南伯未吃饭晚辈自然也不能吃,南伯站着,我和麻衣便不能坐着。”
    麻衣难得看见郡主一脸的冷淡,却这般耍小孩子脾气,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生气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几人对峙了一会,南伯终是妥协了,依沐芸所言在末位坐了下来。
    沐芸眼中露出笑意,叫麻衣将门关上,主仆二人也坐了下来。
    几人静静用罢了午饭,叫人撤了席面。
    南伯才道:“郡主可还记得苍莽部领主苍寒?”
    “记得,他与苍甘兄弟二人在北部很有威望,主导苍莽部的事务,怎么?”
    “苍寒死了。”
    “死了?”一时之间沐芸有些惊讶。“我记得他不过四十岁,可是有什么隐情?”
    “对外只说是旧疾未愈,月前去狩猎自马上坠落伤及心腹,引发了旧伤,不过三日就去了。”
    “三日?那他可有子嗣?”
    “苍莽部女儿家若嫁了出去,便和父母断了关系,苍寒的儿子只有一个十几岁的苍沵,还是个孩子,听说苍莽部的各部落以少主年少为由,拒绝认其为主,现在苍莽部当家的是苍沵的叔父苍甘。”
    沐芸听完,沉思了一会,“这事,要说与清河关系不大,南伯可是有话未说完?”
    南伯为眼前少女的机敏感到欣慰,此刻她像极了她的母亲云绯,不过南伯思绪并未耽搁。
    “郡主可听说过中州与苍莽部的婚约?”
    “听过一些,说是苍莽部归顺的时候,还是太子的高夷接待了苍寒,一见如故,定下了个婚约。只是不知道定的是谁,后来这么多年,也再未听哪方说过这门婚约。”
    “郡主说得不错,若不是因为这次苍寒突然死了,高夷在朝堂上提起了这件事,怕是不少人早就忘了。”
    沐芸道:“南伯可知道这婚约定的是谁?”
    “苍寒的独子,苍沵。”
    “苍甘成了苍莽部的领主,苍沵这少主之位怕是坐不长久,苍甘还有儿子呢。但若是高氏执意要让苍沵为婿,这倒是不好办了”
    “郡主说得没错,我回来的的时候,接到中州探子的来信,说是中州往苍莽部回了一封告函。我估摸着这两日便到了。”
    南伯的消息并未说错,苍莽部内正在商议中州这封来信。
    苍莽部本就处于严寒之地,天气干燥,容易起火,冬日又特别冷咧,部落之间时有争斗,因此大多数北部人都不会选择建房子,一般都是在山体内挖好洞,把山体挖空来建屋子,此时临近冬日,士兵们早早就储备了粮草,以度过这个寒冬。
    此时北部白茫茫的一片,山体都被枯枝覆盖,一直野兔躲在枯死的落叶下,咀嚼还有一些汁液的野草。
    苍甘的洞穴内,灯火通阴,旗下不少将领正在因中州来信的事屋内吵得不可开交。
    火把照亮了苍甘的洞府,他半躺在一张狼皮椅上,脚边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子,正在为他捶腿,实际上,苍甘今年不过三十五岁,正值壮年,又常年狩猎,身材保持的相当不错,只是脸上有一道自眉间到耳后的伤疤,令人望而生畏。
    “中州这封来信并未提及婚事,倒是摸不准高氏的意思了。”苍甘旗下有一得力的将领,名叫扎青,很得苍甘的信任,此刻正是他坐在苍甘的下首,与其他将领思考中州婚约之事。
    “可恨这唳空部倒是手快,一看没瞧见,就把人带走了。”说着话的是个少年,站在火堆边,衣袍外翻着,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他是苍甘的二儿子苍卓真吾,脚上的靴子边缘还有未曾擦干净的血色,几天前刚刚带人屠杀了原来苍寒洞穴内所有的仆人。
    而另一名光头的将领哈拉早就按耐不住,急吼吼道:”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如今咱们老大是这苍莽部的领主,管其他人怎么想,咱们北部的汉子不拘束那些....”
    “要不还是直接把苍沵那小子做了算了.....”一位小部落头领亚满说道。
    角落里传来声响,本来蹲在角落里的少年站了起来,开了口打断了亚满的话。“亚满叔叔。”
    这个同样高大的男子,是苍甘的大儿子苍卓尔玛,今年十七岁,站起来足有九尺,也是从小在部落的勇士中长大,很得部下的心,隐隐已经有了他父亲的影子。
    “叔叔别忘了,我阿伯才刚刚去世不足一月,这话若让其他人听了去,怕不是要对父亲寒心了。那可是我阿伯唯一的儿子。”苍卓尔玛提醒道。
    几人安静了下来,眼神互相看了看,却不敢直视狼椅上的主君。屋内点了篝火,许是那炭火没有完全晾干,有枯枝经受不住烈火,火星蹦出来。点点微光映在苍甘脸上,叫人看不出神情。
    “你可想再娶一位妻子?”
    苍甘缓缓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捶脚的女子未曾想到领主突然开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节奏乱了,又赶紧开始,生怕惹了上面这人不快。
    苍卓尔玛听到父亲询问,立马跪了下来。“儿子并没有这个想法”
    苍甘感受到女子的惧意。“你怕我?”
    “奴不敢。”
    女子答道,赶紧跪下来磕头。
    “你继续。”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但苍卓尔玛还是继续说道。
    “儿子刚要和父亲说,哈淇她又有孕了。”
    苍卓尔玛在三年前娶了哈拉的女儿,这位妻子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哈拉是苍甘这次成功当上领主的臂膀,听到女儿再次有孕的消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脸上挂满了笑意。“恭喜领主,又有了一个孙子。”
    苍甘的神色好了一些。
    “还不知道是不是儿子,我和哈淇都想要一个女儿了。”苍卓尔玛提到孩子,眉眼温和了一些。
    “你呢?真吾。”苍甘又问向自己的小儿子。
    苍卓真吾踢了踢蹦出来的火星。“我听说那个高仁今年都十九岁了,比我足足大了七岁,我才不要老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有了妻子也可以再娶一个,年纪大更懂怎么照顾人。”
    苍甘丢下这句话,把脚下正在服侍的女人提了起来,一把按在了身下的毯子上。
    众人看到领主的动作,心知接下来将发生何事,赶紧退出了洞穴,不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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