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卓真吾看这脚下咽了气的唳空,抬眼向脸色苍白的苍沵,握紧了手中的刀。
“多谢真吾弟弟相救。”苍沵说道。
苍沵却举起了手中的刀重重的扔在地上,向外面的所有人喊道:“诸位勇士,唳空利用我父王的信任,却谋杀了他,还将我困在此处多日,幸得我叔父相救,今日才终于得见天日。只是我尚且年幼,无法做好这苍莽部领主,只得让我叔父担下重任。今日来到此处的勇士们,都是我苍沵的恩人,若有来日,定当好好感谢各位的大恩。”
苍沵说完这话,用一只手臂紧紧揽住了苍卓尔玛的肩膀,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仿佛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唳空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而他终于得救。
苍卓真吾和苍沵回到了苍甘的洞穴。
扎青、哈拉、亚满、苍卓尔玛都在。苍甘还是坐在主位上,手里正在把玩一把匕首
苍沵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叔父,多谢您救出了我。”
“侄儿快起来,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只是部里事情繁杂,没有第一时间救你出来,真是苦了你了。”
“侄儿知道叔父定是废了许多心思,幸亏叔父相救,才让侄儿没被唳空那贼人蒙蔽,我刚刚已经告诉各位将士,侄儿年幼无知,这领主之位还需要叔父来。”
苍沵语气十分真诚,就像是不曾听说过苍甘已经继承了领主之位一般。
苍卓尔玛看着苍沵。他不相信唳空什么都没跟他说,可是他们只能当作不知道苍沵知道实情。
这几日他看遍了两方的来信,才知道信中一直是苍沵的笔迹,他与中州定有往来。
而中州来信问及苍沵,定是对苍甘不曾报备就继承领主之位有了不满,因此才会派人再次来信,如果说第一封信是斥责,那第二封信就是为了保住苍沵的性命。
苍沵也知道,只有他承认对苍甘继任领主之位并无异议,中州才能真正认可苍甘,换句话说,他没死的最大用处,就是将苍莽部更换领主的事情,掩盖过去。
“苍沵弟弟有心了,只是中州之前特地来了一封信,问及弟弟,王上顾念苍莽部乃是好事,不如今日弟弟就写封信给中州,也好让王上放心。”苍卓尔玛开口道。
苍沵倒是笑了笑:“哥哥说的是,只是这信苍沵怕是不能写。”
苍沵这话一出,室内的洞穴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苍卓真吾拔出了抱着的刀。
“中州王上挂念苍沵,是苍沵之幸,但其实也不过是因着我与中州有婚约在身。”
苍甘这时才看了看他。
“若是侄儿没有猜错,中州是不是来信提到与我的婚约了?”苍沵问到。
他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血迹干在脸上,让一贯看多了血腥场面的苍卓真吾有些不适,一把拿过一旁侍女手中的毛巾,丢在苍沵脸上。
“你费什么话?”
他一向脾气不好,屋内的众人,早就不把苍沵当作少主看待,因此对苍卓真吾的行为也没什么异议。
苍沵用力把毛巾从脸上抹了下来。
“中州与我的婚约,本来就商定在了我十五岁这年,但我自知已经不配再成为中州王上的乘龙快婿,所以有意解除婚约。”
苍沵此话一出,却是让众人有些惊讶。
这婚约乃是苍沵的保命符,若是没了这婚约,苍沵怕是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此话当真?”哈拉率先问道。
苍沵跪了下来。“侄儿我自知与中州婚约已有多年,此事又关乎中州与苍莽部的情谊,苍沵此时解除婚约,有负叔父厚望。只是因我阿父离世,侄儿悲痛万分,今日终于手刃仇人,再无遗憾,愿意为我阿父守孝三年,自是不能再耽搁王后幼女的婚事,因此婚约解除一事还望叔父成全。”
苍甘看着地上的苍沵。“你可想好了?这婚约若是解除了,若是中州王上震怒,你这少主之位......”
“若是王上震怒,苍沵自是不敢牵连苍莽部,苍卓尔玛哥哥聪慧,苍卓真吾弟弟勇敢,都比我更适合做这苍茫部的少主。”
苍甘大笑起来。“哎,你这孩子,快起来。”
“只是.....”苍卓真吾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只是什么?”扎青问了出来。
婚约是苍沵的保命符,少主之位是苍沵的希望,他却同时将这两者都舍去了,总不会将活着的希望寄托在苍甘的仁心上,除非他不想活了。
苍沵抬起头。“叔叔不知道,我阿父与中州往来的书信都是由我代笔的,王上惦念我多日,此时我若直接书信告知解除婚约又让出少主之位,其他倒是好说,只是怕引得王上猜忌叔叔啊。”
说完像是说错话一般跪了下来,低着头。
嘴角却有着嗜血的笑意。
他明白这就是到今日他还没死的原因,因为苍甘不知道他在中州王上心里究竟是什么重量,可若是他写一份解除婚约的书信去中州,相信落笔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就会立刻搬家。
苍甘把手里的匕首抽出来,擦了擦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叔叔若是信我,不如让我前去中州,亲自推了这婚约,也好请王上再大礼册封叔叔。”
“苍沵少主说笑了,这种琐事,怎么好让少主亲自前去?”扎青立马拒绝了。
苍甘不动声色的看了扎青一眼。
另一侧的哈拉直言道:“你怕是想跑吧?”
“哈拉叔叔说笑了,苍莽部是我的家,我为何要跑,我还想请叔父与我一道前去,王上看到叔父如此善待苍沵,定然会放下戒心,这般也好让王上早点行正式的册封礼。”
苍甘虽然自认领主,但苍莽部终究归顺了中州,若是没有中州正式的册封礼,总归不是那么名正言顺,若他日提起来,似乎落了其他三方一头。
苍沵这话,说在了他的心上。
虽然就算高夷不行册封礼,他也照样管着苍莽部,但是保不齐有一些小部落,生出怀疑,若是此番能解除了婚约,再让高夷给他正式的册封礼,他就能真正拥有北部。
苍卓尔玛看着苍沵,知道这少年有备而来。他以退为进,先是当作自己不知道他父亲的真正死因,又爽快的让出少主之位,解除婚约,都是为了让苍甘送他去中州。
苍甘摆了摆手。“真吾,带你哥哥先去休息,这些日子他定受了不少罪。”
苍卓真吾带着苍沵出了洞穴。
扎青看他们走出去道:“领主,绝不能让苍沵去中州。”
“为何?”
“若是他趁机逃脱,岂不是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我可是无家可归罢了。尔玛,你怎么看?”
“苍沵其实说的不错,咱们现在急需要中州的信任,若是让苍沵亲自去,中州应该不会怀疑苍寒的死因,只是阿父不能前去。。”
苍甘站起身来。
“为何?”
“中州之地,阿父并不熟悉,万一中州王觉得苍沵更好掌控,执意不解除婚约,扶持苍沵,阿父的安全就无法保证。”苍卓尔玛分析道。
“公子说的有礼,领主还是在苍莽部好。”扎青应声道。
“那你觉得咱们派谁去中州好呢?”
苍卓真吾跑了进来。“我,我压着他去。”
他刚刚已经把苍沵送去了苍寒之前的洞穴,回来正好听到洞内正在商议去中州一事。
苍卓尔玛跪了下来。“尔玛愿意走这一趟。”
“哥,你干嘛去?”
“真吾还小,虽有些蛮力,但中州擅军器,武力并不吃香,阿父若是相信,我便带苍沵去中州退婚。“
苍甘看着两兄弟,笑了笑。“好,那就由你前去。”
等几人出来,苍卓真吾推了苍卓尔玛一把。“你为何要去中州?哈淇就要生产了,你若是有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中州情况复杂,不是你能应对的。”扎青出来后没走,听到两人的争执。
扎青将手中的一张图给了苍卓尔玛。”公子这两日怕是就要出发,这是我在中州的探子,他有些能耐,若是公子需要,尽可以去寻他。”说完这话,才离去。
苍卓尔玛将图收进怀里。对着苍卓真吾道:“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会有何变数,我的妻儿就先交由你照顾了。”
苍卓真吾用力点了点头。
苍沵换了一身衣服,洗漱了一番,被人带到了他父亲生前的洞穴内,屋内的陈设没变,甚至还能看到桌椅上的刀痕。
空气中残留一丝丝这血腥之味,提醒着他一个月前阿父是如何死在这里的,他的家人、仆人们是如何用鲜血铺满了地面。
他用手摸着父亲生前的椅子,似乎看到了大笑的父亲。
可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中州是他唯一的出路。
果然两日后,苍卓尔玛就着人将苍沵带了出来。
“阿父体谅弟弟的一片孝心,答应了让你亲自去中州禀明守孝一事,只是这路途遥远,弟弟一个人总归是不太好,特地命我护着弟弟前去。我看这即日天气变化太大,咱们还是早些出发为好。”
苍沵点了点头。“哥哥说的极是,咱们即刻就可以出发。”
苍卓尔玛只是通知他,而并非找他商议,东西都已经备好。
苍甘、苍卓真吾和哈淇为他送行。
他抱了抱妻子,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辛苦你了,我怕出生时我还没回来,你可多寻些人来陪着。”
哈淇点了点头,她还没有离开过丈夫这么久。
苍甘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去吧。”
苍卓尔玛告别了阿父、弟弟和妻儿,带着苍沵离开苍莽部,去中州退婚。
苍沵因着伤还没好,因此还裹着厚厚的毯子。
他看着身下的马匹一步步踏出苍莽部,毯子下的嘴角止不住向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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