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陈春梅就读的二汽技校62厂分校在十堰,因此,她和陈文海商量好:让陈文海先到十堰去找她,然后,兄妹俩再一起回均县。
当陈文海来到62厂技校,陈春梅异常兴奋,一见面,就笑着对哥哥说:
“这下好了,你总算毕业了!”
“还不能算毕业,我现在拿到的是肄业证书!”陈文海连忙纠正道,然后又告诉妹妹,“不过,学校答应让我半年后参加补考,如果补考及格,就把我的肄业证书换成毕业证书。”
“这些情况曹晓燕一家也知道了吗?”
“他们都知道了。”
“晓燕她爸知道了一定更看不起你了吧?”陈春梅责怪道,“你不应该把你的这些情况告诉他们!”
“我觉得隐瞒这些情况没有必要,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晓燕知道了后有什么反应?”
“她倒并不计较,对我还是像以前那么热情友好!”
“这说明她是真心爱你的!”接着,陈春梅又问道,“除了她爸以外,他们家人对你都好吧?”
“他们对我都很好!”
“她爸主要是对你有成见!也怪我妈不该冒冒失失地上她家去替你求亲!”
“我妈就会瞎掺和,这下可把事情给闹拧了!”陈文海苦恼地说道,“叫我妈这么一掺和,我即使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以后还叫我怎么做人?我的脸算是丢尽了!”
“只要晓燕能明白、对你不反感就行了!”
“幸亏晓燕明事理,否则,我的名声就真的彻底完了!”接着,陈文海又忧虑重重地告诉妹妹,“现在,外面有不少人由于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把我贬得分文不值,我都快要成为一堆臭狗屎了!如果过了几十年以后还不能澄清事实真相,我就真的会成为一堆臭狗屎!”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活一天是一天呗!”
“如果人生在世名声很臭,你说,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我想:世上还是会有明白人,他们决不会相信流言蜚语!”
“遗憾的是,这样的明白人太少了,对我来说,他们的明白只能算是杯水车薪,根本救不了我!”
“那你就自己救自己呗!”陈春梅和哥哥开玩笑。
“也只能这样了!”陈文海也和妹妹开玩笑。“不过,我并不孤独,我还有朋友,他们会帮助我!”陈文海认真地说道。
“你能这样想就好!”陈春梅接着对哥哥说,“自从你拒绝了那门亲事,顾师傅和他们那伙人可造了你不少谣!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家只好搬家!”
“秋妹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她是个姑娘家,还能说什么?”陈春梅鄙夷不屑地说道,“再说,她人长得也不漂亮,是一个乡下姑娘,没什么文化,又没有工作,还有脸说你坏话?”
“亏他们想得出来,竟然要我去娶这么一个女孩!”陈文海气愤地说道,“就凭我这条件,难道还会找不到媳妇?”接着又补充道,“当然,婚姻不能只讲条件,还是要以爱情为基础。”说到这里,陈文海余怒未熄,“这帮家伙太可恶了,害得我差点病死!”
“你能坚强地活下来,很多人都感到很意外,因为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根本禁不起这场打击!”
“活是活下来了,可是,我的身体算是彻底完了!我真担心我会把书给教砸了,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可悲下场!”
“你太悲观了,这对你的身体会很不利!”
“刚才,我说的只是我的一点担心,其实,我还是挺乐观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又一次死里逃生?并且,我对未来还是充满了信心!”
“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悲观厌世,因为你信仰马列,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最苦恼的是不能看书,只要一看书就头痛欲裂,那几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我一直都没有再去摸,对马克思主义理论都有点生疏了!以前,我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直怀有很浓厚的兴趣,即使在农村那么艰苦的条件下,都能坚持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
“很多人都很佩服你这一点!”
二汽技校62厂分校建在山上,陈文海和陈春梅沿着长长的山坡边说边往山下走去。
“你每天上学要爬这么长的山坡,也真够累的!”陈文海对妹妹感叹道。
“那有什么办法?”陈春梅笑着对哥哥说,“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接着又说道,“我们吃过午饭就回家。”然后告诉哥哥,“回家很麻烦的,要先坐公共汽车到三堰长途汽车站,然后再由三堰坐长途汽车到均县。”
陈文海和陈春梅刚走进62厂食堂,就迎面遇到了两个女孩,陈春梅指着其中一个女孩笑着向哥哥介绍道:“这位叫张春芳,是我的同学。”然后,笑着指向另一个女孩,“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因为你们早就互相认识了。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她不就叫李慧吗?”陈文海笑着说道,“去年,你们三个到郧阳师专去看过我,其中有一个女孩不就是这位李慧小姐吗?”又笑着问妹妹,“李慧也是你的同学,对不对?”
“你说得完全正确。”陈春梅笑着回答道,然后又指着陈文海笑着对张春芳说,“这位就是我哥,刚大学毕业。”
“分在哪所学校?是62厂子弟学吧?”张春芳笑着问道。
“不是,是物资运输处子弟学校。”
“那可离我们这里很远啊!”张春芳不解地问陈文海,“你们家快要搬到这里来了,领导为什么不把你分到62厂子弟学校来呢?”然后又补充道,“你身体不好,领导应该考虑的。”
“是我自己不愿意到62厂子弟学校来!”
“为什么?”张春芳瞪大了双眼。
“我不想依赖家里,我想锻炼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愿意依赖家里?”张春芳肃然起敬,“我真佩服你的这种敢于向命运挑战的精神!”
“人活着就应该有这股子精神,尤其是我们年轻人更不应该在命运面前低头!”陈文海慷慨激昂地说道。
“说得好!”张春芳两眼闪着光,“你这么说,我更敬佩你了!”
买来饭以后,他们四个人便围着一张桌子吃起饭来。李慧笑着对大家说:“想不到我们四个人会围着一张桌子吃饭!”接着又告诉大家,“我家住在50厂,毕业后,我很可能会被分到50厂。50厂离物资运输处很近。”
“那你如果想去看我哥就很方便了!”
“我家也是住在50厂。”张春芳向陈春梅和李慧提醒道。
“那我们三个就经常去看看我哥!”陈春梅向张春芳和李慧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怎么不可以呢?”张春芳和李慧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吃完午饭后,陈文海和陈春梅先坐公共汽车到三堰长途汽车站,然后便坐上了回均县的长途汽车。
当长途汽车经过欢乐河公社时,陈文海忍不住对妹妹说:
“安乐河公社是我插过队的地方,我真怀念那个地方!那时,我们八个知识青年在那里插队落户。虽然那是一个偏僻、贫穷和落后的小山村,可是,我们过得很快乐。”
“为什么会过得很快乐呢?”陈春梅忍不住问道。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都年轻单纯,充满了政治热情。那个时候,我是抱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思想准备到农村去插队落户的。”接着又说道,“那个时候,我们八个知识青年朝夕相处,互相之间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样!”说到这里,陈文海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陈雅丽和张慧芳的笑脸,他陶醉在美好的回忆中!
见哥哥沉默不语,陈春梅笑着问道:
“你此刻是不是又想起了陈雅丽和张慧芳?”
陈文海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若有所思地说道:
“听说张慧芳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
“你怎么啦?”陈春梅觉得哥哥这个时候说话的神态有点古怪,便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为你没能娶张慧芳而感到遗憾?”
“……”陈文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到底怎么啦?连在自己的亲妹妹面前都不愿意吐露自己的心声!”
“我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你说!”陈文海苦恼地摇了摇头,“总而言之,我们那个时候都太年轻幼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把自己的真实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其实爱情是需要表达吐露的,埋藏得越深,内心就越痛苦!现在回想起来,我常常有一种苦涩感,一种爱情的苦涩感!”
“你说得太深奥了,我都有点听不懂!”
“那是由于你现在社会阅历还太浅,对社会和人生的认识还停留在表层!”说到这里,陈文海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你,因为我现在还年轻,只不过经历的事情和受到的挫折比你多一点罢了!”说到这里,陈文海不禁感叹道,“最近几年,我逐渐看清了某些人的丑恶嘴脸,他们自私虚伪,嫉妒残忍,为了一己的私利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甚至想置自己的朋友于死地!他们还能算是人吗?”
“不过,你这次能大难不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你应该感到庆幸!”
“那么以后呢?我真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陈文海坦诚地告诉妹妹,“在这病倒和休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常常感到人生的无常和无奈!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你即使使出浑身的解数,也难以活得潇洒!那些看起来活得很潇洒的人,其实,他们的内心也很痛苦!”
下车后,在回家的路上,陈文海和陈春梅遇到了顾长江和他的女儿顾秋妹,顾长江似笑非笑地朝他们俩点了点头,“回来了?”接着又问陈文海:
“是放寒假了吧?你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陈文海点了点头。
见顾秋妹始终低着头,陈春梅故意笑着对顾长江说:
“秋妹快要嫁人了吧?”
“她还小呢,不着急!”接着又说道,“你们家文海现在是大学生了,恐怕登门求亲的人都快要把你们家的门槛给踏破了吧?”
“顾师傅真会说笑话,我现在连活下去都感到很困难!”
“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大病了一场,差点病死!难道你没听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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