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瑛正在办公室里看《人民教育》,焦菊花进来了。她对瞿瑛说;
“我不明白,张雪梅明明有对象,陈文海为什么老去纠缠她?”
“张雪梅也糊涂,为什么就不能离陈文海远点?”瞿瑛接着说道:
“我多次找他们俩谈话,可是他们俩根本不听我的!我为这事伤透了脑筋!”
“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找沈若兰,让她好好管管自己的儿子!”
“我已经找过她啦!这个死老太婆只会袒护自己的儿子,竟然把责任都推到张雪梅的身上,言外之意,是张雪梅勾引他的儿子!我把话说重了,她就说张雪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骂张雪梅是‘狐狸精’!”
“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要不我找沈若兰再好好谈一谈?也许有的话我们女人之间说起来更方便。”
“你打算怎么和沈若兰谈?她大字不识一个,又蛮不讲理,你敢惹她吗?”
“那我就一个劲地吹捧他的儿子,一个劲地贬低张雪梅,使她觉得张雪梅根本不配他的儿子,这样,她就自然而然地会更加起劲地反对陈文海去追张雪梅了!”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现在,有不少男孩都在追求张雪梅,而张雪梅又是一个特别多情的女孩,你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使沈若兰认为他的儿子去追张雪梅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情。另外,我们还要想办法在沈若兰和刘玉兰之间制造矛盾,使她们之间产生敌对情绪,只要两家大人闹翻了,我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个主意。陈文海写给张雪梅的信不是还在你的手里吗?他们俩之间不是经常闹矛盾吗?你就对沈若兰说:陈文海如何如何地欺负张雪梅,经常把张雪梅气得直哭,而这些信正是张雪梅主动交给你的!这样一来,陈文海就会恨张雪梅,而张雪梅也会恨陈文海!”
“还是你厉害!一箭双雕呀!”
“如果我们的这个计划成功了,陈文海和张雪梅不成为仇人才怪呢!不过,这个计谋是不是损了一点?”
“管它损不损呢!只要能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也就管不了那么多啦!”
焦菊花刚要出门,朱振华来了。
“你是不是要去找沈若兰?如果是的话,我劝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呀?”
“焦红已经找过她了!”朱振华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死老太婆一点都不讲理,硬是把焦红臭骂了一顿!”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是!”朱振华沉思了一会,然后接着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你快说,你到底想出了什么主意?”
“我听冯宝玉说:那天,李雅芳来见陈文海,陈文海趁机要占她的便宜,被她严词拒绝,于是,陈文海就耍无赖,假装晕倒在地。李雅芳见势不妙,连忙把余晓华找来,和他一起把陈文海抬到床上,然后就一拍屁股走人了!李雅芳走了以后,陈文海越想越恼火!到了晚上,陈文海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了,于是就连夜到李雅芳的住处去找她!为了把陈文海稳住,李雅芳想出了一个高招,把陈文海骗到野外,假装跟他谈恋爱!陈文海见李雅芳服软了,就原谅了她的不辞而别!”说到这里,朱振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小子还是上海人呢!怎么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摆不平?”接着又说道:“其实,李雅芳不能算是真正的上海人,她只不过是在上海出生,又会说几句上海话,于是就冒充自己是上海人!她老娘原来是苏州乡下人,后来逃难逃到了上海滩,嫁给了一个上海人。其实,李雅芳在上海没待几年,她大部分时间是去苏州农村读过的。这小丫头悟性强,没用多长时间就学会了说上海话。陈文海也正好骗,李雅芳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他就信以为真了!这傻小子稀里糊涂地上了李雅芳的贼船,什么话都对她说,这正好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我们可以利用李雅芳去离间陈文海和张雪梅,使他们俩成为一对仇人!”
“还是朱老弟高明!”焦菊花朝朱振华直竖大拇指,“你这一招真够厉害的,陈文海恐怕连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焦菊花唾沫星四溅,越说越来劲:“我早就看陈文海和张雪梅不顺眼了,他们俩整天眉来眼去的,说不定已经在一起睡过很多次了!张雪梅这个骚娘们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勾引男人!冯宝玉就特别看不起她,说她不会教书!让这样的女孩待在学校里头纯粹是误人子弟!如果李雅芳肯为我们卖命,我就能出心头一口恶气了!如果有这小妮子为我们摇旗呐喊,我们就一定能把陈文海和张雪梅这对狗男女连锅端掉!”
这次谈话以后,朱振华又去找了王志远、冯宝玉、瞿瑛。他们几个心领神会,都一致赞成朱振华的主意!经过一番密谋,他们终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再后来,经过周密部署,李雅芳终于成为他们的一员干将!李雅芳果然不负使命,去找张雪梅长谈了一次,摆明了利害关系,于是,张雪梅也上了他们的贼船!
没过多久,陈文海在楼道上遇到了正要去给学生上课的张雪梅,见她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还以为她快要结婚了,便笑着对她说:
“我看你这喜上眉梢的样子,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我想:你一定是快要当新娘了?”
“你别胡说八道!”张雪梅一脸怒色,“谁跟你说我快要结婚了?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你要娶我啊?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脚踩两只船,一边跟李雅芳谈着恋爱,一边又来勾引我,想让我跟你上床!你别白日做梦了!本小姐没有你想得那么贱!”
“你都胡说些什么呀?”听了张雪梅的这番话,陈文海一头雾水!心想:一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她恼羞成怒!陈文海真想大发一通脾气,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他告诫自己:绝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有人就是不想让他跟张雪梅友好相处,一心想离间他们俩的关系!陈文海定了定神,强装笑颜地对张雪梅说:
“我们俩是不是该好好地谈一谈?我想: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这种人我见得多啦!”张雪梅表现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态,“好狗不挡道,快闪开!你听见没有啊?你是聋子吗?别挡我的道,同学们还在等着我去为他们上课呢!”
“你真是莫名其妙!”陈文海别激怒了,“你这么反复无常,还配当老师吗?你还是团支部书记和大队辅导员呢!”
“啰里啰嗦的,真讨厌!”说着,张雪梅便一甩手从陈文海面前走过去。
见此情景,陈文海既莫名其妙又痛苦不堪:“我那么喜欢她,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
为了把问题弄清楚,陈文海一连几天给张雪梅写信,希望她能回心转意,然而,张雪梅依然我行我素。陈文海不甘心,又一连几天去登门拜访她,可是,张雪梅竟然给他吃闭门羹。陈文海没有气馁,接着给张雪梅写信,态度更加诚恳,言辞更加恳切,希望能以此打动张雪梅那颗冷漠的心,然而,张雪梅一见到他就怒目而视。
一天下午,冯宝玉对瞿瑛说:“陈文海还在死皮赖脸地纠缠张雪梅呢!”于是,瞿瑛便把陈文海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陈老师,你就不要再对张雪梅抱什么幻想了,她真的快要和别人结婚了!”
“你这是在骗我吧?”
“我干吗要骗你?”说着,校长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然后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些信都是你写的吧?”
“这些信怎么会到你的手里?”陈文海感到很奇怪!
“这你就不要管啦!”瞿瑛嘿嘿一笑,“实话告诉你吧!这些信张雪梅连看都没有看!你大概已经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了吧?”
“真是奇怪,你怎么知道她连看都没有看?”
“因为我是她叔叔呀!难道她没有告诉过你吗?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你应该对她死心了吧?”
“你这搞的是什么鬼名堂?”
“不是我搞什么鬼名堂,而是你大脑有问题!”瞿瑛更得意了,“大家都在议论你,说你是单相思!”
本来陈文海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现在校长竟然还这样对待他,使他心里更难受。吃过晚饭后,为了缓解一下情绪,陈文海决定到铁路上去走一走。
这时,暮色已经扑落下来,山上山下亮起了无数的灯。陈文海仰望天空,天上没有月亮和星星,一团团的浓云在夜空中翻滚着。
陈文海边走边想:校长和张雪梅的关系特别好,难道他就不希望张雪梅能找一个真正对张雪梅好的人?也许校长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对张雪梅是真心实意的,我应该好好地找他谈一谈,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
想到这里,陈文海便疾步向翟琳家走去!
来到瞿瑛家后,陈文海见他的妻子也在,便对他说:
“我有话要和你说,不过,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是不是到学校里去说?”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避着我说!”陈月娥说道。
陈文海和翟琳向学校走去。
校长的办公室在楼上。上楼后,校长打开办公室的门,拉亮灯,然后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让陈文海坐对面。
等两人都坐下后,陈文海尽量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校长,希望校长能理解他的难处和苦衷,使陈文海感到遗憾的是,尽管他说得口干舌燥,然而,校长根本没有认真听,只顾埋头看报纸。
“你说完了没有?”过了一会儿,校长不耐烦地问他!
“说完了!”尽管陈文海很失望,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对校长说,“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不知道校长是不是能真正理解我?”
“我当然能理解你啦!”校长的一双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报纸,“陈老师,你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懂得婚姻是要靠两厢情愿的,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我从来没有逼过她非要嫁给我,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她不要动不动就不理我,甚至莫名其妙地恨我!你知道,我现在身体仍然很坏,根本禁不起她如此折腾我!”
“你不要再找借口了!你以为我是大傻瓜呀!你说来说去不就是希望她能嫁给你吗?”校长根本不顾陈文海的情绪,仍然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对陈文海说,“陈老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儿,好好地想一想自身的条件,看对方到底会不会嫁给你?”
“难道婚姻可以不讲爱情而只讲条件吗?”
“爱情能当饭吃吗?中国自古以来就讲‘门当户对’,这种传统的婚姻观念已经在中国人的头脑里根深蒂固,你能改变它吗?”
“要想改变这种传统的婚姻观念是很难,然而,现在毕竟是社会主义社会,我们总不能还像封建社会那样不要爱情吧!”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她根本不承认她爱你!”
“那是由于她承受不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你心里还是挺明白的嘛!”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在对她施加压力?”
“瞎说,我怎么会对她施加压力?”
“你别装了,你以为我是大傻瓜呀!”
瞿校长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然后紧皱双眉,一声不吭!
“我问你,张雪梅到底爱不爱我?”陈文海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根本不该这么问我!”校长似乎很生气。
“你为什么骗我说张雪梅快要和别人结婚了?”
“陈文海同志,请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这样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校长更生气了,“她怎么会来爱你?她又怎么可能来爱你?”
“她到底爱不爱我,难道我心里还会不清楚?”
“这么说,她确实是爱你的?”
“这难道还会有假吗?”
“那你说说看,她是怎么爱你的?她已经爱你爱到什么程度?”
“你这不是不讲理吗?难道爱情是可以用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说清楚的吗?”
“既然你们俩是真诚相爱,那你就去娶她好了,找我又有什么用?”
“我去娶她?”陈文海冷笑了一声,“有人对她施加压力,使她不敢再理我,我还怎么去娶她?”
“谁对他施加压力你就去找谁算帐好了!”
“就怕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在指谁?你说话要有根据!”
“我当然有根据了!我怕这个人不敢当着我的面承认,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承认了,我就一定会和他拚命!”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话!你愿意娶谁就去娶谁好了,这和我屁相干!”校长边嚷边站起身,拉灭灯,“走吧!陈文海同志!”
2022年3月29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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