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赌殷家的御赐金铰锏。”
水立北的话刚说完,众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殷家世代武将,为国捐躯者众多,那金铰锏便是先皇御赐,以表彰殷家赤胆忠心的功绩,以至于殷家也曾权势滔天,富贵至极。
“御赐之物,岂能儿戏!”殷雷对着水立北怒目而视,后者嗤笑一声,波澜不惊的开口:“原来在殷将军那里,凭空诬人清白只是儿戏?”
“只会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英雄好汉!就算我敢,也要看陛下的意思。”
皇帝坐在高位上,之前还十分不愤的脸已变的淡然镇定,轻飘飘的开口:“那是先帝赐给你们殷家的,现在你是殷家主君,怎么处置不必来问朕。”
见皇帝也选择置身事外,殷雷忽然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是事已至此,他早已经没了退路。
两人的位置仿佛重新调换,刚刚一直被质问的水立北反而居高临下的微微挑衅着:“现在,殷将军可以把所谓的人证,带上来了。”
殷雷捏着拳,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用力的掐了一下虎口,尽力摆出底气十足的模样说道:“好!这可是墨王殿下自己要求的,别把人带上来!”
一位弱柳扶风的曼妙女子款款的走了出来,这女子以薄纱遮着面,虽看不清楚容貌,但也能隐约的感觉到定是个出挑的。
“奴家见过陛下,见过诸位大人。”
女子一开口,声如黄莺般悦耳清脆,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云子晴也抬起脸望着。
殷雷继续说道:“你来看看,你认不认识眼前这位玄色衣衫的大人?”
女子抬头,隔着纱帘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殷雷仿佛受到了鼓励,继续问道:“那你再告诉我,你们是否曾在一起饮酒作乐,相谈甚欢?”
女子迟疑了一下,依旧点了点头。
殷雷的嘴角撤出一丝笑,接着说道:“墨王殿下,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你继续否认的话,我倒是不在意问问这位姑娘何时何地与您相见的。”
水立北眉眼一挑,淡淡开口:“我的确是与这女子饮酒欢谈过,可这就能说明我背叛公主了吗?殷将军未免言过其实。”
“是啊,男人有三五粉红知己实在正常,不过互送信物总该表示关系不一般了吧?除了帕子之外,这位姑娘可还有一个香囊要送给你。”
殷雷一边说一边从女子的手上结过一个香囊在手里把玩:“看,这里还有一个墨字,一瞧便是刚刚绣好的,这绣工也真称得上的精妙绝伦,竟像是印上去一样,也难怪眼高于顶的墨王殿下也会心动了。”
话毕,众人的脸色开始变得古怪,这情况下再说偶然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墨王殿下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心里想着如何应对吧?但只要是自己做过的事,总会有瞒不住的那一天。”
“谁说我要否认?我不开口,是让你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完,现在看来,你也没有别的话和证据了。”
水立北轻轻歪头,眼神波澜不惊却又偏偏能看出一丝嘲讽的回答。
‘殷将军可知道这位女子姓甚名谁?就敢如此口出狂言,说我与她有染?
“管她是什么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墨王殿下风流倜傥,背着公主与人花前月下互送信物。”
“她对你来说当然不重要,所以你根本不屑于去调查她真正的身份,但凡再查的深一点,你便会知道,她闺名舜华,意为木槿,还是本王亲自取得。”
殷雷不可思议的往后退了一步,惊道:“什么?难道,难道在娶公主之前,你们早就已经在—起了?水立北,你竟敢如此欺骗公主!”
水立北只冷眼看着他,并不言语。
殷雷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来到云子晴面前说道:“公主,公主殿下你听到了吧?水立北早就对你有二心了,只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最心爱于你的,从春日宴你那霓裳一舞开始,我便为你倾心不已,可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冷口冷面的男人,求你多看我一眼吧,哪怕是入府做面首也好,让我在你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你。”
“啪”的一声,一直在旁边没什么动作的水立北忽然变了脸色,手中一盏酒筹应声而碎。紧接着,水立北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直接将殷雷拎了起来,嗖的一下朝着殿中的龙柱甩了出去。
殷雷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直奔柱子而去,再砰的一声,伴随着粗重的呻吟声,重重的落了地。
“不好意思,手滑了。”
水立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两只手轻轻的搓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说着。
殷雷艰难的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双粗重的眉使劲的拧着,斜着眼啐了一口,道:“恼羞成怒了吗?哼,什么墨王,还不是踩着公主殿下爬上去的,没有公主,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区区贱民,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够了!殷雷,你再敢说我夫君一句,我保证你活不过明天!”
云子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了出来,杏眼圆睁的瞪着殷雷,里面散发出来的杀气似乎要把人灼伤。
“公主殿下,你到现在都还相信这个人吗?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殷雷不顾体面的大声喊着,好像在这件事情里,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云子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水立北却不疾不徐的来到她面前,端过一杯茶送了过去,轻轻的开口:“气大伤身。”
几个字,云子晴心中的怒火陡然降了温,她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醇香的君山银针顺着喉咙缓缓流泻,是她最爱喝的那一种。茶水令人心安,似乎是在稀释着某些东西,紧接着耳畔就传来男人磁性悦耳的声音:“先休息,这件事我会解决。”
云子晴坐在了椅子上,刚刚压制不住的冲天怒意已经消失殆尽,似乎与茶水一样,变得绵柔悠远。
水立北旁若无人的安抚着自己的公主殿下,接着漫不经心的开口:“墨舜华,告诉殷将军,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那位女子便掀开了自己的白纱帷帽,福身行礼道:“舜华见过兄长,见过公主嫂嫂。”
“殷大人,这件事真的是你误会了,我与兄长乃是同宗同源,只有孺慕之情,虽饮酒畅谈,但也合情合理,更何况,这些事,公主嫂嫂都是知道的。”
墨舜华的话说完,殷雷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个人竟然是兄妹!可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只能摇着头一边倒退一边质问:“你,你撒谎,水立北有个妹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再说兄妹之间为什么要互相送手帕香墨舜华低头浅笑,不卑不亢的回答:“舜华自认出身不好,所以不曾叫兄长提过。至于那帕子,的确是兄长上次落在我这的,还有香囊,也是兄长拿给我让我绣上墨字当做送给小贝子的贺礼。殷大人,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殷雷忽然间反应过来一般说道:“所以,所以你一直都是骗我的,你们故意叫我看见那一幕,故意让我以为你们有染?好让我跳进这陷阱里在众人和陛下公主的面前出丑,水立北,你好毒的心思!”
水立北冷哼一声回道:“若你不存着害人之心,又岂会踏入我的陷阱里?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愿赌服输吧殷将军。”
殷雷直接坐在了地上,把心一横,直接说道:“你说我害你?我不过是爱慕公主,何曾想过要害你?就算,就算你跟这个什么墨舜华是兄妹又如何?我就不信你是真的爱慕公主,否则你为何从不肯给贝子取名字?为何府中事务从来不管不顾?甚至遣散了公主身边的暗卫?若你是真心,那这些该怎么解释?”
水立北从容的开口反驳:“谁说吾儿没有名字,即日起,我儿大名,墨惊弦。”
正当众人正砸品这名字的时候,水立北继续说道:“惊鸿一瞥,动人心弦,这便是本王想对公主说的,至于你说的府中事务暗卫云云,本王根本就不需要同你解释。你想进公主府,就等到公鸡下蛋,海水倒流,地老天荒吧。”
别样的黑色幽默惹得众人跟着轻笑,这声音却仿佛一记响雷炸在了殷雷的头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样,自己明明计划的很好!
水立北继续说道:“殷将军,贵府的金铰剪,是你自己送来,还是本王派人去取呢?”
除了奉上宝剪,已经没有别的话好说了,这场赌局,他殷雷一败涂地。
正当他觉得已经绝望了的时候,一直坐着喝茶的云子晴却突然站了起来,对殷雷说道:“惊弦今日周岁,我不喜欢他这么小就舞刀弄枪的,金铰剪就暂时先由殷将军自己保管吧。来人,送殷将军下去更衣。”
分明已经丢到极致的脸面,却意外的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殷雷抬起头望着云子晴,神情中带着一丝犹豫,正想说话却被再一次打断:“多余的话就不必开口了,本公主还是那句,今日是惊弦周岁,殷将军若是想吃席我公主府也不差你这一口饭,若是不想吃,直接离开便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往后堂逗弄孩子了。
殷雷原地不动,似乎是在消化着云子晴说的话,水立北则是抱着臂不动声色的开口道:“念在你对公主一片痴情的份上,这笔账就先帮你记上,不过以后,说话,做事,也该想想后果,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水立北微微使了个眼神,外面已经有小廝过来了,嘴上说着请殷将军去更衣,动作上却是毫不含糊,直接将人就拖走了。
见闹事的人已经被带走,众人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开始吃起来,内心却都微有揶揄,经历这一下,想来整个北漠都没有人会再怀疑墨王殿下与长公主之间的伉倆情深了。
席面继续进行,歌舞伎们也都重新开始跳了起来,丝竹管弦的乐声一浪高过一浪,刚刚那出闹剧仿佛只是人们的消遺,除了凸显两个主角的感情深厚之外,剩下的只是被嘲笑的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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