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被少奶奶苏到的一天

第37章 | 单骑赴千山

    
    随后的测试中,尹长沟迅速适应战斗节奏,马上掌握了主动权。
    ——得益于小流氓时期按游戏输赢划分场地的幼稚赌约。
    第一次击落敌机的成功只能使他的心率波动一瞬,下一秒,他就实现了从一个菜鸟到掠食者的转变。
    “还真的不错。”
    白大褂低声道,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消息。
    几分钟后,他按了几个按钮,在驾驶舱里的尹长沟敏锐地察觉到气流变化。
    “什么情况?!”
    他惊疑不定地想,自己操作没有失误,怎么会出现颠簸?
    这又和第一次颠簸不同,明显是因为气流涌动造成的,上下起伏大,难以操控。
    他听着耳机中要求降落的提示操作,视野清晰明亮,双手平稳如初,一头撞上了前方的山峰。
    视野中一片火光,刺眼极了。
    白大褂听见“飞机已坠毁,飞机已坠毁,请及时检查驾驶员情况”的提示音,抬头看向另一边的显示屏。
    尹长沟的心电图并没有再一次出现波峰。
    证明驾驶员心情平静,操作良好。
    看不出已坠毁的结局。
    尹长沟从模拟舱中退出来,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发挥得很没底。
    “为什么不降落?”
    尹长沟愣了一下。
    “下方是人居,没有降落条件。”
    白大褂一挑眉。
    “不怕死?”
    “怕。”
    尹长沟平静地回答。
    经过击落敌机的刺激,又经过飞机坠毁的绝望,好像没有什么能再让他心起波澜。
    “但如果死亡有意义,就不怕。”
    白大褂沉默。
    “还行,回去好好休息。”
    “是!”
    尹长沟条件反射地敬了个礼。
    白大褂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还没当兵,敬礼倒是挺标准。”
    ————
    十七岁那年九月,尹长沟入学京城航空大学唯一一个试飞实验班,开启了他的军旅生涯。
    二十一岁,因与人打赌受到处分,分配机务连一年。
    二十二岁,荣获个人二等功。
    二十四岁,荣获集体一等功,破格擢升少校。
    二十七岁,作为八一飞行表演队编外人员,飞过阅兵广场,为国庆生。
    二十九岁,执行任务,下落不明。
    ————
    一个画家的一生,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温宁宁的前十几年,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快乐。
    没错,这么多年学画,她在画画里仍然只有快乐。
    参加画展也好,东跑西颠也好,日日夜夜比赛也好,在她眼里,都是她炫技的舞台,是她表达充沛情感的地址。
    她从不惧怕。
    她只感到快乐。
    有人说,每一位画家都在冒着极大的精神风险创作。想创作出好作品,就必然要有与众不同的思维和眼光,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像习武之人,想要修炼到无法匹敌的境界,就要承担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炼还行不通,一定要考虑普罗大众的眼光。
    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务必同时存在。
    也就是说——
    画得好,被人承认画得好,你就是天才;
    画得烂,被人讽刺画得烂,你就是有病。
    很残酷,很真实。
    温宁宁并不觉得残酷。
    世界就是这样,当自己处于受益的那一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当自己处于让人受益的那一方,总觉得哪儿的规则不对,哪儿的位置让自己难受。
    ——直到二十九岁那年。
    彼时,温宁宁已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女画家,举行了数不胜数的画展、艺术展,甚至把自己的领域拓展到瓷器和音乐。
    形势发展一片大好。
    当她听到尹长沟失踪的消息,眼珠子一动也不能动。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画家了。
    却不知道怎么用画笔表达自己的心情。
    也许这种从未有过的心情会让她的绘画事业再上一层楼……
    也许把他的样子画出来可以对搜寻事业有帮助……
    也许……
    她脑袋里乱糟糟地想着,画笔和凝滞的眼珠一样,一动也不动。
    尹长沟失踪的前十天,她一次画笔都没拿过。
    十五天,她尝试画些东西,却一团乱糟,杂乱的线条不成体统。
    二十天,部队已经贴出遇难者名单,她在画室枯坐了几个日夜。
    三十天,杏疏把遗书递到她眼前,她看见上面写着——
    “对了,如果我没有回来,先祝宁宁二十九岁生日快乐,转告她,再没人和她顶嘴了。”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恍惚着问,“人在哪儿呢?”
    杏疏别过头去。
    过了很久,她逼着自己硬着心肠咬着牙狠下心,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颤抖着说,
    “不在了。”
    泣不成声。
    ————
    尹流月在公司实习了半年。
    半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接近公司财务和核心业务。
    只要有机会,就一定往财务小曹那儿蹭,只要有时间,就一定赖着市场总监李明丽不放。
    总的来说,就是八个字。
    ——烦不胜烦,防不胜防。
    尹流月充分发挥了厚脸皮精神,名媛小姐的架子也不端了,自怨自艾的人设也不做了,整个就是个一心为公司的奋斗青年,连尹笛明听说都忍不住以为她转了性。
    直到每月一审财务报表时发现纰漏。
    起初尹笛明并不知情,审财务报表这事儿也不归他管,是他爹尹业成每个月要秘书把报表从公司送到书房,方便他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再与总监沟通。
    可是该送财务报表的那天下午,正好是周日,尹流月在家突然上吐下泻,一家子都跟她去了医院。
    等检查结果到手,都是第二天下午了。
    也就在这时,秘书给尹业成打电话,说财务报表要送过去,但家里没人。
    这时他才知道,原定的报表并没在周日下午送到尹业成的书房,而是在周一。
    尹业成倒觉得没什么,周日大家都休息,就算是秘书也不好让人家二十四小时加班,早一天晚一天的,只要送到就行嘛!
    尹笛明心中却疑窦丛生。
    先不说这秘书跟在尹业成身边能有将近十年了,一直恪尽职守,从没有这种因为私事耽误公务的情况发生,就说尹流月,这病生得也太巧了!
    他去看过检查报告,说是急性肠胃炎,吃了大量冰冷刺激性食物导致肠胃不适,上吐下泻。
    这都冬天了,马上要开春儿,她从哪搞来的冰冷刺激性食物?
    家里一直是关姨伺候,这么多年从没变过,这么一个养生的老太太,怎么会允许秋收冬藏的时候家里有大量冰冷刺激性食物存在?
    尹笛明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他可知道周日和周一代表什么!
    看来……
    他的眼睛眯了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
    果然,尹笛明拿着加急打出来的银行流水冷笑一声。
    这事儿一团乱糟,他都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俩字儿,无语。
    尹流月自作聪明到离谱的境界,让他叹为观止。
    别人说什么都信这个劲儿她是跟谁学的呢??
    家里人也没有这么蠢的啊?
    尹笛明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种蠢货竟然是他亲妹妹。
    ——银行流水能造假居然也信???
    该说她幼稚还是傻?
    没念过法律好歹也了解过法律常识吧?
    尹笛明无奈地敲了敲脑袋。
    ——这事儿,还真的不好处理。
    首先他爸那一关就不好过,当初是尹业成一力主张尹流月进公司,如今尹流月出了这档子事儿,他面上也没光。
    其次就是他妈,看她那架势,他一摆出要算账的架势,她就要护着尹流月,并附加哭闹个不停的被动技能。
    那时候他和他爸都没招儿,事情就得被轻轻揭过。
    尹笛明扶额,上辈子这种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以他爸暴怒,他妈哭闹,尹流月委屈,他无奈结束。
    没有一次改变。
    凭良心讲,他虽然毒舌,但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天天想着怎么坑妹妹的变态,要是尹流月这辈子不搞事,他倒是很乐意拉她一把。
    都是苦命孩子,谁难为谁呢?
    可她真的是太蠢了。
    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
    哪怕有小杏儿一半也好啊!
    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哪有半年都接触不到公司核心业务的?
    成天就知道和财务玩和市管玩,脑子里能不能想想搞事业?!
    ——其实,要是说这话,尹笛明还真的错怪了尹流月。
    她是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争取。
    她就只能想到这种办法。
    那要怎么样?让她去努力钻研市场吗?让她去研究研究客户群体吗?
    等她研究出来了,那都猴年马月了,说不定把她爹都熬死了,那她还争个什么劲儿?
    虽说这些话有些不孝,但尹流月扪心自问,她对刚刚相处了不到一年的父母,即使是亲近,也有些别扭。
    毕竟没有从小养在身边,有些什么体己话,还是说不出口。
    她身世可怜,又不得自抒,免不得怨天尤人,有些怨恨转接到尹杏疏身上,她自觉没什么亏心的。
    尹杏疏代替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宠爱,她给她使点儿绊子怎么了?
    她应该受着!
    如果这世界是一本小说,那她就是合理的女主角。
    被抱错的豪门千金一朝回归,揭穿假千金的伪善面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不就是那些小说的常见套路吗?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以为她的人生也会是这样?
    但真的回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完全偏离预想的轨道。
    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被命运这只大手推向不知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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