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年底。
这一年收获不可谓不多。
杏疏散着头发趴在温清礼膝头,神思遨游。
去年的这个时候重生,她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从尹家闯出来,带着嫁妆和聘礼一起嫁到温家,开启了和上辈子看似一样但却截然不同的生活。
很简单,也很幸福。
这样平常的幸福生活,据她所知,在京城这个地界的圈子里,几乎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刚结婚的夫妻俩,各玩各的这种事也不是很罕见。
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看得比较开,商业联姻就联嘛,也没必要太放在心上,一边拿着家里的钱一边和心上人睡觉,两家人都心安理得。
非常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实不相瞒,上辈子的杏疏也是这般想。
因此才会受尹流月哄骗,落到了那样凄惨的下场。
感受到落在自己头顶上的温度,杏疏惬意地动了动。
温清礼也晓得膝头上的女孩儿蹭了蹭脸,像个小花猫。
这样平静的生活,好像已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日子了。
还不错。
温清礼中肯地下了定论。
离那段黑暗的日子越来越远。
这是件好事。
他侧过头,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明白年关将至。
上一个年关,也是和杏疏一起过的。
回忆渐渐浮现在他脑海中。
“少爷,老爷夫人说今年在瑞士过年,可能赶不回来。”
唐伯收到温老爷子发来的消息,向温清礼报了一声。
“知道了。”温清礼彼时轻轻颔首,看来是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
也好,他想。杏疏刚嫁进来,与他还不熟悉,带她回老宅住个几天,可能比让她自己住还难受。
时间毕竟仓促,长沟和宁宁也要准备高考,届时还不知怎么安置两个孩子。
本来是年纪尚轻的两个人,却不得不时刻考虑两个十几岁半大孩子的事。
没办法,谁让这俩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这个年,看来只有他们四个并唐伯花豹他们几个过了。
温清礼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进了年关,无论有没有家室,值班都是轮岗。
在此期间,巡逻最勤、防守最严。
道上混的都知道,年底了,各路人马心思都活络,想浑水摸鱼搅合搅合,看能不能捞着什么好儿。
小白冷笑,搅合完了想自己回家再过个安生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凡是和礼爷有生意往来的,也知道规矩,进了年关都老老实实的,生怕一股火儿上来一家老小被一锅端了。
要知道,春节也是要给阎王爷上供的!
谁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中国人骨子里的性子——有什么事儿,过了年再说!
于是除夕夜,温清礼和杏疏也没能过两天二人世界。
看着在沙发上正用枕头互殴的温宁宁和花豹,坐在地板上抱个靠垫正聚精会神打游戏的尹长沟,温清礼觉得,这个年倒是比在老宅的时候还要热闹。
小白忙着安排各处的安保事宜,唐伯招呼着佣人整理年货,厨师先生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蓝鳍在电脑前鼓捣了一整天,杏疏趴他怀里赖着不愿意起来……
明明是个孤家寡人的命格,硬生生被过出了团圆美满的日子。
不能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要说小白唐伯花豹蓝鳍厨师先生为什么不回家团聚……?
这就不得不说温清礼用人之巧合。
小白从贫困山区走出来,一路勤工俭学读了管理学学位,结果还没毕业的时候,父亲得了肺结核,以为只是普通的咳嗽,治疗不及时去世了,母亲自己杜村人氏,以泪洗面,不久也去了。
小白正上着大学,惊闻噩耗,匆忙奔回,却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接连失去父母,骤然崩溃,在苍蝇馆子路边儿被温清礼捡着带回家了。
一带就是现在。
过年家里也没人,自然是要跟着少爷过。
至于蓝鳍……要不是过年,杏疏还不知道,唐伯是他爹!
唐伯一家子都跟着温清礼,可以说,唐伯是看着温清礼长大的,蓝鳍是和温清礼玩到大的。只是说了这么多,温清礼闭口不谈蓝鳍的母亲。
杏疏知道这里头有难言之隐,索性不问。
无论事情如何,总归是不想提起的陈年往事,过去就过去了。
花豹就更巧了,是当时温夫人和温老爷子去孤儿院亲自领养来的孩子!
领养后不久,就有了温宁宁,可以说是从小和温宁宁打到大的,两个人分毫不让,某种程度上是温清礼的干弟弟。
温清礼在杏疏疑惑的眼神下交代完了这些事情,杏疏愣愣地点点头。
“诶不对,那厨师先生呢?他怎么不回家?”
温清礼嘴角一抽。
路过的小白接口道,“他啊,他出家了!”
“忘却凡尘俗世,自有佛缘在身!”
“佛缘?”杏疏喃喃自语。
巧了,正好她还想给这两个明年高考的孩子求两个考试高中符!
只是……这符箓好像是道家出品,不知佛家有没有……
算了,以后再找个时间问问好了!
在这种热闹的环境里,任谁都生出了怠懒之心。
杏疏在温清礼怀里翻了个身。
这一整天她都没离开过这座暖炉。
别看温清礼身体不好,又有顽疾,但温度倒是不差,数九寒冬,在外头待上一会儿手也没像杏疏似的凉得像冰块。
只是……杏疏心中忐忑,还有件事没办好。
乡下尹家的父母,该怎么办呢?
是否该让尹长沟和自己回去一起团聚?
老人家过年的时候膝下无人,总归是不好受的。
只是温清礼他……
杏疏咬了咬唇,不知该怎么办。
按理来讲,结婚是要回门的。可他们两个之间连婚礼都未曾办过,何谈回门?更何况,她不是不明白温清礼的苦衷……
放在自己身上想,要是她不良于行,要她去见温家的父母,她也是不愿意的。
这件事,还真有点难办……
温清礼垂下头,看着杏疏出神的面孔,看不清情绪。
他不懂吗?
中国人过年,都讲究团圆,他不懂吗?
不是的,是他都明白,唐伯作为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也明里暗里提醒过他。
只是他嘴上说知道了,却毫无行动。
他在赌。
赌杏疏会选谁。
一边是有降生之恩,十几年未见的父母,一边是新婚丈夫,往后过一辈子的枕边人……在这团圆夜,她会怎么选?
这件事,说实在的,温清礼手下那几个哪个不是人精?都看得透透的,闲暇之余,不得不感叹礼爷还是礼爷,手段还是狠。
做什么这么逼人家?
人家嫁到温家来,可是一辆车子就给接过来的,其余什么都没有!
是,聘礼不少,可夫人也因此被逐出娘家,只能靠这一点聘礼嫁妆傍身!
人家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有必要这样吗?
设身处地地想,要是放在这辈子,杏疏其实对哪边都没有很深的感情。
一个是刚嫁来不久的婆家,一个是只回去住过几天的娘家,她能对哪边有很深很深的难以割舍的感情呢?
这不扯淡吗?
但要放在上辈子,一个是一直护着执迷不悟的她的温清礼,一个是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甚至为了一棵银杏树付出生命的尹家父母,她没办法不在意。
两辈子加在一起,分量多重,杏疏心里明白。
但她没想过是温清礼要她选。
说句不好听的,在她心里,温清礼顶多算个在灰色地带做生意的二道贩子,偶尔打打擦边球,本质上来讲还是个诚意十足的商人。
对她耍心机这种事,杏疏压根不相信他能干得出来。
毕竟上辈子珠玉在前,这辈子也不好怀疑人家不是?
可怪就怪在,奇就奇在,人性这东西,实在是很难摸透。
上辈子杏疏不理不睬的,温清礼倒是什么都不求,白天受了她的气也不与她计较,只晚上回房与她清算,久而久之,她倒以为这人是个锯嘴儿葫芦了。
这辈子杏疏和他相处融洽,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意思,温清礼便迫不及待地试探她的心意,想要更多了。
说句明白话,就是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杏疏皱皱眉头,没管那个,转头就给尹家父母打了电话。
“爹,娘,最近都还好吧?”
“诶诶,都好就行,这眼瞅着快过年了,您来京城玩儿两天?”
“啊……家里有事走不开?这都冬天了,果树也不开花呀?”
“这样……那好,那先给您拜个年呀。”
“嗯嗯,对长沟在我这儿,您不用担心,等过年回去看您!”
“好,那就这样,挂啦。”
杏疏揉了揉太阳穴,两个老人不大愿意动身来京城,怎么办?
也好,要是来了,总不好不让他们见温清礼,到时候怕又是一场波折。
那……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连温清礼也没想到,杏疏居然能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来!
大年三十儿那天早上,杏疏带着尹长沟,和闹着要去透透气儿的温宁宁,踏上了回乡下的路。
一大早上就被诚挚邀请回乡下拜见丈母娘和老丈人的温清礼理所当然拒绝了。
于是,杏疏就更理所当然地带着两个小崽子和一车年货去了乡下。
半小时后,从唐伯口中得知真相的温少爷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气不打一出来。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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