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诛心

    
    一驾马车缓缓的向城门驶来，在上一个郡城雇来的这位车夫，可不知车中躺着一路酣睡的独臂男子，就是威震天下皇族的叶十三。
    郑成挑开车帘看了看，对着十三喊道，“十三，起来吧，到京都了。”
    叶十三睁开双目，忽然心中一动，猛然翻身坐起，透过挑起的车帘远远的看到陌芊，一路上面如寒冰的叶十三，眼神之中终于有了生机。
    车夫看到这么多人来迎接，不禁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身着武将官袍的李占锡，车夫持马鞭的手都在哆嗦。
    叶十三跳下马车，陌芊看到十三空荡荡的左臂，鼻子一酸，一行热泪流了下来。
    “十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陌芊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之前想的一番话语，这一刻她一句也说不出。
    叶十三上前拉住陌芊的手，“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李占锡也跳下战马，郑成赶忙上前见礼，“二公子，国公大人身子骨可好？”
    郑成是李府出来的老人，对李占锡一直以公子相称。李占锡点了点头，“父亲大人还好，老郑，辛苦了。”
    郑成说完，这才看向了叶十三，略显激动的问道，“十三，我妹妹他们~可留下了什么？”
    十三微微一躬身，摇了摇头，“就算没有那场风暴，我们也会死在武奴的追杀之中。只怪我与孙守初正在对战，没能力保护少爷和九儿夫人，十三无能，愧对国公大人。”
    李占锡听的眼角湿润，内疚的说道，“十三，你尽力了，倒是我这个当哥的没有做到，还请你原谅。”
    叶十三刀疤纵横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都过去了，少爷曾经说过，短短几十年，很快又会见面。”
    卢继文这才上前，对着十三个郑成拱了拱手，哽咽的说道，“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回家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卢继文招呼人给雇来的车夫银两，陌芊依偎在十三身边，众人缓缓向城内走去。
    叶十三回京的消息，很快传递了出去。皇宫之中，帝君刘轲与耿占秋正在御书房之内。
    一名内官匆匆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叶十三已经进了宫门。”
    刘轲一听，急忙问道，“他去了何处？”
    “回陛下，是朝着归尘院方向所去，李占锡李大人也同行。”
    刘轲暗暗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内官下去，“占秋啊，看来老国公也担心出事，专程让李占锡跟随。占秋，你说那叶十三~会不会来朕这里闹腾一番？”
    耿占秋微微躬身，“陛下，叶十三本就该来向您复命，别忘了出京之前他可是陛下您钦定的亲使。臣觉得，叶十三到不会来皇宫折腾，但他会向陛下陈述庆温侯的罪行。所以，有些事情~还望陛下开恩。”
    “开恩？你让朕如何开恩？难道允许他去皇宗杀了庆温侯？”
    耿占秋朝着房门处看了看，谨慎的说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轲冷笑道，“就算朕不让你说，难道你就能憋得住？说吧，朕听着呢。”
    耿占秋躬身说道，“陛下，如今虽说天下太平，但军中怨气甚大，特别是林奇死亡的消息传出之后，天下各营怨声载道。其实，臣以为~莫不如让叶十三去发泄一下怒火，也算是替军中将士消消气。”
    帝君刘轲眼神一眯，“怎么，你觉得叶十三能在皇宗之内，斩杀了庆温侯？”
    耿占秋小心的咽了下口水，“这倒未必，但无功而返，陛下之大度到能让我大安军中平静下来。”
    帝君刘轲看着眼前这位爱臣，苦笑道，“占秋啊，你的心思朕明白，是怕朕一怒之下赶尽杀绝。其实，叶十三闯入皇宗无非就是两个结果，其一，他杀了庆温侯，其二，皇宗侍卫围杀了他，绝没有第三个结果，因为朕知道庆温侯也不允许叶十三再活着。但这两个结局对朕来说，都难以接受。”
    耿占秋偷偷瞄了刘轲一眼，谨慎的说道，“陛下，您是担心庆温侯一死，剩余的皇宗财库？”
    刘轲毫无隐瞒的点了点头，“不错，朕对那庆温侯之所以礼敬有嘉，正是因为他手上的财库。若不是因为这个，朕也早就下令把他打入禁园了。”
    耿占秋一拱手，“陛下，这一点您勿要担忧。毕宁大人接掌户部之后，就去启封皇家密库，毕大人暗中收买了负责主管财库的四大账房，现如今，所有的财库位置毕宁大人早已掌控。”
    帝君刘轲眼神一亮，“好一个毕宁，竟然还有如此心机，难怪是当年孔老大人看重之人。”
    耿占秋接着说道，“天下人都知道叶十三忠于林奇，若是他不去为林奇报仇，反而会激起天下人的耻笑和咒骂。所以，万一他死在皇宗之内，陛下只需厚葬一下，军方将士与天下百姓，必会感恩戴德。”
    刘轲不禁一愣，奇怪的看着耿占秋，“占秋，这可不像是你的作态？怎么，你真希望叶十三死在皇宗？”
    耿占秋严肃的说道，“臣希望他能杀了庆温侯，但杀不了的话，臣也祈祷十三能活着出来。陛下，您应该知道没人能阻止叶十三去报仇，既然无法阻止，莫不如让他去拼一拼。因为叶十三不去杀这一场，很多人心中这道坎也过不去，包括微臣。”
    刘轲吃惊的看着耿占秋，叹息的点了点头，“是啊，林奇乃我大安功臣，三千武奴加上唐川手下第一悍将。如此的一路追杀，就算朕能压得了一时，但终归是抹不去这场罪行。既然这样，那就看天意吧，不论生死~朕~不予追究。”
    耿占秋激动的施了一礼，“臣~替林奇乃至叶十三，谢过陛下！”
    刘轲知道民心不可违，但他不相信叶十三能活着出来。皇宗侍卫可不是那些还没有出栏的武奴，这些侍卫都是千千万选，形成战阵的威力极其可怕，连鬼手都得退避三舍。甚至说，刘轲也预料到巴郎会与叶十三联手，对于巴郎这位母亲曾经的老相熟，刘轲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尽了。即便是二人联手去击杀庆温侯，也很难逃得过庆温侯布下的杀局。这可不是追杀，你可以逃亡，明着往陷阱里跳，很难再逃出生天。
    这一晚，归尘院少有的比以往热闹了许多。朝中毕宁等人，也来探视了叶十三。太医院女太医武媚娘，更是身穿白素，双目哭的通红。当着众人的面，叶十三更是对这位女太医行了一个大礼。因为当初要不是武太医提前报信，他们根本活不到虚郡。不管怎么说，这份恩情十三得替少爷还上。
    当叶十三与郑成得知贤王刘秉的事情之后，也不禁为之动容。没想到京都之内，对林奇最为重情重义的，居然是那位看似放荡不羁的逍遥王爷。
    耿占秋也来到了归尘院，经过详细的询问，耿占秋也不禁为这一路追杀的惨烈感到震惊。
    “十三，你有什么打算？”耿占秋问道。
    十三看了看身旁的陌芊，低沉的说道，“杀了庆温侯，为少爷报仇。”
    陌芊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却听十三接着说道，“在固黄郡的时候，少爷曾让人给老郑留书两封。那时候少爷已经预感到我们都命不久矣，所以其中一封是给陛下的。少爷肯定陛下，念在归尘院保护江山社稷的功劳之上，按照当初的约定，把坦品郡郡守一职给予郑成。耿大人，在我进入皇宗之前，希望耿大人能派些人手，把芊芊等人送往坦品郡。不管生死如何，擅闯皇宗都是死罪，我不想连累别人。”
    “不，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要是想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陌芊面色苍白的说道。
    “芊芊，听我一次，为了少爷我不能不去。就算活着，也会被下令追杀，听我的，去坦品郡，只要我十三还活着，一定会去找你。”
    叶十三内疚的看着陌芊，他不在乎生死，唯一在乎的就是陌芊。但是为了少爷，为了廖仓那些惨死的兄弟，叶十三若不去报仇，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耿占秋打断道，“十三，你不必离开京都。陛下理解你的难处，所以~陛下开恩，默许你去皇宗，但~不可滥杀无辜。另外，你是有功之臣，陛下准备封你为兵部右侍郎。所以，不管能不能成功，你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活着出来。”
    叶十三一愣，众人吃惊的看向耿占秋。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或许不信，但出自新任相国之口，基本上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陌芊紧张的摇着头，“他不能去，皇宗那边高手如云，面对众多侍卫十三根本就杀不出来。而且，庆温侯也不会让十三活着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进来，“有我在，十三死不了。”
    话音一落，巴郎迈步走了进来。叶十三惊喜的站起身，单手抚胸，“巴郎师父，您~！”
    巴郎上前握住了十三的手臂，“我随你去。你们被追杀的时候我不在，这一次，我要是不去，恐怕林奇也不会放过我。你能保着林奇一路杀入大漠，我巴郎就能保着你杀出皇宗。”
    两个人的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他们虽然不是正式的师徒，却是有着师徒的感情。况且巴郎的名声在外，有剑神巴郎保护，郑成相信再来三千武奴，也阻挡不住这两个煞星的脚步。
    叶十三闭门不出休整了两日，两日之后，叶十三先入了国公府，叩拜完老国公之后，与郑成二人直奔皇宫。
    叶十三的到来，让皇宫侍卫如临大敌。好在叶十三没有带着任何兵器，又有相国耿占秋亲自接引，众侍卫紧张之中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御书房之中，帝君刘轲看完林奇事先草草写下的书信，眼圈一红，不禁感触的说道。
    “林爱卿乃朕的臂膀，被人追杀之余，还能为朕着想，朕深感惭愧。郑成，虽说你一直不在我大安朝制之列，但这些年跟随林爱卿也立下不少功劳。既然是林爱卿的遗愿，朕~准了。”
    郑成当即叩拜，“臣~谢过陛下。不过，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哦？还有什么要求？”刘轲疑惑的问道。
    郑成掏出另外一封书信，“这是固黄郡监天院的人转交与我的书信，是我家府主命我亲手转交给贤王殿下。如今贤王殿下犯了过错被禁在园中，恳请陛下念在我家府主与贤王殿下至交重义的份上，臣请求与贤王殿下见上一面。”
    郑成说着把书信呈上，书信一直还未打开，上面还沾染着林奇的血迹。帝君刘轲拿在手中，犹豫了一下，又还给了郑成。
    “既然是给刘秉的，朕就不看了。按说禁园之人，不可被人探视，既然是林爱卿的意思，那朕就破例一次。来人，带郑成去禁园！”
    “谢陛下~！”
    郑成跟随内官出了御书房，帝君刘轲看了耿占秋一眼，耿占秋知趣的借故政务繁忙恳请告退。耿占秋一走，御书房之中只剩下了叶十三与帝君刘轲二人。
    刘轲面容严肃起来，看着叶十三郑重的问道，“十三，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实话告诉朕，林奇是否还活着？”
    叶十三冰冷的回视着刘轲，“如果能以命换命，我叶十三宁愿走出大漠的是少爷，而不是我。”
    刘轲紧紧盯着叶十三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之中，刘轲看出十三没有说谎。刘轲哀叹一声，“朕恍惚之间，一直觉得林爱卿还活着。十三，你打算去报仇？”
    “不错，勾结外敌击杀我朝大臣，难道陛下要护着他吗？”
    刘轲叹息道，“如果不是他的身份特殊，朕早就想杀了他了。但你要知道，皇宗那里可是龙潭虎穴，你能躲得过三千武奴，却未必能杀出皇宗。”
    “陛下，十三这次能活着走出大漠，就是为了杀这老贼。少爷不在了，十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这次回京，十三也没打算能活多久。”
    刘轲目光一肃，“你听着，你去皇宗之事，朕什么都不知道，但除了庆温侯之外，绝不可伤及其他皇族。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朕免你死罪，也算为天下将士出了口恶气。一旦你出不来被皇宗缉拿，那朕~只能以罪臣诛杀！”
    “出不来，那就是死了，没人能活捉我叶十三。万一是那种结局，恳请陛下不要株连，放陌芊跟随郑成离开。”
    刘轲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朕希望你能走出皇宗，成为朕的大将军。”
    刘轲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叶十三活着走出皇宗的几率渺茫。因为庆温侯以手中最后的底牌，向刘轲借走了鬼手杨九如。不但如此，还带走了三十名影卫高手。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连巴郎都不知道鬼手已经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