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起舞的罪侍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章 生死

    
    南洋城迎来八月的第一个雨天。
    小雨哗哗直落,不见停歇。直至下午时分,雨势逐渐扩大,雨点伴随着阵阵凉风,还有那天幕中震颤世间的惊雷闪电,敲击在世人心头。
    南洋城与邻城交界处的山脉中,一座鹤立鸡群的高山耸立在云雾之下。这座山没有名字,甚至几乎不会有人踏足其中。但就在这座山的顶峰处,停着一辆当代最豪华的梦幻跑车。这也许很匪夷所思,但对于罪侍世界的人来说,便显得不足为奇。
    在这座山内部的一片奇异空间内,有一个早已疯癫的少年,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竭力地想要拥有踏入那个世界的入场券,但是他已经苦苦支撑了二十多个小时,依旧无果。
    这场雨冲洗着世间所有浑浊的一切,却独独没有让少年眼前的雾霾减淡半分。
    南洋城无冕者分部所在的咖啡馆,一场大雨让本就生意惨淡的店铺在此时显得更加门庭萧条。许是店铺老板本就无心生意,所以咖啡馆虽然一直入不敷出,但丝毫没有倒闭的迹象。甚至于今日,咖啡馆招聘了两个新员工,是两位女孩。二人模样十分精致可人且很是相似,显然是一对双胞胎。
    在咖啡馆二楼的那间经理室中,纪恨恭敬地站在办公桌旁,微微俯首,手中拿着一份未拆封的文件夹。此时,他正竖耳认真倾听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训导。
    “组织这次损失惨重,上面派我前来,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四号目标,哪怕是尸体。在这个文件夹里,有组织上花费巨大代价才得到的情报,是关于那个存在的,你看完之后记得销毁。还有,光和影这两个女人,你无权支配她们做事,我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去招惹她们,否则,后果就是你的小命。要知道,组织对她们的重视程度已经超过了王胜。”中年男子厉声道,丝毫没有顾及纪恨的脸面,后者竟是一脸谄媚地点头称是。
    “好了,你出去吧。”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让记恨退下。
    纪恨弯腰鞠躬后,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口,随后顺手将门闭合。站在门外的纪恨,没有立马离开,而是静静站立,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可怕,与先前那副奴颜婢睐的嘴脸形成鲜明对比。从一手能遮整个南洋城的分部部长变成现在人微言轻的下属,巨大落差下,纪恨的心逐渐扭曲。
    而他这副模样,恰巧落在了隐于暗处的自家暗卫眼中,那名暗卫在纪恨离开以后,敲响了经理室的门。随后他得令进屋,将自己刚才所见之事汇报给了那个中年男子,完成这份任务后,他隐入黑暗中,消失无影。
    “纪恨啊纪恨,跟我玩心机手段,你还嫩了点。”这个在今日成功上任无冕者驻南洋分部部长的中年男子仰头大笑,“以上位者的姿态践踏别人的尊严,纪恨,我可是跟你学的啊。”
    咖啡馆门外,一辆停了许久的路虎揽胜缓缓驶向城中大道,车上有两人,驾驶车辆的是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车后排坐着虎落平阳略显狼狈的纪恨。
    “幽,四号目标有线索了吗?”纪恨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抹了抹脸,出声问道。
    带鸭舌帽的男人没有说话,但就是如此,纪恨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出手吧,杀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拿到他手中关于四号目标的资料和线索。”纪恨闭上眼,后脑紧紧贴着座椅,这时的他早已没了先前的狼狈,只是有些疲累。
    “以什么方式除掉他?”驾驶位传来声音,幽开口了。
    纪恨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后轻轻呻吟,再次说道:“嫁祸给那两个双胞胎吧。”
    路虎驶进了一条僻静巷子,幽独自下了车,瞬息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纪恨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那份文件。
    文件的内容让记恨略微震惊。最新的情报证明了九号目标所说的话,真正的受祭日确实是十月十号。那个强大的存在将会苏醒,到那时,梦魇将笼罩整个世界。而且情报中还提起了组织在西大陆获得的成就,在那一场两大组织秘密进行的SSS级任务中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天的一名SSS级罪侍被活捉,这不禁让他想起九号目标现身时,那个带走常乐三人的不死者,不过情报中并没有注明被捉之人的详细资料。在那场任务中,他们获得了关于那个存在的更多的线索。而这次受祭日诞生的罪侍,在情报中竟被着重提起,在那份出自天司的名单中位列前十之人,都与那个存在有关联。
    不过这些对于纪恨来说都不重要,当下,找到四号目标才是最紧要的。在幽返回之前,他只想睡个好觉,醒来时,还能收获一个好消息,这不失为一件美妙的事。
    那间咖啡馆,在这场大雨下,迎来了一朵杀戮之花的绽放。
    幽的身影出现在了经理室的门口,他的双手各自握着一把尼泊尔军刀。刀锋之上墨红色的鲜血顺势滴落,这些鲜血来自于隐藏在咖啡馆附近的那些暗卫,或许到死的那一刻,他们都无法明白,为何精通暗杀的自己会死于暗杀。
    经理室的门被推开,进入门内的并非是人,而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弯刀,刀口的鲜血随着刀身的旋转,在空中飞舞着,弯刀之后,一张宛如恶鬼的脸庞紧随。那张脸除了五官,便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恶鬼的双眼泛起墨色光芒,他挥起左手刀,划向那个满脸呆滞与惊恐的男人脖颈。
    这一副画面在瞬息间落幕,恶鬼左手刀之上淌过新的血液,而他右手掷出的那把刀,正插在那个男人的左眼中。瞳孔内的余晖,在缓缓消逝。
    幽成功拿到了这个男人手中关于四号目标的资料,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刚上任就死了,真晦气。”声音听着很甜美,但话语让人很反感。说话之人,此刻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短牛仔裤的兜里,正一脸有趣地盯着幽。
    幽没有转身,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那对双胞胎中作为妹妹的影,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腕轻转弯刀,准备先下手。
    不过影随后的一句话,让他略微松了松手。
    “你拿到了四号目标的资料,这也是我想要的。不过,完全没必要靠武力决定它的归属,我并不介意共享。”
    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面对影他有绝对的自信,面对光和影,他没有丝毫活路。只见他果断拿出手机拍下了资料,随后将那个文件夹扔给了影,一个闪身从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
    影看着他离开没有阻拦,只是撇了撇嘴,讥笑道:“懦弱的家伙,就不会从大门离开吗?”
    影打开了文件夹,看着关于四号目标的所有资料,她的双眼中逐渐露出了兴奋的光芒,那像极了一个猎人发现了猎物,而这个猎物还带着两个熟悉的同伴,一箭三雕怎能不快乐?
    幽回到了那辆车上,将屏幕亮着的手机扔在了纪恨身旁,随后他启动路虎,驶离了巷子。纪恨在途中缓缓清醒,他发现了身旁的手机,欢喜的将其打开,果然不负他所望,里面是关于四号目标的全部资料。
    看完所有资料的他,仰头止不住地大笑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四号目标真是给我带来了惊喜啊,还是三重惊喜。”
    可正当纪恨被无边的兴奋充斥着头脑的时候,幽的声音响起,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双胞胎姐妹发现了我,并没有阻止我离开,而是共享了这份资料。”
    纪恨当即止住大笑,并未就此责怪幽,而是沉思片刻后,镇定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两个疯子肯定会按捺不住动手,我们只需看着就好。幽,先回分部,拿回属于我的位置。”
    才出咖啡馆的车子,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不过,只有纪恨一人。回到咖啡馆的纪恨已经看不到双胞胎姐妹的身影,他来到了那个再次属于自己的经理室,坐在电脑前,他以另外一个隐秘账号发送了一份电子邮件,内容正是他所得到的资料,收件人是“天穹”。
    就这样,他将组织以巨大代价换来的资料送给了自己的敌对势力,其心机狠毒,宛如深渊。
    天所在的秘密基地中,那个满是电子仪器的房间内,围满了人。他们都将目光盯着电子屏幕里,那个已经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少年。
    付崇始终保持着最后一缕意识。这是自基地存在起,唯一一个坚持了二十四小时依旧没有陷入疯癫的人,他还只是个少年,一个常乐将其评价为“废物”的少年。
    就在这时,天穹虚幻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她将那份电子邮件的信息告诉了在场所有人,随后又将组织刚刚传来的情报发布在天专用的网络上,两份信息的内容几乎相同。
    人群中,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常乐与知足。
    “我们去吧,四号目标一定活着带回来。”知足说完这句话,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常乐也离开了椅子,一言不发地离开。在他快要步出门内时,天穹转身朝他问道:“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常乐回头望了望那块电子屏幕,目光复杂,但他很快收回视线,只留下一句话,“懦夫永远无法成为英雄。”
    在一间地下赌场内,一个中年男子在赌桌前豪气干云地丢着手中筹码。可他就是个被幸运女神抛弃的烂赌鬼,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场合,却没有赢到一分钱。看着空落落的手,他颓然地来到了一旁的吧台,花费了不少口舌,赊来了一杯酒。
    调酒师对于这个烂赌鬼很熟悉,因为他算是这个赌场里比较出名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名气。赌鬼在二十五岁时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好赌老婆也跟别人跑了,好不容易挣了点家当,娶了第二个媳妇,结婚第三年,才发现媳妇不孕不育,一气之下,把媳妇打成了残废,坐了几年牢,出狱以后,便一直混迹在赌场里,潦草度日。若非在前些年靠着妹妹家救济,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喝完一杯酒,赌鬼好似有些微醺,他颤颤巍巍地走出地下赌场。来到街上,微风一吹,兴许是喝了酒,他赶紧寻了一处无人巷子,解开了裤腰带。方便之后,他来到了巷口,左顾右盼,寻思着去哪找点吃的。就在这时,一个人来到他的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身前这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要询问,但下一刻他就呆住了。
    那个男人的左眼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变化着,墨色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烧,而那只眼眸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瞳孔该有的样子。只不过这一幕只发生在眨眼间。
    “李长青,能否换个地方说话?”迷彩服男子并没有表现出恶意,而是主动邀请那个名叫柳长青的男人。
    赌鬼没有迟疑,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迷彩服男子来到一家星巴克店铺内。
    二人随意点了杯咖啡,当然不会是李长青埋单。寻了个位置坐下后,李长青好似换了一副面孔,他淡然地说道:“如果你在浪费我的时间,我相信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迷彩服男子并没有在意李长青平淡话语中暗含的威胁意味,“我叫吴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关于七月一号受祭日的秘密。你是前辈,我尊重你,所以请你喝了一杯咖啡。但是作为一个二次受祭的废物,可千万不要丧失一个废物该有的觉悟。”吴为没有示弱,他同样以平静的语气讽刺李长青。
    两人不再说话,吴为只觉无趣,随后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扔给了李长青,照片的背面写着四个大字,“四号目标”,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吴为留下一句话后,径直离开了这间咖啡馆,“四号目标已经暴露了,你若是还有人性,想必不会放任不管。若是自己没有能力面对,就拨打这个电话,我会帮你。”
    李长青缓缓将照片翻转,看清照片中的那个人后,他瞳孔猛然扩张,满脸不可置信,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他收好照片,急忙向家中赶去。
    四号目标的出现,牵动了不少人的心,但这与那个依旧身处奇异空间内的付崇毫无关系。因为他此刻依旧无法离开那间囚牢。
    此时的他陷入了一个生死参半的状态,在这个空间内,他就好似一位宇航员迷失在了宇宙中,唯一陪伴着他的是无边的绝望和孤独。
    自认为自己不再害怕孤独的少年,在他踏入新世界后,开始动摇了。
    付崇的脑海中,一段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常乐如救世主一般的背影,知足的保护,李由心朝他伸手,还有柳思思弹琴时的笑颜,大海边的拥吻,枪林弹雨下的深情目光。其实他一直都不孤独,但这个懦弱的少年,在恍惚中好似看见了他们一个个的离开了自己。
    他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流逝的人影,口中不断地嘶吼着,可任凭他竭力地挽留,那些人都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他像一只败狗般趴在地上抽泣。
    哭声回荡在白茫茫的空间内,付崇决然地抬手,抓向自己的双眼,可是,他终究没有下手。
    他想起了天穹先前告诉他的远古祭语,其实早在他清醒时,就已经尝试过了,并无作用。但他想再试一试,口中不断地呢喃,念了千百遍之后,依旧没有反应。
    他开始质疑这一切,质疑所有本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人。这都是骗局。此刻意识模糊的少年,开始认为放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们这群人用自己来取乐所制造出的假象。
    “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罪侍,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爱也是假的,假的......”付崇站起身,胡乱在房间内游走,嘴上不断地低声说着疯言疯语。
    能够清晰看到付崇的那个房间内,只有天穹一人,她静静地站立在电子显示屏旁边,看着发生的一切。
    在她的眼眸中,显示着一组数据,指数皆是接近了零,这也就意味着付崇将要坚持不住了。
    下一刻,天穹的身影出现在了付崇的眼前。她的身影,渐渐凝实,开始有了接近人类肌肤的光泽。
    付崇依旧疯癫,没有理会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天穹缓缓抬起手,只见她的手掌中浮现一团由光粒组成的黑色光球,随着手掌向前轻轻一推,光球穿透玻璃,开始扩散,直至最后笼罩了付崇。片刻后,光球缓缓消散,付崇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却在下一刻陷入呆滞。
    “不可能,为什么是她?这不可能......”付崇摇着头,内心深处的恐惧爬满了心房。
    天穹在这时柔声道:“英雄不一定都是站在光明下的。”
    付崇猛然抬起头颅,与天穹对视,在那双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瞳孔中,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那个付崇,坐在一个满是黄金白玉的王座上,藐视着世间的众生。
    付崇缓缓闭上双眼。
    天穹在这时笑着离开,她知道那一刻的付崇才是真正的付崇,一个即将获得强大力量的罪侍付崇。
    南洋城南科应用技术学院,在付崇消失了一天一夜后,柳思思脸上始终挂着担心,但现在接近深夜,天边依旧下着大雨,她只能坐在音乐室,盯着手机,希冀着付崇回答给自己。
    其实在清晨,知足联系过柳思思,告诉了付崇在他们身边,但实际情况并没有说,只是说付崇可能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可能需要些时日解决。
    柳思思想要去找付崇,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可被知足婉言拒绝了。
    她只能独自弹琴,希望妈妈的琴音能够给付崇带去好运。
    琴音低沉婉转,这是柳思思父亲年轻时自编的一首钢琴曲,这首曲子有一个相当不符的曲名,《逆爱》。
    逆爱并非溺爱,懵懂的少女还无法懂得爱是什么。或许许多已过半生之人,都无法定义这个词。
    爱情是什么?对于柳思思与付崇而言,爱就是相互救赎,相互也就表明了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一个人默默地付出然后感动自己,自欺欺人。
    琴音在这时突兀地戛然而止,柳思思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急忙回过头,可是映入眼帘的场景中并没有人影。
    她只好回过头,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手掌从左侧掐住了她的脖子,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缓缓举起,猛地朝着墙壁砸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柳思思没有任何反应,狠狠撞墙后,跌落在地面上。她嘴角带着血迹,挣扎着起身,直勾勾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这个少女她见过一面,前些日子举着枪疯狂射击着他们的车,她不可能会忘。
    “还要隐藏吗?这样可就很无趣了哦。”影微微弯腰,一脸俏皮地朝着柳思思说道,只是在那双眸子里,充斥着嗜血的光芒。
    四号目标,E级罪侍,柳思思!
    当一切水落石出,那个一直隐藏自己的少女,揭下来自己的面具。
    只见她那双荡漾天真无邪的双瞳泛起耀眼的白色光芒,一道道血色纹路自她脚底蔓延而出,占据了整个音乐室。
    在音乐室所在大楼的对面,纪恨与幽安静地站立在窗前,远远观望着。
    而在那栋大楼底下,常乐与知足的身影出现,他们奔跑在阶梯上。
    还有一道身影,手中提着一瓶酒,静静坐在另一栋楼顶,他的身旁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随着柳思思的能力释放,渐渐拉开了这场生死游戏的序幕。
    E级罪侍,极为罕见,双瞳与寻常人类无异,但却拥有着两颗受祭之瞳,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能够受祭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罪咒,拥有受祭之瞳双重强化后的身体素质,但这只是其一。E级罪侍极为特殊,要么极为强大,要么极为弱小,那就是没有受祭之瞳,也没有受祭之瞳所赋予的罪咒能力,只是比起寻常人类更加力大敏捷。
    但柳思思显然是第一种。
    影明显知晓这一点,所以此刻的她很兴奋,因为她也是E级罪侍,还有她的姐姐,光,同样也是。
    一直未现身的光并非真的没有来到此地,在柳思思全面防备影的时候。光出手了,她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寻常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近乎瞬移。在这间不大不小的音乐室内,发起骤然一击,哪怕是柳思思,也难以察觉。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天真少女。
    泛着光的匕首刺向了柳思思的心口,当利刃尖端将要触碰到柳思思时,光手中的匕首突然消失,有突然出现在了影的视线中。
    “罪咒—兵!”光及时后退,来到抵挡住匕首攻势的影身旁,目光阴冷地盯着音乐室的门口。
    常乐与知足同时出现,耀眼的星辰光辉,宛如无边夜空中亮起的长明灯。
    知足赶紧上前扶住柳思思,询问道:“思思,你没事吧?”
    柳思思摇了摇头,她看向门口,一脸失落,不过随即释然。心中祈祷着,希望那个傻小子千万不要出现在这里。
    几人没有任何言语,常乐与知足脸上没有了先前战斗的那种平静,他们面对的是那个完全未知的E级罪侍。
    常乐紧皱眉头,他张开双手,整个音乐室内,在一瞬间漂浮着无数柄刀剑,皆是对准那对双胞胎,而他本身,在心底吟唱出一道远古祭语后,好似化作一位狂战士,浑身的肌肉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扩张,就快要撑破自己的上衣。而他身旁的由梦,退到了常乐身后,星辰瞳绽放,牢牢盯着双胞胎,若她们有任何异动,自己的罪咒之力就会降临,若是无法抵抗,便会化作尘灰,随风而散。
    影看着二人严阵以待的样子,嗤笑一声,随后只见她双瞳之中同时绽放白光,双重SS级罪咒—留光被释放,只见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常乐三人仅凭肉眼已无法看清那对双胞胎的行动轨迹,他们只能以罪咒的能力去感知。
    黑暗中传出一阵利刃的碰撞声,常乐竭尽全力地操纵着那些刀剑,攻向那道模糊的身影。他提起一柄长刀,极速冲向自己勉强捕捉到的那道影子。刀芒好似划开了这处黑暗的空间,在知足的身旁,罪咒之力相互抵消下,出现了这个房间中唯一的一块光明之地。
    而柳思思第一次释放了自己的能力,受祭之瞳赋予了她双重的SS级罪咒—愈。但这种力量并不适合战斗,靠着受祭之瞳赋予的强化体质,她没有丝毫犹豫跟着知足攻向了一直站立不动的光。
    作为姐姐,她所受祭的罪咒与妹妹影完全不同,她拥有着两种不同的罪咒能力。S级罪咒—审判与SS级罪咒—影。
    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与影缠斗的常乐突然感受到身后异常,转身横斩一刀,但却被光徒手接下。这个女人的鲜血流淌在那把刀身之上,她好似一位女王,俯视着叛徒之将,以王之鲜血审判,罪徒当诛。
    这种诡异地力量使得常乐此刻变得十分暴躁,体内流淌的力量好似要破体而出,逃离这里。但令光没有想到的是,常乐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比起山本,你的力量真弱。”常乐松开那柄长刀,握住一把剑,精准地刺向光的眼眸,嘴中不忘道出一句讽刺言语。
    只是这一剑并未刺中,光消失在了常乐眼前。
    知足在这时也来到常乐身旁,使得常乐的双眼中重现光明。
    这对双胞胎姐妹很是难缠,影所使用的武器异常坚硬,但并非金属,常乐无法控制。在那场黑暗中的厮杀,常乐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伤口。
    不过好在他们有柳思思的特殊能力,常乐很快恢复如初。
    就在这时,整个音乐室恢复了先前光景,双胞胎姐妹并排站立在三人前方,影的手臂上,三道血痕流淌着鲜血。
    “接受黑暗的洗礼吧。”影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只见黑暗再次降临,只是这一次,二人好似凭空消失了般,常乐再也无法捕捉到她们的行踪,而知足的能力已经被压制到身边半米的范围。
    黑暗中,柳思思的尖叫声响起,她的背部承受了一道攻势,鲜血止不住流淌,她释放力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她的耳旁,兵器相击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她能够感觉到常乐与知足正在远离自己。
    她好似一只脱离羊群的绵羊,身旁隐藏着两只凶狠的恶狼。
    “还不动手吗?”李长青喝完一口酒后,对着身旁二人说道。
    吴为与九号目标没有言语,只是下一刻,他们竟凭空悬浮,极速飘向那间音乐室。使得李长青满脸震惊,震惊之余,他赶紧起身朝着那栋楼奔跑而去。
    吴为二人从窗口进入了那片黑暗的世界,只见吴为轻轻挥起长刀,墨黑色火焰弥漫而出,黑暗的世界燃起火焰,光明重新降临。他的身影突现在不明所以的影身旁,只是一刀,就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斩飞出去,她的身体撞破了音乐室的墙壁。
    而光被一股灰色的雾气包裹着,在雾气中有一丝极其强大的气息,使得光止不住地颤抖身躯。
    那股气息充斥着极强的威严压迫感,她的罪咒审判,甚至无法将其与之比较,就宛如蚍蜉撼大树。
    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人,常乐赶紧来到知足的身旁,顺手拉起跌坐在地上的柳思思。少女此时满身鲜红,虽未见鲜血流淌,但可知她在黑暗中遭受了不知多少道攻击。这个坚强的少女始终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
    就在这时,李长青来到了门口。
    看着浑身是血的柳思思,他抑制不住的愤怒化作了墨黑色光芒,他来到影的身前,朝着这个女人的腹部猛的打出一拳,不过却被突至于此的吴为握住了。
    也就在一刻,李长青才感受到了吴为真正的力量,自己引以为傲的巨力,在吴为面前就好似稚童玩闹。
    “这个女人,你还杀不得。”吴为冷淡地说道。目光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李长青退缩了,他来到柳思思跟前,轻抚着柳思思的头顶,“对不起,舅舅来晚了。”
    “可真是让人泪目的感动光景,快点叙旧吧。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吴为背着手,来到众人身前,面朝着他们,举起双臂,郑重地接着说道:“因为今晚你们都得死,为了强大的力量献祭你们的灵魂,你们将感受到世界之主的荣光挥洒在整片大陆,这是你们荣幸。”
    “你不是说帮我救下思思后,只要我一个人的命吗?你个混蛋!”李长青对着吴为怒吼。
    “你说的没错,我帮你,这件事已经完成了。但现在我要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杀掉你们。”吴为狰狞着脸庞,嘴角勾起。
    李长青颤抖着,他来到吴为跟前,仰视着这个男人。这一刻他的心中闪过无数记忆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那年大雪天,自己孤独地坐在大街上,身着单薄,饥肠辘辘还瑟瑟发抖。是一个女人开着车来到他面前,给他送了一口热乎饭,并跟他说:“吃完饭,咱们回家。”
    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间仅剩的几个亲人。
    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他一直都是个失败者,是个loser。成为罪侍便不可一世,被人打成残废,靠着仅剩的力量活下来却最终失去作为罪侍的资格,老婆跟别人跑了,眼看着要熬出头了,却因为家暴,坐了牢,出来以后,运气释然,再次受祭成为罪侍,本以为生活会有转机,哪想到至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自己,被人杀死。
    狗尚且知恩,我李长青又何惧死,
    他以决然之势,燃烧了自己的受祭之瞳,双手猛地将吴为紧紧抱住,一朵仿佛开在地狱的莲花自二人脚底绽放。
    “思思,快走!”
    这是李长青的遗言。
    懦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了一回英雄,以自己的命为妹妹的女儿争那一线生机。
    幽黑地火焰包裹了吴为与九号目标,整栋大楼在此刻被火焰侵蚀,却独独只有常乐三人,安全顺利地逃了出来。
    那对双胞胎姐妹同样身陷于大火中。
    火焰照亮了半边天幕,柳思思跪在火焰前,雨滴无情拍打着她,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在缓缓流淌。就在火焰包裹住舅舅脸庞的那一刻,她拼了命的释放着自己的能力,可是,那股火焰好似能焚尽一切,她唯一的生的希望也被焚烧殆尽。
    知足上前紧紧抱着柳思思,没有言语安慰,这一刻,好似也没有任何话语能够抚慰柳思思的心,常乐看着这一幕,缓缓闭上眼睛,因为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画面。
    可就在大家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火焰开始缓缓消散,吴为竟再次现身,他牵着九号目标的手,就那么凭空踏在半空,如神灵降世。
    “跑了两个,不过还好,你还在这。”吴为看着柳思思,神情漠然。
    他看向常乐,“你跟她走吧,我还不想与你们为敌。不过想要带走柳思思,那就留下你们的命。”
    常乐没有说话,他举起那柄长刀,指向吴为,似是回应。
    看着眼下这副光景,纪恨看向身旁的幽,出声问道:“有把握吗?”
    “他很强。”幽回答的很干脆,简单到只有三个字。
    纪恨一直盯着他,好似在等他说完。
    “只能重伤,杀不死。”幽果然再次说道。
    “那这个女人就交给我了。”纪恨收回目光,晃了晃脖颈,但他看见幽朝着窗外径直走去,没错,就是走,身体直接穿透了玻璃,如吴为先前一般脚踏虚空。
    “我说的是他们两人。”
    幽平静的声音飘荡在纪恨耳中,却好似炸起阵阵惊雷。
    这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落地后,在众人眼中,竟幻化出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吴为看着这两道身影,内心头一次有了一丝忌惮。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罪咒能力,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幽的双瞳中绽放出墨黑之色,他平静的话语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你们将见到真正的E级罪侍的力量。”
    两道身影在这一刻再次分裂,四道,八道,十六道......
    直到雨幕下的这片空间内站满了幽的身影,一股冲天气势,席卷向所有人。
    他们周遭所有脆弱的物体在极速碎裂着,雨滴在此时就再也无法落下。
    杀戮也在此时,真正上演。
    首先遭到攻击的便是吴为二人,但他们经过化茧重生后,面对着数十道人影的攻势也丝毫不落下风。无数身影在灰色雾气中消失,却又在下一刻重新出现。
    人海包围了他们,常乐与知足紧紧护着柳思思,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到极致。
    这一场大战,并没有人类围观,早在纪恨行动之前,就利用暗卫的力量驱赶了学院所有人。更何况还有常乐所在的组织,他们必然也会有所行动。
    作壁上观的纪恨,在此时却发现学院的门口安安静静的站着一个人,与他一样,旁观着这一战。
    那个高大身影穿着一件帽衫,看不清脸,但纪恨知道,他是不死者。
    就在常乐三人无法坚持时,不死者出手了。
    铺天盖地的拳影出现了知足三人面前,无数道身影在拳下泯灭。
    “往楼上走。”李由心来到知足身前,提醒着他们。
    知足瞬间会意,带着柳思思往大楼跑去,在常乐与李由心的掩护下,他们开始往楼顶撤离。
    吴为二人的那处战场内最是激烈。铺天盖地的人影不顾一切地冲向雾气与火焰,而吴为二人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伤口,皆是被那些悍不畏死的幻化身影击中。
    幽将目光投向了正往楼上撤离的三人,他随着人群,冲了过去。
    楼道内,刀光剑影如月下波涛,一道道拳头击碎骨骼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雨夜中。
    柳思思与知足跑在最前方,她们距离楼顶愈来愈近。
    当她们视线能够看到楼顶大门时,门外好似投射进一道生的曙光照耀在她们的脸庞上。
    可是,一道人影的出现让曙光变成了无边的恐惧。幽宛如阎王,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知足释放力量,护在柳思思身前。她挥起匕首,朝着幽猛地刺去。
    幽并未躲闪,他带着一丝狞笑,身体直接穿透了那把匕首,随后从呆滞的知足身旁走过,来到柳思思跟前。
    他伸出手掌,掐住柳思思的脖颈,将她举了起来。柳思思双手紧紧抓着那只手臂,想要挣脱,但她铆足劲也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着幽一只手举着她,将她带到了天台上。
    知足在幽回身时,依旧没有放弃救柳思思,但她却被幽一掌打在腹部,撞破了木制栏杆,摔下楼去。
    在大楼天台边缘,少女奋力挣扎着。天上的雨毫不消停,无情地拍打着柳思思的脸。幽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女满怀求生欲的样子,他无比畅意地狞笑着。
    最终,少女放弃了挣扎,她绝望地闭上双眼。今日有太多人为了她而死,可她身负着治愈的能力可无法阻止死亡的发生,这不是赋予,这是惩罚。可这个善良的少女又做错了什么?
    幽将目光看向校门口的方向,手中缓缓泛起墨色光华,柳思思在这一刻好似遭受着刺骨之刑,她痛苦地嘶吼着,墨色之光包裹了她的全身,双眼之中,鲜血流淌。
    她的能力不受控制地被释放,全身突现道道裂缝,却又在一瞬间愈合,然后再次碎裂。直至最后她浑身是血,已经没有力气在发出痛苦的声音。
    弥留之际,她想起了那个傻小子。
    “啊......”一道咆哮声自校门口传来,一个少年冲向那栋大楼。
    “你终于来了。”幽低语道,随后他松开了手。
    “不!不要!”付崇咆哮着,猛地跪倒在地上。
    柳思思极速下坠着,生机在体内缓缓消逝。她面朝着付崇,脸上浮现出一抹两人初遇时的笑颜,流淌着鲜血的双眼,满是爱意。
    付崇爬了起来,在他的双眼中闪耀起墨黑色的光芒,近乎瞬移地身影出现大楼下。
    可终究还是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付崇呆滞着跪在地上,视线紧紧盯着柳思思并未瞑目的双眼。
    那双眼睛好似在说:“付崇,柳思思就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付崇抱着柳思思的尸体,不敢置信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嘴中低声咆哮着,“为什么是我?思思,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不要不理我,你说说话啊。”
    “柳思思......”
    少年哭喊着,可是除了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没有人能回答他。
    寂静的雨夜里,付崇再一次失去了所有。
    或许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期而遇就好似某些鲜花的盛开,有迹可循。在人流如织的街头,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如西方神话中芙蕾雅的魔法降临,命运的转轮便就此转动。
    当两个与周遭世界显得格格不入的人相遇,像极了少年幼时与小伙伴在溪边折纸船放于水中,在那些随波逐流的白色纸船中,有两道漆黑的同行小船尤其醒目。人海中的少年,没有随波逐流,他狼狈地收回视线,转身逃离。一个在深渊底下不见天日的腐虫,突然在某一日迎面撞到一个同类,他没有喜悦激动,他不知道那是同类,因为他从未看清自己。
    可少年不知,无论他怎么逃离,在那命运的圆盘中,总是会再次遇到。他同样难以预料,这位同类会带着光走向自己。
    是啊,每一个衰孩子在黑暗中遇到的第一束光,总是如那暖阳明月,永恒不灭,至此在心底扎根。
    渐渐地,少年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深渊里的少女,他们就此沦陷在造物主自玫瑰诞生起策划的那场名为“救赎”的邂逅中。
    多年以后,少年不再年少。
    一本日记,自那晚少女离去后,他总是于黄昏时提笔,在黎明前合上。
    其实空无一字。
    晚风告诉他,不可记于纸上,还请留在心中。
    在日记本那段存在文字记事的末尾一页中有这样一句话,“每一个样子的付崇,柳思思不可能都会喜欢,但因为喜欢,无论付崇最后变成什么样子,柳思思都会一直在他身边。”
    喜欢一个人,有理由吗?
    这个骗子,最终还是离开了少年,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少年眼前,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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