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树下

    
    第二十二节 我求秋风传递我的心愿你可否还记得我的容颜
    我在佛前祈求千百遍
    只为每天能看一看你的容颜
    我每天在佛前鞠躬叩首
    只为了能每天牵着你的手
    月下老人既已抛下红线
    你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
    既然已经结下尘缘
    为何你就不愿多等我一天
    我求秋风传递我的心愿
    你可否还记得我的容颜……
    云华孤独的站在山坡上，向着那漆黑的远方一遍遍的吟诵着这彻骨的思念……
    寂寥的秋夜凉风无情的吹在她的脸上，泪水顺着她的面颊不停的流着，露水浸湿了她的绣鞋，秋风在耳边吟唱着一首人比黄花瘦的相思……这千盼万盼的相逢就这样错过了……
    “天太晚了，兵荒马乱的，我们快回去吧。”裴夫人拉起儿媳妇的手催促着，婆媳二人各怀心事走在夜幕里。
    “娘，他何时回来的？”
    “下午歇晌时辰回来的，卿儿在西坡田间张望了半天，本打算去你家接你回来的，可是有公事在身，不能耽搁，这不，你看人家马车来接的……”
    “柜子里那一包衣服您告诉他带走了吗？都怪我……我本该早点回来的。”
    “云华啊，你嫂子捎口信说你身体不舒服，到底咋样了？我本该去看看你的……”
    “娘，我没事，真的没事。”云华急忙安慰着婆母心里对嫂嫂有着千般无奈的抱怨；“嫂嫂，你为了晴儿总是对我颐指气使，你可知道我内心的哀怨，我该对谁去诉说？有谁能抚我哀伤？慰我心痛？”
    云华搀着婆母回到家门口时，看到晴儿孤零零的站在门外，她不知该心疼她还是该埋怨她？
    此时看着姑姑一副失魂落魄的转回来，晴儿明白了姑姑肯定没有追上姑父，一种深深的自责使晴儿羞愧的无地自容。因为她的缘故，姑姑和姑父错失了一个新婚久别再相聚的机会。
    云华急忙拿钥匙开门后，示意晴儿说：“快给奶奶问安！”
    “奶奶安康！”晴儿小声说着。
    “这位小姐是——？”进屋后借着灯光裴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容酷似儿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俊俏的脸庞，个子比云华高出一截，唯一的缺憾就是腹部隆起略显臃肿，少了点优雅。
    “她是我侄女，叫晴儿。”云华走进屋子把灯放在桌子上无比真诚的请求着婆母：“她在学堂读书，出了点事情，想来咱家住一段时间。行吗？娘。”说着这话云华无比羞愧的指了指晴儿的身子。“我还没有和娘商量就自作主张带晴儿回来，望娘恩准吧？”
    听着儿媳妇哀求和羞愧的声音，裴夫人看着灯光下羞红了脸低着头的晴儿，又看着云华那自责、乞求的目光，裴夫人疑惑的目光里似乎悟到了什么惊讶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娘，晴儿她少不更事，嫂嫂容不下她，我，我就只能带她回来求您了。”云华祈求的看着婆母。
    “云华，你把娘弄糊涂了，晴儿咋了？”裴夫人疑惑惊讶的看着晴儿：“晴儿，还没出阁吗？”
    “她还不满十七，在学堂读书，就出了这事……”云华用眼睛示意婆母看着晴儿隆起的腹部。
    “哎，你要是早点回来，还能和名卿商量商量，你看咱们都是妇道人家遇事也没个主心骨，事到如今就让晴儿在咱家先住下，等名卿下次回来了让他给出个主意……”裴夫人看着云华一脸的乞求就答应下来。
    晴儿羞愧地低着头，两手搓着衣角站在那里听着老人家同意她在此居住后，扬起了那忧愁的脸庞想对老人家说声谢谢！可又自卑的将头低下。
    入夜云华握着裴名卿在那草纸上给她纠错的，一笔一划写下的几个字的正确笔顺，靠在床头静静的望着这遒劲有力的字体，仿佛看着先生面带微笑的望着他一笔一划的写着，她就这么微笑着进入梦乡了……
    当一声“咕咕咕——”的鸡叫声划破夜空时，她忽然又一次惊恐的呼喊道：“娘，别打我——我起来了……”
    她睁开眼时，借着窗外朦胧的亮光看见晴儿呆呆的望着她一言不发，便问：“我把你惊醒了？”
    晴儿摇了摇头：“姑姑，你这发癔症的病根还没好利索啊？”
    云华痛苦地低下了头：“估计这辈子也好不了……”
    “要不是我娘整天对我奶奶指桑骂槐讽刺，奶奶也不会对你这样……你怨她们吗？”
    一行泪水顺着云华的脸颊流下，她痛苦地自语道：“一个有着大掌柜的百货商行，为何却容不下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女娃？……？”
    晴儿还是面无表情的呆呆的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是的，那个表面风光的商行，连一个七八岁的女娃都容不下，怎能容下一个将近十七岁的败坏门风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便问“姑姑，这里不是商行没有柜台，你不用打扫商行柜台，也不用给那么多人做饭，为何还要这么早起？”
    “我婆婆是不会让我这么走早就起床做事的。我已经习惯了，这一惊吓再躺下去还会再被惊醒。
    你再睡一会吧，不过别再习惯睡懒觉了，我婆婆虽然心善，可她毕竟是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有些家训规矩我们还是要遵守的！
    再说了，这一大家子人还有小雨，再加上你，这平日的花销都靠你姑父一人支撑着，我也得帮衬着。”说着就起身点起油灯，拿起针线筐开始刺绣起来。
    “你平日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大小姐的日子，以后出嫁了我和你奶奶就不能跟着伺候你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学做女工吧！？
    晴儿，现在没外人了，能和我说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吧？不是我逼你说出你的秘密，你也得为自己要个名分啊？女子们的名节比生命还要金贵啊！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帮你啊？”
    “姑姑，别再问我了……”
    晴儿说完便翻转侧身面朝墙壁，内心好像被一阵猛击，姑姑说得对，自己以后是不能再靠姑姑和奶奶生活了，也许她该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的未来日子了。可未来一片茫然她不知结局如何……至于这秘密此刻就像是毒刺一样刺扎着她的心……
    秋夜。夜凉如水，姑姑披衣坐在纺花车前，摇车纺棉花，坐在一旁的晴儿心疼的看着姑姑，好想记事以来姑姑就是爱做女工吧，自己从没有见到她闲暇时候，偶尔闲暇时便会讨好的哄着自己给自己做新衣，做好吃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教她诗词、元曲！
    想到这里边说：姑姑，我看到书房里有好多书籍，那都是姑父的书吧？我能拿过来看看吗？我念给你听咋样？”
    “你小心一点，别把书本弄坏了、弄脏了，你姑父爱干净。”云华笑着嘱咐晴儿。
    昏黄的灯光下姑侄二人，一个摇着吱吱呀呀的纺棉花车，一个在轻轻的读着：
    《如梦令》一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二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当晴儿一页页的熟读着诗词时，云华停下摇车问道：“你说的这个女词人是个很有钱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还没有成亲吧？如果成了亲上有父母下有孩儿，她就不用做女红？还能有功夫整日沉醉不醒？”
    “大户人家的主人每天都被成群的奴仆伺候着……”
    没等晴儿说完云华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要好好的学她的学问，可千万不能整日喝酒，你以后要学会女红照顾家中老少吃穿，……”云华看着这个从小一手带大只比自己小三岁的侄女心中既怜爱又怨怒，怜惜这么小小年纪就自毁自身名誉，被父母赶出家门无家可归，又怨怒她不洁身自爱弄得亲人们无脸面对世人。
    晴儿笑了笑便随口说：“那我就学姑姑一样手捻针线，盼姑父？伴姑父？念姑父？……”
    “去，去你个丫头。”云华羞红了脸拿起棉花捻子朝着晴儿打去。
    晴儿拖着笨重的身体在机房里佯装躲避，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女自从来到了姑姑家有了姑姑的陪伴，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纯真少年，暂时忘却了目前……
    她要学姑姑盼望着，想念着的那个人此刻到底在做什么呢？
    她仿佛回到了校园，回到了她付出一切的那场初恋……
    “晴儿，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去告知家父家母，让二老同意我和那个‘鹰隼’离婚后就来接你回去成亲！”一个脸色黝黑浓眉大眼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你要快去快回，如果我的父母知道了我已经有身孕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将我家法处置……”
    没等她说完，一个温柔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脸，他俯身温柔低语：“不会的，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父母为难你的，今生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就在省城等我回来……”
    “那你快点动身回去吧，免得耽误时辰我这身子藏不住了，学校我也是没法呆了，我还没毕业……想想也对不起我父母……”
    “我们成亲后就在省城开一家药铺，等孩子出生后，你再继续上学，我会呵护你一辈子的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犹在耳边响起，这能弥补此时这连累家人，辱没家门的满面羞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