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你有没有留下证据。”
“没有,能毁的我都毁了。不过,我建议你去找岩绝。他那里,多的是搜罗到的,指向我的证据。”
“是你自己留下的,还是皇帝布好的局?”
“大概都有吧。”
“你还有什么愿望,说吧。”
“让我好好地吃顿饭。我想吃百宝斋的凉拌鸡丝,那真不是什么暗号,你该很清楚,皇上不可能会来救我。”
“你对你女儿的消息,没有一点好奇?”
“她没死?不可能,他怎么会放过她。”
“他确实不想放过她,不过是被别人救了而已。对了,就是你害死了她娘的那个,项叶,替你救的。至于你想吃的,我没办法帮你买。我找人带了桌好菜来,吃完你就上路吧。”
“不亲手杀了我报仇吗?”
“自甘堕落者,杀了,脏刀。”
简云楟安排完他,就回了府。以后,是他开的新局了。
一切都进展得比想象更快。
简云楟并不足够了解他的大哥,从现实生活的进程中说,他认为自己了解的已经足够多。他的大哥温润,且人前人后始终如一,这是所有收集来的消息,以及他本人真正探查过后,得出的结论。
他的大哥会是个很好的君主,然而,抛开这些现实的考量,他却觉得大哥从未让任何人真正看穿过。这种想法更多是一种直觉,然而往往不得不承认的是,越是强大的人,越会信赖自己的直觉胜过眼前。
正因如此,简云楟保留了实力。他并不算信任人的个性,又并非是全然不信。在众多的演变机会中,他习惯性地为自己和别人都留有余地,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得到他的完全信任以及,全然的不留余地——项叶。
他安排了一场需要追踪和考察,考察完的结果是事实,但又不会暴露自己全部实力的好戏。而又因为简云楟不想当皇帝,他已经决定,要和项叶坚定而尽快地待在一起。所以他首先给了大哥,一个作为臣子该有的表态与真诚。
而事情进展得超乎想象的顺利。大哥证实一切后,做决定出乎意料的快。他与简云楟商议好了,合伙逼宫,接着,将皇帝皇后锁在分别的院子里,孤老至死。
对于皇位,大哥对简云楟的退让表现得也并不惊讶,他态度依旧温润,和简云楟将未来的一切都做了简单打算,并同意他退出朝堂、做个散人,只是要求,在国家需要他的时候,能够再次回来为国效力。而大哥甚至根本没问他要兵权,也不过问他手上的其他势力。他奏请的,事情完了之后去边疆,把项叶带回来,也被应下。
说实话,当一切发展的都太过顺利的时候,简云楟心头反倒起了些许疑云。像这样的情况能够发生,只会有两种可能:大哥是庸才,亦或,他是另一种的政治天才。
在简云楟把简朝彻底交给他之前,他需要验证这一点。于是在谈话的最后,他问:“为什么不留我,也不怕我?”
大哥温润的笑始终挂着,答道:“世事易变,而人心难改。为王之尊,用将不疑。”
简云楟笑了,他没有看错人。
简朝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不会比自己来做更差,甚至,一定会更好。
做政治家,大哥很合适。做潇洒客,他无拘无束。
大局很快就落定了。
当这两人合手以后,皇帝原本的势力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可能他也渐渐明白,随着两个孙子的羽翼丰满,他们远不是再能被掌握的人,他们比儿子更强、更稳,也更狠。他所能打好的牌本来就不多,却想用旧招玩一辈子,最终自食恶果。
孤老的院子里,是连一棵树都没有的。
头发被强行剃净,日日听得别人在门外念经。
不愿死的欲望使一切的屈辱都能被忍受,癫狂不休亦不止。
再剃发的时候,老皇帝抬头望了太阳。
看得太久,天空的云都变黄,地上变黄,剃发的人脸半边也黄。房子的阴影改变颜色,他忽地大叫一声:“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自此再无癫狂。
新皇登基得很快,老皇帝造的孽,使一切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他同时将朝堂上最大的三方势力得罪,且被深深仇恨,借此,三方势力又联结到一起,使改朝换代容易得仿佛只是忽然飞来了一只海鸥。接着,海鸥又飞走。
岩绝去看过老皇帝,甚至对他动了粗。此生白发已满头,才散血仇两手空。
等消息传到边疆的时候,新皇已经登基一月有余了,朝堂诸事已渐趋稳定。
项叶收到的消息,只说老皇帝忽发恶疾病逝,而新皇仁爱,大赦天下,力挽狂澜而登基。
项叶看见印在告示上的那名字不是他,忽地一空,又骤然紧起来。她跑着去当地官署见长官,要求看传下来的旨意,以及,她最想知道的:“原来的二皇子呢,他现在怎么样?”
“我父亲呢,他们如何?”
长官对她笑脸相迎,一切与过往无二致:“小姐请宽心。二皇子如今被封了王,又封成大将军,前途不可限量。令尊也好得很,无事发生,依旧是宰相。”
项叶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为什么。
她曾经错以为,他所说的话,不过是托词,他所做的事,是为皇位而去的。可现在的情况证明,他不是。
以他的实力,若真要争,不可能不打,明明,他可以的。所以从前诸多,他真的没骗自己么?
他是以放弃了皇位的代价,还有些什么,他还放弃了什么,才得以,今天之太平合欢的局面。
项叶的心,终于从伤痛的紧实中开始松动,掺着阳光的风能吹进去了,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京城
简云楟和邝竒坐在一处喝酒,两人皆笑得开怀。
简云楟说:“表哥,不愧是你!我正愁没理由去找她,怕她还在恼我,你就将最好的理由送来了。好兄弟,来,干他一坛!”
邝竒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臭小子,怂了这么久了,最后还得靠你表哥,没出息!现在一切都解决了,快点去把弟妹接回来吧,棾棾还在等着呢,说项叶不回来,她可不成婚。”
简云楟“哈哈”大笑,说:“您老出息,这婚姻大事,不依旧仰赖着弟弟我吗,哈哈哈。”
邝竒一支筷子飞过去,简云楟躲开,两人又飞躲数回,直到最后动起手来,邝竒打了个畅快,简云楟玩的也尽兴。
最后俩人拎酒坐在楼顶上,简云楟打趣道:“表哥,这依香院还去不去了,再不趁婚前去玩一场,等那泼皮丫头进了门,怕是再也无福咯。”
邝竒“咕咚咕咚”地灌酒,喝完了,往下看看有没有过路人,接着“嘣”的一声,就把酒瓶子扔下去,硬是摔了个清脆。
他邪笑,如初见风流:“没出息,野花遍地远处闻,香得很,野花近观再细看,一身臭。哪有家花好啊,远见窈窕,近赏舒心。”
简云楟也笑:“我倒不知,嫂嫂竟有如此功效。依过去来往,只怕别掀的满屋杂香,便是好的了。”
邝竒洋洋得意:“你懂个屁。她的好,不是你们能明白的。”
简云楟嗤笑一声:“是了是了,如今你也落得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毛病。倒让从前那些姑娘瞧瞧,这还是‘观依客’么?”
邝竒踢他一脚,简云楟承了几分力,身形微晃。他骂简云楟:“滚到你的边疆去,少一天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怪恶心。”
简云楟被说得低头,声音也低下来,许是醉了酒,孩子气得很:“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他娘的酸!”
邝竒瞅他一大眼,骂:“没出息的家伙,我们家怎么生出了个你!”
邝竒又说:“怂什么,去便是了。你如何知道,她不在等你?”
简云楟听见,头立马抬得老高,眼睛也亮起来:“她会么?”
邝竒看他这模样实属罕见,故意懒躺下去,逗他:“这倒难说,叶子那臭丫头讨人喜欢得很,难保别人不动心,你们大半年没见,女怕痴郎缠,谁知道呢。”
简云楟生气,头一回在邝竒面前外露。他自小便是内敛沉稳的个性,无论何事,都闷得很。现下这气冲冲的孩子模样,倒怪是新奇:“是,她讨人喜欢的很,个个都喜欢她,你,钟毅,郯石,王什么东西的,你们都喜欢!”
邝竒最大的心事被戳破,顿时愣住,他没想到简云楟知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从前确实动过真心,但前尘已是云烟。
可简云楟不管不顾地继续念叨:“你说她,长得也不是太美,才华才华一般,脾气脾气又犟,天下哪个女子如她一般不管不顾、没心没肺,难哄得要命!也没什么多大的有点,就是弹琴好了点,性子温柔了些,心性清澈,你看看,你说说,数来数去,不就这么点优点吗,有什么好喜欢的!”
邝竒这才明白,他是醉了,头一回说起心里事来。
邝竒拍拍他肩膀,把人的头按到自己肩上靠着,听着他碎碎念。
虽不知他这酒劲怎么会现在才上来,但邝竒内心多少对他是有几分对不住的。
他闷下口酒,也低声说了句:“从前事,早是前尘了。今后,各安其位,远些亦好。”
简云楟慢慢地靠着他肩,睡着了。
往复镜前,两人一兔看到此幕,又生了问题。
兔子舔舔自己小爪子上的白毛,问司命:“怎么他们就要成婚了?上次看,不是还只是认识吗。”
司命讲:“姻缘早定,自然结果。”
兔子说:“我不明白。这意思是,他们从开始就注定是一对儿了?”
司命说:“世上没什么注定,但多可循。”
兔子说:“你讲话怎么也学起流月来,怪讨人烦的。”
刚说完,小兔子就发现不对劲,见流月脸色没变,忙跑到他怀里去窝着。
流月说:“调出来让它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司命没那个闲工夫从头看到尾,她已经在这儿坐了很久了,而且,比起这个,她更想看后面的。她好奇得不行,想赶快看看,流月在人间的模样。
但念着情,还是让往复镜动了起来。
但专挑这有必要的说,情爱一事,虽万千人,万千不同,但亦是万千人,万千近似,那些苦,她尝的早已够了,只管看看那甜的,好叫兔子也能学学,早日去找只男兔,再生一窝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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