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广作为远华集团的创始人,在公司内部免不了被各种议论,林玉虽然到远华时间不长,但是也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其中不乏荒诞和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些来自吴文广同乡的人说吴文广一九六几年出生在山西农村,他本来有三个兄弟姐妹但都早早夭折了,用当时给他算命的算命先生的话说——吴文广命硬。还说他出生那天阴历七月十五,正是地狱之门大开的“鬼节”,注定他将来在黑白两道都会叱咤风云、颇有成就,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吴文广生而不凡,这谁都不好说什么,但是对于他如何创建远华集团这一“帝国大厦”就众说纷纭了。
林玉不能确定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的,但是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
记者采访吴文广说:吴总,你的巨额财富是怎么来的?
吴文广说:我用一块钱买一个苹果,洗干净后买了两块钱,再用这两块钱买了两个苹果,洗干净后卖了四块钱,后来……
记者打断吴文广说:吴总,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吴文广说:你知道你妹,后来我的一个亲戚去世了,他没有更亲的人,我从他哪里继承了一笔巨大的遗产。
当然林玉相信这是人们茶余饭后调侃吴文广的段子,但是吴文广到底有何种神通,是个什么样的人,林玉也是无从知道的,在远华这一个月的培训除了跟王绮成了狐朋狗友,其它工作上的事情都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至于吴文广为什么送那么多房子、车子给韩婧,韩婧说吴文广和她爸是朋友,不是简单的政商关系,几十年前,她还没出生,她爸还是一个小科员,吴文广也还没有创立远华,他们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后来韩婧出生,吴文广又做了韩婧的干爸爸,她这个干爸爸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林玉能顺利进入远华也是因为她和吴文广的这层关系。
两家这样的关系让林玉有些怀疑吴文广和沈荣华是不是政商勾结,或许韩婧料到林玉会这么想,她说她爸并不是主管经济的官员,手中的权利对于吴文广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吴文广和本市的一把手领导也有很好的关系,她爸也只是好几个副市长之一,想必吴文广也没有什么好仰仗他的。
林玉本来的认知是:无商不奸,无官不贪,一旦他们成了朋友,那必定官商勾结,欺诈谋利、贪赃枉法。自从认识了韩婧,有了见识之后,渐渐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小农思想,使自己看事情太过片面,太小鼻子小眼眼,他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看事情是不是太愤世嫉俗、以偏概全了。
现在听韩婧说她爸和吴文广的关系,林玉体认到他琢磨了很久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什么社会,什么国家,什么制度,都是少数精英站在食物链顶端统冶众多普通百姓,所谓民主就是精英们在上面争权夺利,普通人在下面摇旗呐喊,但无论如何普通人还是普通人。
精英嘛,个个都是人才,学识渊博、能力出众,说出来的话有趣又有见识,自然而然相互欣赏、相互喜欢、相互帮助,对于普通人能做到不歧视就算有修养了,以前林玉认为这是大逆不道,是世道不公,但是现在他觉得也许这就是更古不变的社会法则,也是人类的悲哀,可能只有实现共产主义才能摆脱这样的悲哀,但那只是很遥远的希望。
在林玉眼中吴文广和沈荣华就是这样的精英,他们就是脱离底层社会、不知人间疾苦,只懂得高高在上站在云端谈几个亿的项目。
但是当林玉真正见到吴文广的时候,他发现吴文广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他不是那种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也不是那种英气勃发、精干的模样。
林玉记得那是后来的一个上午,那天他十点多才到公司,一到公司王绮就告诉他说吴文广找他。
林玉一听,大吃一惊、胆战心惊、极为震惊,他实在想不到集团董事长会点名要见他,要知道他刚进入集团,还在培训期,什么具体工作都没有,也就谈不上什么功过,他首先想到的是:他那些上班摸鱼的事情不会让董事长知道了吧。
“董事长什么时候说要见我的?”林玉问王绮说。
“早上大概七点多。”王绮回答。
林玉一听完了,大事不妙,现在都十点多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董事长解释自己这么久才来见他。远华的经理都是自由上下班,林玉到公司的时间还不算最晚的,但是想不到董事长七点多就到了公司,他难道不是自由上下班吗?
林玉怀着忐忑的心情见到吴文广,要不是在董事长办公室,林玉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会是这间市值近千亿商业帝国的掌门人。
吴文广中等个头,体型瘦削,身穿一套灰色中式对襟衫,脚穿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对襟衫似乎因为多次水洗已经略微掉色,鞋子倒是很新,像是刚买不久。
“董事长你找我?”林玉见了吴文广第一句话说。
“你……你是……?”吴文广对这位冒失闯进来的年轻有些疑惑。
“我是刚来公司的项目副经理。”林玉说。
“项目副经理?”吴文广好像忘记早上找林玉的事情了。
“董事长,我叫林玉。”
“林玉!你就是林玉?”
“是的董事长,我就是林玉。”
吴文广由疑惑变得笑颜如开,热情地招待林玉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林玉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双手握着吴文广递过来的水不住发抖。
“喝口水,不要紧张。”吴文广和善地说。
“谢谢董事长。”林玉浅浅喝了一口手中的水。
喝水时林玉透过玻璃杯看见吴文广,面庞黝黑,眼角额头有许多皱纹,头发花白稀疏,像是林玉农村老家的许多叔叔伯伯一样,这也让他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吴文广踱步走到办工作前坐下后说。
“董事长你找我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林玉把手中的水放到旁边的茶几上问。
吴文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好一会儿,好像没有听见林玉的话一样。
“你和婧婧怎么样了?”吴文广突然停笔抬头看着林玉问。
“婧婧?你说的是韩婧吧,我俩挺好的。”林玉说。
“挺好的?嗯,那就好。”吴文广低头继续写着他的东西。
接着一阵沉默,林玉不知该如何是好,吴文广不说话,他也不敢主动说话,他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端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咣咣”的跳动声,也能感受到撞击在胸口的律动感。
林玉看见吴文广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草书字画,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一时难以辨认。
林玉看了半天认出上面的几个大字是“不忘初心”,后面那些小字似乎是另一种境界的书法,林玉很难辨认。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吴文广突然又问。
“多长时间?差不多三个多月了吧。”林玉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吴文广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间不算长啊。”吴文广说。
“也不短了。”林玉说。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时间观念和我们这代人真的不一样了。”
林玉不知道吴文广什么意思,三个月应该算很短吗?多久才可以说不短呢?
“我小时候在农村收麦子,一整个忙下来就要一个多月,看看现在都是收割机,几天就完事了。”吴文广和林玉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时代进步了,什么都快了。”林玉随口符合说。
“我第一次从山西老家坐火车来本市,那个老火车,哎呦,咣当咣当,晃荡了一个多星期才到本市,那时候不知道要这么长时间啊,以为顶多一两天,就带了一点吃的,结果这一路饿得直喝水,一饿就喝水,刚开始喝水还有用,后来喝水也不抗饿了,肚子撑得不行,也饿的不行。要不是后来人家分了几个干馍馍,我都挨不到火车到站。”
对于老一辈的艰苦岁月,林玉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说过很多,虽然时常还会觉得那是一段不可想象时代,但是也不会感到不可思议了。
“那时候的火车很慢。”林玉再次附和说。
“是啊,那时候车马邮件都很慢,没有手机,做什么事情都很慢,连带让人觉着日子也过得慢,慢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你好好待婧婧吧。”吴文广说。
“但是她爸爸好像不太喜欢我。”林玉说
“哈哈哈,没有一个爸爸会喜欢女儿的男朋友的。”吴文广笑着说。
“可是她爸爸可是副市长。”
“副市长怎么了,副市长就不吃饭、睡觉?副市长的女儿就不嫁人?”
“可是我觉得我们地位相差太大,我……”
“我跟你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再说了沈荣华他可是党员,他要是嫌弃你的阶级,他就是违反他的信仰。我那个干女儿我也了解,她是不会听她爸的。”
林玉觉得吴文广说的句句是真理,但是现在是个金钱社会,真理可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的担心我也能理解,好在你还年轻,没有地位但是有潜力,你在远华做一个项目副经理,位子确实是低了一点,我看还是给你提一下吧。”
“提一下”林玉不敢确信吴文广的意思,直到吴文广把手中那张写完的纸递给林玉,林玉才发现那是一张“人事任命”。
“我决定把你从现在的项目副经理提拔到部门副经理,本来是打算让你做经理的,但是考虑到部门事物繁琐,上手需要时间,先做个副经理熟悉熟悉业务,看看半年之后再让你做部门经理。”
林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项目副经理的培训还没有完成就升了部门副经理,他什么事都没做,职位却升了好大一级,那种心情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喜从天降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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