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上次赏梅不慎让韩笑阳摔了一个底朝天,一连几天前去栖凤宫请安,她都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看。我晓得,那天她身旁嬷嬷讲的那番话,她记在了心里。
那日后,语兰对我的态度一改往常,对我友善很多,那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明儿是我的生辰,流云说会给我一个不同于一般的生辰宴会,我一直在想,会是怎样的不同一般。
忐忑不安的在床榻上躺了一晚,思绪乱得出奇。
天还未亮,我便迫不及待的起了身,推开轩窗,外面的雪何时已经停了,地面铺了厚厚一层白雪。
一直盯着外面,直到天已破晓,我的寝宫却静得不同于平常。
顺手披上一件外袍,就出了殿门。
我发现,今儿起床后,希云还未出现过,就连奴才们,亦不知去了哪里,连一个人影都未曾瞧见。
我的生辰,竟会这般清冷,心里好似落了空般有些失望。
流云的话,难道都是敷衍我的吗?
他说的不同一般,难道就是这般?
望着那层雪,眸底忽然出现母亲堆雪人的样子,那脸庞,那身姿,如此清晰。
鼻尖顿时酸涩难忍,眼中隐隐带泪,望着娘的身影逐渐消失。
蹲下身来,伸手将白雪捧在手心中,冰凉一片。
不自主的学起娘的样子,堆起一个雪人。
“宋柳!”一声叫唤传入我耳帘,让我猛然一惊,倏然起身环视了四周一番,大喊一声:“庄子?”
四周并无人影,可这声音,确是庄子的。
回眸望着我在雪地里堆出的雪人,记得三年前,我刚出宫住在桃源村的那个冬日。
我救了奄奄一息的庄子,如今氒国的皇上。那年,他和思玉在院子里弄出的雪人,多不胜数,将整个院子填满。
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样,是否已经将我忘记。
近年来,总是听说氒国进犯旻国边境,想来庄子,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
流云的政事我一向不过问,亦不知他是如何处理这些事的。
为何会突然想起庄子?是否是个不吉利的预兆,我心里顿时发慌得厉害。
有人的手臂从身后环住我,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我回神露出一笑,“流云,你来了。”
他扳正我的身子对着他,“今儿是你的生辰,你忘记了?”
我失望的低着头,笑意收敛,“我的生辰,让我觉得冷清,不过多年来我早已习惯。”
他笑笑,“是我把所有奴才都遣走的,包括希云。”
我抬眼将他望着,蹙眉不解的问他:“你将他们都遣走,为何?”
他目光一转,眸底一片深情,“今日的关雎宫,唯独我们两人,今天,我是属于你的,所以我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们。以往皇妃的生辰,都办得风光热闹,但今天,我不予你的生辰得到别人的祝福,只需我,就可向世人证明,你在我心底的位置。哪怕是皇后,亦不能给你脸色看。”
我愕然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见我许久没有说话,渐渐有些紧张,“怎么了,你不喜欢?”
我微微摇头,只是轻道:“那天的事,你都晓得了?所以今日,你才会这样做吗?”
流云颔首,“那日赏梅,我在当日就听闻了,我也晓得,近几日皇后在栖风宫当着其他妃嫔的面,没少给你脸色看。”
“流云,那日,本就是我失礼在先,她毕竟是皇后,赏梅这样的后宫盛会,我当众给她这样一个难堪,她当然有气。况且我刚升为宸妃,她心里本就有怨的。”我不想在后宫树敌,只想好好的安静的呆在他身旁就行。
“当初若不是因为韩大人向父皇坦言会全力拥护我,父皇是不会强求我纳她为妃的,因为在我心底,只容得下你一人。我如今又按照她的意思,将她的儿子立为太子。现在,我只想按照我的意思,独宠你一人,有何不可?她会为难你,不是因为你让她难堪,而是因为我宠幸你。”他目光含情的看着我,我不知,原来在他心里竟是隐藏着这些事情。
即便他现在的地位在别人之上,还是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那个位置,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的。
流云心底,想必很累。
我对他笑笑,语气柔和,“我现在嫁给了你,便是你的妻子。我希望你有什么苦衷,都能对我说,这样,你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流云勾起一丝笑意,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出来,“本来给你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生辰宴会,不过因为那件事让我改变了想法。这件礼物,也是准备当着所有妃嫔送与你的。”
我望着他手上的盒子,复又抬眼望着他,轻道:“是什么礼物。”
他将盒子放置在我手中,笑出了一脸的涟漪,“你打开看看,便晓得了。”
我点头应允,随后将盒子揭开,呈现在我眼底的是一枚黑色的玉镯,做工很精细,颜色虽不亮丽,却隐隐发出光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枚普通的玉镯。
我笑了出来,扬眉对他说:“我很喜欢!”
他却一脸惊异的看着我,随后蹙眉,似乎有点儿不开心。
“怎么了?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你怎的还这副不高兴的样子。”我嘟嘴喃喃出口。
流云这才神色严肃的对我道:“你仔细看看,这玉镯上,有些什么花纹。”
听他这样一说,我才拿起玉镯,仔细的看起来。
因为是黑色,上面的纹路不容易被人瞧见。倘若他不这样说,我亦不知这玉镯上还会有花纹。
可,当我看清楚上面所刻的景象后,却不是大喜,而是大惊。
指尖恍然一松,玉镯往地面坠落。
幸而流云反应极快,接住了玉镯,才没有碎成一片。
不解的望着我,他轻声道:“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玉镯,倘若就这样被你打碎,那实在太可惜了。”
我倏然回神来,神色慌张的对他开口:“流云,这玉镯,我不能要!”
他有些怔住,随后目光凌厉起来,“我将它送与你,当作你的生辰之礼,岂有不要的意思。”
我别过身去,沉默了良久,复又回身郑重其事的望着他,“流云,这玉镯上刻着凤纹,就算是平民百姓也知道,这是黑凤呈祥镯,只有皇后,才配拥有此镯。”
他听了我的话,并无太多讶异,只是笑笑,“黑凤呈祥,我自然是希望你玉凤呈祥。在我心底,我的皇后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我摇摇头,“你将这镯子给我,难道不是想废后吗?”
流云平静的瞧了我好一会,才开口:“她的德行不以具备母仪天下。”
“可是,我曾经也瞧见你们多恩爱的。”我语气不再淡定,有些急促。
他目光一闪,随后暗沉不少,“当初,只是为了稳住韩家,限制慕家。”
“流云,你骗不了我的,你早晓得皓轩和慕家没有任何关系,慕家怎会为了他和你争夺皇位。你只是为了稳住韩家,限制皓轩才对!如今皓轩已死,韩家自然对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你现在,才会这样无情!”我很平静的吐出自己明白的一些事。
我的这句话,让他有些气恼,但他语气仍旧平和,“甄珞,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样理解我,但你不能!”
我缓缓合上双眼,“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利用我,但是你也不能!流云,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你的宸妃,是因为真的想让我呆在你身旁,还是因为...可以用我来除掉韩笑阳。”
眉头紧蹙,他脸上终是闪过茫然之色,我以为他会很气愤,但他并没有,只是很沉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轻道:“甄珞,我晓得曾经对你的利用让你伤了心。但我,的确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我只想,让你在我身旁,让我能随时看见你,感受你。你如今,真的要如此理解我吗?之所以送你黑凤呈祥镯,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认为,韩笑阳是我的皇后。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我心中的皇后,只有楚将军之女!”
“你答应我的事,至今还未做到,我不提,是因为我相信你。你说楚将军之女,可我父亲到了如今还是逆谋罪臣。”那颗没能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那个心里的结,亦是还未打开。
这句话,换来了流云一脸的不忍,“我答应过你,自然会做到!甄珞,你的事,我从未忘记!”
我苦笑出来,“等了这么多年,你说的也总是这句话。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等到父亲恢复身份的那天!”
他犹豫了,很明显的犹豫。原来就是他,也是靠不住的。
顿了顿,我转过身去,艰难的挪动莲足,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可他,却很突然的从身后拥住我,我能感觉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鼻息间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附在我耳畔很久很久,才颤着声音道:“我本想永远瞒着你,甄珞,当年楚将军,的确是逆谋了!”
这句话,犹如一阵雷雨,惊得我连思绪也瞬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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